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楚思南已經沒有時間去理會別人的表現了,他伸手取下潛望鏡嵌槽內的墨色鏡片,然後再次探頭過去,小心翼翼的朝外張望着。?
這會兒地面上核爆第一波的強光已經淡去,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蘑菇雲已經升騰起來,只見在那空曠的沙漠中,一個沖天的塵柱騰空而起,塵柱的頂端是烈火熊熊的半圓形蘑菇頭。這個蘑菇頭不是安靜的,它仍舊在翻騰中不斷地膨脹、擴大。?
通過這帶有望遠功能的潛望鏡,楚思南能夠將核爆中心位置附近的情況看的較爲清楚。從核爆發起到現在,只不過是六七秒鐘的時間,但是那明顯可見的圓環型衝擊波已經出現了,它以核爆點爲中心,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飛快的朝四周輻射。那些原本停留在沙漠中的坦克、裝甲車以及大量火炮,在這衝擊波的作用下騰空而起,帶着滾滾的濃煙如同旋風裡的一片片樹葉一般,被衝擊波裹夾着拋向遠方。當然,這些能夠被拋飛的坦克、裝甲車,已經是距離核爆中心較遠的了,至於那些距離較近的,已經在覈爆的第一時間便被高溫汽化了。?
隨着衝擊波的迅速接近,潛望鏡中能夠看到的一切顯得越來越模糊,終於,當一輛外層裝甲已經被嚴重腐蝕的坦克從天而降,並迅速在潛望鏡中變大的時候,楚思南擡起頭,將自己的目光從潛望鏡前挪開了。?
“呼!”深深的吸一口氣,楚思南環顧地下大廳裡地衆人,半晌之後才語調沉重的說道。“是啊,我們成功了”?
“難以想象,這竟然會是一顆炸彈。”坐在楚思南身邊的朱可夫,這個時候也擡起頭來,他目光茫然的看了看庫爾查托夫,然後嘆口氣說道,“依我看來,這更像是上帝專門用來毀滅世界的手段。”?
“這的確是上帝用來毀滅世界的手段,”吉爾尼洛娃難得同朱可夫有意見相一致的時候,不過在這個時候。她卻肯定而又不無擔憂的說道,“我擔心的是。一旦這種武器被大批量地製造出來並運用於戰場的話,那麼這個世界地戰爭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至少。至少我們的幾百萬大軍,在這種戰場條件下已經不會再有什麼用武之地了。”朱可夫不假思索地苦笑道。?
“呵呵,”楚思南輕笑一聲,而後,從座位上站起來,在大廳裡漫步一圈之後,才說道。“這人類的歷史啊,就是一部不斷向前推演的戰爭史。從茹毛飲血的年代,人們互相以石塊、木棒相互攻擊,到鐵器出現之後,有了騎胯着戰馬、揮舞着長刀、巨矛的武士,再到中世紀之後。火藥槍械的大規模運用。這是一個過程,是一個悠久但卻不可逆轉的過程。馬克思同志地理論告訴我們所有的蘇維埃革命者,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存在着矛盾的兩面。而我們這個人類社會同樣也脫離不開矛盾。我們一方面在極力的發展科學技術,探尋文明之路,而另一方面呢,科學技術的演進,也正在日益地促進着全新的戰爭手段的出現。一手文明、一手野蠻,二者融合交錯,同步發展,這說起來或許有些諷刺,但是卻也是無法違背地現實。”?
說到這裡,楚思南恰好走到大廳入口處的那段鋼筋混泥土階梯前,他朝階梯上走了幾步,來到那扇厚重的鋼鐵螺旋門前,伸手在門上敲了敲之後,才轉過身來繼續說道:“以核裂變爲主要能量來源的原子彈,它的出現固然能夠在一定限度上使今後的戰爭變得更加殘酷瘋狂,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人爲控制核裂變,未嘗不能帶來人類社會的一次新的科技飛躍。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我們設想一下,如此威力強大的核裂變,它所製造出來的能量難道僅僅只能運用於戰爭嗎?如果將它轉而作用於民用,是否會有更大的作用呢?我想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們的專家們下一步所要集中考慮的攻關項目。而除此之外,剛剛的實地觀測我們也都看到了,這一枚原子彈的作用範圍已經超過了六七餘平方公里,這意味着什麼?很顯然,這就意味着即便是運用德國人威力強大的列車炮,我們也無法在不對自己構成傷害的前提下,將這種武器運用到戰場上,當然,除非我們藉助空軍的力量。如此一來,另一個較爲複雜的問題就再次擺到了我們的面前,那就是新一代戰略火箭兵的發展問題。必須承認,雖然我們國家的戰略火箭兵技術起步較早,但是同同時期的德國人相比,我們還是在一定程度上落後了。朱可夫同志從柏林帶回來的一系列資料以及戰爭中德國人對英國本土的大規模轟炸表明,德國人的火箭技術已經遠遠的走在了我們的前面,他們所研發的V系列火箭,最遠射程已經超過了三百公里。如果我們能夠完全掌握德國人之前的技術,並且在此基礎上加以改進發展的話,那麼未來的戰爭對於我們來說將意味着什麼?毫無疑問,那就意味着任何一個敵人在我們的面前,都將失去所有戰略縱深,以往戰爭中作戰雙方所信賴的防線、戰略地幅,在我們的戰略火箭兵面前將會失去作用。?
