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界定各個軍區?”楚思南將蘇斯洛夫給他的這份方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然後擡起頭來,皺着眉毛困惑的問道。
“是的將軍,重新界定我紅軍的各個軍區,”蘇斯洛夫微微一笑說道,“從目前的情況看,要想達到裁軍的目的,又不引起軍方的反彈,我們就必須一步步的來,而首先要做的,就是重新界定國內各個軍區之間的部隊配置。”
楚思南心中一稟,他在一瞬間便明白了蘇斯洛夫的想法。是啊,重新劃定軍區配置,這一手做法,可以最大程度上削弱軍隊內部所固有的關係網,淡化原軍隊上層將領同低層軍官之間的聯繫,從而爲裁軍這個最終目的掃清一部分障礙。
蘇斯洛夫在他的方案中敘述的很詳細,他所提出的軍區劃分,是在蘇聯原有的各個軍區基礎上,進行部隊配屬體系的重新調整,具體做法爲:將蘇聯原有的二十餘個軍區打散重組,按各兵種協調搭配、重點地區重點佈防的基礎爲依託,在全蘇聯境內構建十六個軍區,即遠東、後貝加爾、西伯利亞、中亞、土耳其斯坦、莫斯科、伏爾加河沿岸、烏拉爾、北高加索、南高加索、敖德薩、基輔、列寧格勒、白俄羅斯、波羅的海沿岸、喀爾巴阡等。
當然,重新劃歸各個軍區並不是蘇斯洛夫的全部打算,這只不過是第一步計劃罷了。按照他的打算,再重新劃歸軍區的同時,還要做另一步工作。那就是改變部隊配置:加強紅軍原有地集團軍機構,普及軍級部隊編制,改原一個集團軍下屬五到七個師的結構構成爲一個集團軍下屬三到五個軍,一個軍設三到五個師,各軍級指揮部設參謀部,參謀軍銜劃定爲少將參謀。
毫無疑問,如果說軍區的重新劃定,會打破原有的軍方內部利益結合體的話,那麼軍級編制的出現以及軍級參謀部的設立,將會捋奪一大批師級以及師級以下真正把握軍權的將領的實權。這些人在軍銜得到提升的同時。也失去了真正地實權,俗話說的好。“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這個明升實降地虛銜,基本上就是爲了忽悠人的。
原有地利益體系打散了,一部分與高層聯繫緊密的中層實權軍官被明升實降的擄奪了軍權,那麼即便面對裁軍的決定,國防部以及國防工業部的反彈能力還有多大,那就要重新做一番估算了。
不過即便如此,蘇斯洛夫仍舊覺得不放心。他在這兩條措施之後,還補充了兩個方面的內容:其一,便是戰後必須論功行賞,提高那些在戰爭中戰功卓絕的高層將領地待遇,這是爲了起到安撫作用的。其二,便是西降東調。東西換防的舉措。
作爲一名出身軍旅的準政客,蘇斯洛夫自然明白紅軍內部長期以來所存在的一個矛盾,那就是東西方的成見性矛盾。具體地說,就是駐紮在西線地士兵,長期以來都看不起東線的士兵。這同蘇聯國土的地域性貧富差距有關,毫不客氣地說,這種矛盾在帝俄時期就已經存在了。
從地域上將,蘇聯西部富庶東部貧弱,而且因爲西伯利亞大冰原地關係,人們長期以來就認爲東部就是一個流放地,所有去那邊當兵、爲帥的人,基本上都是犯了錯誤的傢伙。一個最明顯的例子,朱可夫,他就曾因爲站錯了方向,而被布柳赫爾發配到了西伯利亞軍區擔任指揮官。因此,在蘇斯洛夫看來,西將東調的舉措,無疑能夠從最根本上削減高層將領的權力,從而使他們即便對裁軍心存仇隙,也無法玩出什麼貓膩來。
狠,真是夠狠!
