後面的人沒有吭聲。
但阮空星分明感覺到方纔還在給她按摩的手頓了一下，才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繼續按了下去。她咬住嘴脣，剛想說一句“抱歉”，就聽到宋知陸已經開了口。
“我爸，尿毒症。”
阮空星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回事這樣一回事。在她對這種病極其微少的認知裡，她只知道這種病不可逆、救不了，要做透析。好半晌，她纔將自己從吃驚中拯救出來，她低低的“嗯”了一聲，並沒有安慰宋知陸。
他也並沒有再繼續向她解釋，這到底是個什麼病，會有什麼症狀會導致什麼結果。他們就維持着當下的沉默。宋知陸又給阮空星按了一會，終於說道：“走吧。”
阮空星應了一聲，跟在他後面出了門。
兩個人直到下了樓，走出大門，這才發現，今天外面的陽光這麼好，照的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謝謝你。”她卻突然聽到這樣的一聲。阮空星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道謝，但看着青年明顯放鬆了一些的背影，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微笑來。
“嗯。”她應下了他的道謝。
不知道是爲什麼，出了門頭髮總是容易油。阮空星本打算和宋知陸直接去冰場的，可兩個人情緒都緩過來以後，終於顧得上對方的形象的時候，兩個人這才默默對視一眼。
阮空星乾笑一聲：“要不，還是先回去洗個頭吧？”
宋知陸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平時其實不至於這麼顧忌形象，畢竟不管收拾的再有多麼乾淨利落，一天的運動下來也免不了頭髮顯得不那麼蓬鬆漂亮。但他們下午有采訪，多少還是要爲國家隊的臉面考慮一下。
阮空星和宋知陸一起走了一小段路後就分道揚鑣了，他們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阮空星站在淋浴頭下，閉着眼睛，邊洗頭邊琢磨去採訪的時候要帶什麼東西。洗髮水的泡沫無孔不入的鑽進眼睛，她“哎喲”一聲，迅速仰起臉在水中洗乾淨，剛剛想的事情，因爲這個小插曲，又被打斷了。
她再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換上自己平時訓練穿的衣服，而是很正式的在訓練服外面又套上了國家隊服。她站在鏡子前，東照照西照照，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鏡面上反射出桌子上什麼金屬東西的光芒，她這才恍然大悟。她的胸章沒帶。
國家隊每個人都有一個胸章，長方形，長得都是一樣的，有一排寫的龍飛鳳舞的字，阮空星從來就沒看明白過。她順手摸起來那枚胸章，想要戴上去。
可那個東西后面的別針實在是太小了，很難操作。她撥弄了半天，都沒能順利將它扣上。好不容易將它扎進衣服裡，她一按，針尖就重重紮在了她的手指上。阮空星收回自己的手，擠了一下，立馬就有血從指尖上流了出來，紅紅的一個小點看的人心煩。她嘆了口氣，轉身去摸桌面上的衛生紙，可還沒扣住的胸章也跟着滑了下來，“叮噹”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阮空星一邊擦自己指尖上的血，一邊看向地上的東西，嘆了一口氣，將它撿了起來。
她對着鏡子，卻實在是失去了搗鼓它的心思。她於是順手將這枚胸章塞進了兜裡，準備等着採訪的時候再戴上去。
他們的採訪下午開始，上午還是要繼續正常訓練的。她今天早上起的晚，又回來洗了個澡，等到達冰場時已經快要十點鐘了。宋知陸先她一步過來，現在正在冰場邊緣熱身。
她換了鞋，正準備朝宋知陸走過去，就見有人朝她揮了揮手。阮空星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來人是那個跟她在飛機上相鄰的少年。
阮空星於是也朝着他揮了揮手，她露出一個笑來，想打招呼，卻又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問他的名字。她朝着他的方向走過去，少年這才放下了他揮舞的手。
他大概還有事，等她到了以後就開始放慢了步伐往前走。阮空星還有問題要問他，於是下意識也跟着他走。她邊走邊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對了，要不要加個微信？”
說着，他們已經走到了休息室。
這個休息室不分男女，是大家公用的，也有儲物箱。她問完了話，徑自走到儲物箱那裡摸出自己的手機，調出自己的二維碼。她正要說話，就聽見少年的聲音：“前輩等一下，我把備註打給你。”
“好。”她回。被這麼一打斷，她沒再繼續問他的名字，心裡想着反正備註上看也是一樣的。
她看着對面的人操作手機，突然想起來什麼。她在兜裡摸索了半天，終於摸到兩顆旺仔牛奶糖。那是之前她和宋知陸互相道歉時，宋知陸給她的，她一直放在櫃子裡沒有吃，剛纔來換冰鞋的時候，才從裡面摸出了幾顆揣在兜裡。
今天早晨時間緊，她沒來得及吃完飯，怕自己在訓練的時候低血糖。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她走到傅江由跟前，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喏，這個給你。”說着，她將手裡的糖遞給了少年，自己也剝開另外一顆塞進了嘴裡。
很快。她的手機上就彈出一條好友申請。她通過，對方的消息立馬就發了過來。
——江由。前輩叫我江由就可以了。
阮空星把自己的名字也打給江由看，她隱約覺得江由讀起來有點耳熟，但她一時間又想不到，只好不再想了。門外傳來宋知陸叫她的聲音，大概是剛纔就已經看到她來了，要喊她訓練。
阮空星沒時間再和江由聊下去了，她朝他揮了揮手，道了個別後，迅速回了冰場。
“幹什麼去了？”宋知陸問道。
阮空星站在他旁邊熱身。她嘴裡的糖還沒有嚥下去，只好含混不清地回答他：“碰到一個認識的人，去打個招呼。”
“嗯。”宋知陸應了一聲表示瞭解，不再追問下去。阮空星也插上耳機，開始自顧自地訓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