楚思南的話,在大廳裡引起了很大的反響。作爲科學家,向庫爾查托夫他們這些人,此時對楚思南可謂是崇拜的五體投地了,什麼叫做領導人?什麼樣的人才能夠成爲領導人?難道說僅僅是因爲在戰爭中有一些功績,楚思南纔會成爲國家領導人的嗎?不可能,這顯然不可能。至少從今天的情況看,這位自上臺以來就政績斐然的領導人,的確有着遠超常人的卓識遠見,他能從剛剛出現的核武器身上,聯想到將來將核裂變技術運用與民間,這豈是一般人所能夠想得到的??
而對於朱可夫這樣的將軍來說,楚思南剛纔的那一番話,也有着更深一層的含義。像朱可夫這樣既經歷過一戰又經歷過二戰的軍人,他們對科技在戰爭中的作用可謂是體會甚深。想當初,在一戰的時候,誰能夠想到坦克能夠成爲戰場上衝鋒陷陣的頭號殺手?誰又能夠想到,飛機能夠決定一場地面戰爭的勝負?誰能夠想到,火炮能夠成集團軍級的配屬,組成完全獨立的作戰部隊?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一個活生生的道理,那就是如今的作戰方式正在日新月異的轉變中。很顯然,如果將剛纔爆炸的那顆原子彈拿到二戰的戰場上去使用,那麼什麼所謂的莫斯科保衛戰、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列寧格勒保衛戰、柏林攻堅戰……這些動輒就需要調動作戰雙方數十萬、上百萬兵力的“絞肉機”大作戰,根本就不能出現了。一顆原子彈扔過去,什麼集團軍、坦克部隊、炮兵部隊的,統統在一瞬間灰飛煙滅,連一點渣滓都剩不下。?
可是話說回來,這樣的戰爭打起來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藝術性可言?試想一下,如果再過五十年,不,也許只需要再過二十年,當原子彈這種東西在世界上普及了之後,那兩個敵對的國家還需要用戰爭來現實自己的實力嗎?這似乎是沒有必要了吧?到時候大家心平氣和的坐下來,我讓你看看我的軍火庫,你讓我瞅瞅你的核武備,然後大家一比較,誰的原子彈數目多誰就是獲勝者了。這他孃的哪還有什麼爆發戰爭的機會啊??
“看來我們今後的國防思路應該轉變了,”思慮良久,心中驟然升起一陣兒失落感的朱可夫,不無感慨的說道,“在我看來,這自從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每一種新式武器從出現到最後運用於戰場的時間間隔,是越來越短了。飛機從出現到運用於戰場,用了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而坦克從出現到在戰場大規模運用,則僅僅用了二十年的時間,如今,原子彈出現了,我相信,也許用不了二十年的時間,這種威力空前的武器,就會在全世界範圍內蔓延開來,從而完全取代以往我們所採用的任何一種武器裝備。到那個時候,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目前還無法得知,不過幸好的是,現在我們走在了全世界的前面,如果我們能夠將這個優勢繼續保持下去,那麼即便是到了原子彈普及的那一天,我們也能夠立於不敗之地。”?
朱可夫的話令在場的人們深以爲然,而作爲從未來穿越過來的人,楚思南更是對他的話深表贊同。歷史的現實說明,朱可夫的論斷在很大程度上是正確的,從二戰中美國引爆第一顆原子彈那天開始,其後的二十年間,即一九六五之前的這段時間裡,世界上主要的幾個有核國家就紛紛出現了。至於說再之後的那段歲月,基本上就是東西方之間的核武備競爭時期,美蘇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爲了壓制對方的攻勢,紛紛大力開發核武器,但是同時呢,雙方卻彼此又顧慮重重,都不敢在動使用核武器的念頭。這種現象的出現,在世界範圍內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均衡。?
而今,歷史的車輪再一次在楚思南的面前行進到了這個階段,擺在他面前的將會是一條怎樣的道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