想明白了蘇斯洛夫的心思,楚思南唯一的想法就是這個了,人說政客都是婊子,有奶便是娘且又翻臉無情,看來這句話真是絲毫都不假。像蘇斯洛夫,他本身出身軍旅,他的利益從某些方面來說,也同軍方直接掛鉤,而且他本人也算是軍中的一名中層將領,因此在軍隊中的好友故舊肯定也是不知凡幾。可是而今呢?爲了能夠獲得最快的晉升,他一轉臉就把整個軍方都給出賣了。如果按照他的意見來辦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幾條舉措並行之下,原本看似強大的軍方勢力,將在一番連打帶削之下變成一盤散沙,從而也由一頭猛虎轉化爲一隻綿羊。
楚思南有些感慨,強大的蘇聯,從十月革命成功之後,就始終處於軍方的實際控制之下,如果說它是一個軍管的政權也未嘗不可。這種局勢在正常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在二戰中,軍方將領幾乎成爲了這個國家的主體,他們決定國家的各項大政方針,決定工農業生產,決定政府官員的任命,甚至決定國民的生活。而今,戰爭行將結束,自己這個由軍隊中走出來的國家領導人,卻要第一手削弱軍方對國家政權的干預,從根本上講,自己似乎並不比蘇斯洛夫來的清高,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帝王權術千古不變的常理,楚思南不認爲自己是帝王,但是實際上卻又和帝王差不多。作爲蘇聯國家的最高領導人,他要爲保住自己的權勢而努力,同時又要爲國家經濟的發展、社會的繁榮穩定而竭盡全力。處在他這個位置上,自然知道戰爭的結束,就意味着大規模經濟發展時期的到來,而在這種情況下,繼續保持着軍方對政府的干擾是不明智的。
回想起來,中國歷史上那些登帝位便大肆屠戮良將的皇帝們,似乎也並不全是爲了自己的帝位穩固而出手地,無論是漢高明太。他們在建立皇權的同時,都面臨着還兵於民、恢復生產的重任。在這種情況下,肯定難免會觸及將領們的利益,於是爲了穩定的關係,他們舉起了屠刀。有沒有這種可能,想來應該是有的,這和楚思南如今棉鈴的境況何其相似?
面色陰沉的感慨一番,楚思南深深地嘆了口氣。而在這個工夫裡,他對面的蘇斯洛夫可被嚇的不輕,領袖臉上那抽搐地肌肉就像是一根根的銀絲。緊緊地牽扯着他地心尖,他擔心一個搞不好。自己今天就會搭進去。
隨着楚思南的那一聲嘆息,蘇斯洛夫心裡緊繃着地那根弦終於鬆了下來。他知道,這位領袖應該是認同了自己的建議,只不過心裡應該還有些感慨罷了。
“蘇斯洛夫同志,”稍微沉了沉,楚思南將手中的那沓稿紙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然後看着對面的蘇斯洛夫說道,“我對你的這些建議感到很滿意。必須承認,你把問題考慮的很周全。不過還有一點我不得不提出來,要知道,在數年地戰爭中,無論是東線的指揮官,還是西線的指揮官。他們都在自己所負責的戰線上做的有聲有色。我曾經指揮過東線的戰事,也指揮過西線地戰事,在我看來。兩線的將軍們都同自己的部隊相處融洽。在這種情況下,你地東將西調舉措,多半會在軍方引起騷動,畢竟這裡面意圖性的東西太明顯了。對這個問題,你仔細考慮過了嗎?”
