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左慈是一番苦心,結果曹操、劉表、孫策等人卻是死活不相信他,還把他當做禍害,讓左慈失望不已。直到劉琮的凌空降世、強勢崛起!左慈便又將目光投向劉琮。
劉琮第一次入許昌拜見皇帝,刺殺賈詡,爲劉表選墳左慈都派出了得意弟子白小青前往協助。
不過這一次他怕嚇到劉琮便沒有直接去面見劉琮表演方術給他看,而是一直躲在幕後,劉琮雖然對白小青的身世很是好奇,但俗務纏身,也沒有深究。
這劉協是第一次見左慈,在他看來這左慈起碼有六七十歲,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聲如洪鐘!
尤其是這樣一個老道士居然和兩個書生還有一個少女在這魯陽城中悠然自得,劉協很是好奇的停下腳步仔細觀察。四人隨意互不敬讓,酒菜隨意動手,欲喝酒便喝酒,想夾菜便夾菜,無人引導勸酒請菜。
杯盞竹箸空閒間,四人亦互相談論起時事。
四人之中,最引人矚目的自然是擁有一頭花白頭髮的老道士。
道士旁邊的一名年輕書生,緊緊衣領,咂咂嘴道:“不都是說魯陽溫冬,四季調和麼?怎這秋冬交接之時,卻是這般寒冷?”
白髮道士善意的安慰道:“讓你跟我修道,你卻是不肯。這點秋風就禁不住了,終究還是身子骨太虛啊!”
那年輕書生也不懊惱,只是呵呵一笑:“仙師無牽無掛自然能夠安生問道,我等上有老母,中有嬌妻,下有幼兒,豈能和仙師一般四處雲遊啊。”
“是啊,是啊,來來來,喝酒,喝酒!”一旁另外一名年紀稍長的書生接過話題:“仙師有小青這樣的高徒又何須遺憾……”
“哎……”老道士很是遺憾的嘆嘆氣。
看着三人又說起修道之事,一旁的白小青只是跟着呵呵的笑,卻不願牽連三人言語。
左慈和兩書生無聊閒侃間,忽然遠處傳來叮咚不絕,錚錚琴音,剛勁有力。琴音甫一傳來,便令人覺得殺伐氣息撲面而來,彷彿置身於沙場,即將與敵人拼殺。
目光向外瞧去,只見遠處大舟上,一少年拂琴調聲,右手挑勾剔打,左手撞吟注起,或撥刺凝勢,或滾拂纏綿。伏羲式斷紋古琴邊,又一少年,手持雙劍,舞起漢代權貴之家通習的六十四劍式,撩洗掛壓,劈雲截刺,暗合沙場衝殺之道。
這兩位少年,一人彈殺伐之音,一人舞戰陣之術,令亭中不禁拋去所有念頭,沉浸在音樂所營造的蕭殺氣氛中。
一曲結束,左慈許久才長嘆一聲:“原以爲江州盡是柔弱之音,雖清婉綿延,終非丈夫所喜。不料今日偶然聽聞此曲,才知魯陽亦有剛勁雄風也。這兩位少年,一人善琴聲,一人精劍術,卻不知是哪家子弟?”
老道士左慈望着遠處舟上兩人片刻,忽然長嘆一聲:“唉。當真是紅顏薄命,英雄坎坷。這兩位少年,一人善音,一人善劍,本該是世間風流人物,孰料偏偏生的一副短命相。天妒英才吶天妒英才!”
左慈聲音洪亮,劉協和荀彧都聽得清清楚楚,只怕那舟中少年也是聽到了。
中年書生眉頭輕皺:“仙師,你最近連觀數十少年,卜卦結果,無一不是早亡,便是子嗣斷絕,如今這兩位少年又是如此。到底是你卜卦通幽之術失效,還是這世間即將起大瘟疫,大戰亂,乃至這世間十人九死?”
左慈遙指北方,對書生說道:“稍微知曉些曹劉之爭,你也該知是大亂又將起,還是我卦術失效。這兩年衰世征伐,不知有多少人罔顧了性命,何況那模糊的未來?”
左慈這話倒是提醒了在一旁駐足觀看的劉協和荀彧。
是啊,這曹操和劉琮數十萬人馬將在這荊州和中原交界地帶展開廝殺,不要說左慈本就有點道行,會方術。就是一般人也不難預測,這個亂世死得人還少嗎?正如那位書生所說,自黃巾之亂一來,華夏百姓可是真真切切的十人九死!
