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耶夫斯基北方的槍炮聲與天上紛飛的大雪一般,整夜未息,在正面的戰場上,已經近乎筋疲力盡的二十七師,在完成了渡河登陸作戰之後,奮起餘勇,又趕在黎明之前,一舉拿下了德軍師依河的一、二號防禦陣地,從而徹底爲13集後續渡河部隊,清理出了一個大大的登陸場。?
而在德軍師的後方,三十三師呈尖刀狀攻勢,在德軍師同其後衛芬蘭軍隊的銜接地帶打通了突破口,一舉將德軍師包圍在了芬蘭軍主力同斯維裡河之間,不到五平方公里的狹長地帶上。?
從昨天午夜開始,北面的芬蘭軍爲了支援內線德軍師的突圍作戰,已經連續向蘇軍第三十三、二十九兩個師的防禦陣地發動了數次衝鋒,但是都無一例外的被打退了。這一場戰鬥一直進行到黎明時分,才因爲大雪和氣溫的驟降而被迫停了下來,從而也給了蘇軍部隊一個喘息的時間。?
迎着黎明的微微天光,楚思南帶領着一個警衛班離開了集團軍臨時指揮部,他要到河對岸去看一看。梅列茨科夫在一個小時前離開了指揮部,他要前往二十九師的方位上去視察戰地情況,而在離開前,他下達了一個命令,那就是把他手中所控制的第三十師頂上去,接管已經蒙受了巨大損失的二十七師的防禦陣地。?
三十師已經是梅列茨科夫的13集所直轄的最後一個後備師了,從昨天下四點開始,到今天黎明,整個十三集已經被迫將所有的兵力都動用起來了,由此也可以看出整個戰爭的殘酷性。?
寒流的侵襲,在這大戰後的第一縷晨光中顯現無遺。?
楚思南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外面還裹着一件軍大衣,兀自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頭上所戴的蘇軍制式雙垂簾冬季軍帽,也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在茸毛覆蓋下的雙耳,早在離開指揮部不久之後,就被凍的麻木了。呼一口氣出來,那慘白色的氣團,幾乎是在離開口腔的一瞬間,就凝結成了細小的冰晶,密密實實的佔掛在脣邊的鬍鬚上。?
鵝毛般的大雪,仍舊在北風的吹拂中密集的散落着,人說:下雪不冷,化雪冷。楚思南簡直不敢想象,如果這雪停了之後,這該死的天氣會冷的怎樣一種程度。還好的是,集團軍指揮部提前意識到了寒流的到來,因此在昨天晚上,仍未投入戰鬥的三十師奉命對布拉耶夫斯基實施了軍管,徵集到了大量的被褥、裘皮,相信這些東西足以令前線的部隊熬過這一階段的嚴寒了。?
踩着一夜之間就沒過腳踝的積雪,楚思南在警衛班的護送下,來到了斯維裡河的河岸,在他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就宛如是人間地獄般的場景。?
只見在綿延數裡的河面上,一艘艘小艇正努力的作着破冰工作,與此同時,也把積伏、夾裹在冰層中的屍體,一具一具的搬上船。這些屍體因爲浸泡時間過久,而且又經歷了超低溫的冰凍,因此變得異常脆弱,偶爾一個不小心,就會在破冰抑或是搬挪的時候,被扯斷胳膊什麼的。這些人在昨天還是活生生的戰士,可轉眼之間,就成爲了這麼一幅悽慘而冰冷的屍體。?
河岸上,殮屍隊的卡車一輛接着一輛,它們空蕩蕩而來,滿載而歸,不過這種意義上的滿載而歸,給不了任何人喜悅,它所帶來的,只有無盡的悲傷和創痛。楚思南看着那些一臉麻木,悄無聲息的收斂屍體的殮屍隊士兵,茫茫然得想起一句話來:在戰爭中,受到精神創傷最重的,並不是衝鋒陷陣的鬥士,也不是後方忍受子離夫散的百姓,而是這些負責收斂屍體的殮屍隊。沒有誰能比他們見識到更多的死亡了。?
“將來戰爭結束了,這裡要立一座紀念碑,”楚思南久久地看着眼前一幕,好半晌纔對身後的盧科昂基說道,“碑文要著上:你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你們的功績,永垂不朽!”?
身後的盧科昂基默默點頭,顯然是對楚思南的這一想法深表贊同。?
沿着剛剛搭建起來的臨時渡橋,楚思南和一衆警衛渡過浮滿屍體的斯維裡河,來到北岸的原德軍河防陣地。這裡的景象同樣是殘酷的,在厚厚的積雪掩蓋下,一個個姿態各異的人形凸起呈現在蒼茫的大地上。?
在顯然是剛清理出不久的空場上,殮屍隊的士兵正在努力的做着屍體分離工作。因爲戰鬥雙方曾經進行過殘酷的肉搏戰,因此爲數衆多的屍體,都是抱成團的,身穿深色軍服的德軍士兵屍體同身穿灰褐色軍服的蘇軍士兵屍體,緊緊地扭纏在一起,再經過寒流的急凍,已經根本無法把他們分開了。?
楚思南艱難的移開目光,朝北方的陣地前沿看去,在那裡,正有一隊隊疲憊不堪的蘇軍士兵回撤下來,毫無疑問,那是剛剛移交了防務的二十七師剩餘兵士。昨晚的一役,令這個整編師損失慘重,短短的幾個小時,數千人就那麼永遠的留在了這片方圓不到三公里的土地上,全師戰鬥減員百分之六十,已經基本算是被打殘了。不過從另一方面看,這場戰鬥無疑也對整個二十七師做了一次嚴峻而殘酷的培訓,楚思南有理由相信,當這支隊伍完成了吸納新兵以及契合訓練之後,他們就將重新成爲一支威武不屈的雄獅。有了那些經歷殘酷生死考驗的老兵帶頭,再也沒有什麼戰鬥對他們來說無法經受了。?
“楚思南同志,”盧科昂基湊上來,在楚思南身邊說道,“看,那是巴季茨基同志,他也負傷了。”?
順着盧科昂基手指的方向,楚思南朝前看去,只見在一隊約有上千人的撤退隊伍前列,一個身材弱小、吊掛着左臂的軍官,正垂頭喪氣的朝這邊走來。?
“走,我們過去。”楚思南的表情在這一刻變得嚴肅起來,他淡淡地說了一聲,然後邁開大步朝前迎了過去。?
“楚思南同志。”在近前,一臉疲憊的巴季茨基先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說道,“第二十七……”?
“好啦,”楚思南揮手打斷他的話,劈頭說道,“巴季茨基同志,你現在什麼都不必說,作爲方面軍的軍事委員,我要在這裡對你昨天表現提出嚴正的批評,同時,還要宣佈集團軍指揮部對你的處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