“當年莊兄觀漢世龍氣有變,遂閉關耗費十年精力,演繹天下未來,卻愕然發現中原大地未來百數年,即將紛亂不絕,十人九死,中國道統亦或斷絕。而後莊兄懷慈悲之心,不忍中華淪喪,這纔出山教導張角,傳他太平之術。”
“莊兄本希望張角效仿先賢,設教天下,自下而上改革時弊,更換人心,建萬世太平之道。誰知張角一着不慎,結果不但自己落得個傳首四方,更加重中國萬民苦難。眼下紛紛戰亂,猶可謂是張角所種之惡果。”
“單看今日大河兩岸,千里饑荒,漂血萬里,便能揣摩昔日莊兄一二心情。哎!也難怪,張角騷亂九州時,莊兄立時憂愁悲憤,竟背生毒瘤,吐血而死。”
“莊兄卜筮時,你我皆不信,寧留戀山水,也不願助莊兄成事。時至今年,大漢一日日愈發衰弱,更是或現春秋諸侯爭霸局面,漸有當年莊兄卜爻端倪。這幾年來,你莫非就未嘗重新考慮過此事?”
道人扭頭轉向北方,遙望許昌,沉默不語。劉協和荀彧自然明白,這二人嘴裡的莊兄自然就是傳說中的南環老仙。不過這些只是傳說,世人都懷疑張角譁衆取寵,莫不是這世上真有此人?
書生見道人不再言語,亭內逐漸沉悶,遂爲緩和氣氛,另起話頭,向左慈言道:“仙師,這兩少年乃我魯陽望族,其祖父與我家有恩。吾不忍其幼子未建功業,便似他那般匆匆離世。仙師你精通堪輿方術神仙之道,可有辦法爲這二人改換命理,延年續福,了結我與他家恩情?”
左慈搖頭道:“自救尚且不能,何以救人?正如言易行難一般,窺視天道仙機易,逆改天命難。蓋人心有限,不能囊括天下億萬兆民,萬里山川河脈,稍有變數,便全然不知。救不得,救不得。”
書生略略有點遺憾,道:“卻是可惜。”
左慈安慰儒生道:“人貴自救,不能勉強。”
其餘三人聞言便是不再吱聲,周圍有開始安靜起來。
最後還是那年紀較大的書生打破了沉默,他沉思良久,擡頭望着左慈:“仙師,你這次尋我們出山,到底所爲何事?你也知我性情,天下大亂或者天下大治,在我眼中好比野雞土狗;死十萬人也好,死百萬人也好,其實我都懶得理會。似莊兄那般辛苦經營,卻是與我涇渭分明。”
左慈呵呵笑了笑:“何必說這些話。自春秋時,你們祖師鑽研龍氣詭變時,你們這一脈傳人,無不研習堪輿斬龍之術。始皇帝滅六國,鎮江南;高祖皇帝提劍定六野,合八荒;世祖皇帝於亂世中興。他們身邊何時曾少了你們一脈身影。今亂世不定,你們一脈門人,能按捺住心性,不去出山從龍?”
聽得二人如此對話,劉協不禁有靠近了幾步,不怪劉協好奇,而是這幾人所談論的不是天命所歸就是人倫綱常。這道士已是十分神秘,似乎這兩個書生還是道士請來幫忙的?荀彧也是大爲好奇,沒想到又在這裡碰到左慈,難道是天翼?
劉協不認得那老道士,荀彧可是清楚的記得當年他是如何戲耍曹操的!如今曹操和劉琮決戰在即,這老道士卻出現在漩渦中心,恐怕絕非雲遊那麼簡單!
就在此時,那少女白小青似乎剛剛纔發現劉協一行人等,只見她緩緩站起朝着劉協等人微笑着點頭致意。
然後轉向左慈:“師尊,有客人來了!”
“哦?”左慈頭也不擡,目不斜視。
這荀彧看在眼裡,心想,你們啊,真能裝,我們這麼幾個大活人,莫非你現在纔看到?正欲上前跟幾人打招呼卻不想左慈又說話了。
這次還是沒有衝着他們,而是對着年輕一點的書生道:“身爲人子,可願繼承你父親意志,入世從龍?”
入世從龍?劉協再笨也知道老道士在說什麼,頓時一驚,還以爲自己的身份被識破了呢。可再聽下去,他發現自己似乎多情了。
只見那先前還是分和氣的中年書生臉色一變,跨步遮住少年,冷聲道:“入世從龍,爭霸天下,非成必死,秦末、王莽亂世,無不如此。你只知某人從龍建功,但你又可知,又有多少奇人異士,橫死非命?世祖中興時,兵家傳人巨無霸,高一丈,腰十圍,縱橫世間十餘年,不嘗逢一合之敵。
且其又身懷無數兵法奇策,自謂能助王莽革改天下,建新朝,孰料尚未立功,便被其他世祖帳下奇士合殺。莊兄年八十,才饒幸生得一子。老鬼,你莫非欲令莊兄自此無後乎?”
左慈不理那書生,一把將其推開,直面少年,繼續問道:“賢侄以爲如何?若是賢侄寧願老死深山,我亦絕不勉強。”
少年面現遲疑,目光搖擺不定。很顯然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尤其是那中年書生先前的話讓他很是猶豫。居民啊就這麼僵持着,還是白小青起身給衆人又倒了一盞酒。
少年在左慈的逼視之下勉強道:“且看師叔所薦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