帶着一絲自信的微笑,蘇斯洛夫回答道:“將軍,我已經考慮過了。其實要解決這個問題非常簡單,按照我的推算,這場戰爭要想正式結束,至少要等到明年二月份,而今,時間已經接近十一月份,按照我們蘇維埃的慣例,國慶閱兵的時候又要到了。戰爭幾年來,即便是面對這巨大的軍事危機,我們的閱兵儀式也沒有停止過。“
“你是說要在這方面着手?”楚思南恍然,脫口說道。
“不錯,”蘇斯洛夫笑道,“對於諸多的將軍們來說,能夠有機會親自參加紅場的閱兵儀式,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如今正在東西兩線指揮作戰的將軍們,無論是朱可夫同志還是崔可夫同志,抑或是梅列茨科夫同志等人,都已經把目光投到了這件大事上。既然如此,將軍不如給他們吃上一顆定心丸,你可以下令,將原本應該在十一月七號舉行的閱兵式,推遲到明年初,即戰爭結束那一段時間。將軍還可以下一道命令,那就是作爲對主戰部隊的獎勵,最先攻入柏林與東京的部隊,將作爲受閱部隊,參加這次閱兵式。”
“然後就在這次閱兵式上,下達這個東將西調的命令,並在閱兵式結束之後,命令各部將領着即赴任。”楚思南笑了笑,接口說道。
“不錯,”蘇斯洛夫說道,“到那時,即便是他們還什麼想法,也爲時已晚,無力迴天了。”
“嗯,”楚思南頻頻點頭,蘇斯洛夫所說的不錯,如果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去安排,軍方的將帥們即便是有什麼想法,到時候也鬧不出亂子來了。話說回來,如果真這麼做的話,那麼他同朱可夫一干人之間,恐怕就要出現明顯的矛盾了,不過有一點還好,那就是自己還可以找一個替罪羊,嗯,眼前蘇斯洛夫同志顯然在各方面都符合成爲這頭替罪羊的條件。有着頭替罪羊出面唱黑臉,然後自己再唱紅臉,稍稍的安撫一下那些吃軟不吃硬的傢伙們,想來這件事情就可以有一個圓滿的結果了。
楚思南靜靜的思考着,他還必須考慮應該給蘇斯洛夫安排一個什麼樣的職務。這個職務必須擁有足夠大的職權,同時還要讓人感覺提拔的順理成章,也許,也許部長會議辦公廳第一書記的職務不錯,是個可以考慮的最佳選項。
“將軍,你可是還有什麼疑慮?”靜靜的看了楚思南片刻,蘇斯洛夫小心的問道。
“啊,沒有,沒有,”楚思南擺擺手笑道,“你的考慮很好,很全面。嗯,這樣吧,你最近有什麼安排嗎?”
“哦,暫時還沒有,”蘇斯洛夫心中竊喜,他回答道,“中央對我的新任命剛剛下來不久,我還需要幾天地時間去做好準備工作,我想,嗯。一週吧,再有一週的時間。我就應該趕往斯塔羅夫波爾赴任了,而在這一週的時間裡。我應該還會在莫斯科,如果將軍有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派人找我。”
“那就好,那就好,”楚思南站起身來,揉了揉因爲睏乏而顯得發皺的額頭,然後說道。“一週的時間應該足夠了,我想你也沒有必要繼續準備趕去斯塔羅夫波爾了,如果不出大問題的話,中央應該對你的工作有新的調整,你回去等通知吧。”
儘管心中歡喜的要死,但是蘇斯洛夫仍舊是那一副面無表情地樣子。頗能給人一種寵辱不驚的印象。他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先是主動地同楚思南握了握手,然後才說道:“好的將軍。那我就回去等你地通知了,說實話,我也希望中央能夠賦予我更具挑戰性的工作。原本還以爲這場戰爭不能給我帶來什麼改變呢,如今想來事實竟非如此,現在的我也開始喜歡挑戰時的那份刺激了,也許這都是將軍所帶來的感染吧,呵呵……”
最後向楚思南奉上一個不着痕跡的奉承,蘇斯洛夫起身告辭離開。
送走了這位年輕而頗具才幹的“灰衣教父”,楚思南又將值班地盧科昂基叫進來,讓他把辦公桌上的那些餐具收走,而就在對方收拾餐具的時候,他拿起了朱可夫遞交過來的那份文件,草草的看了一遍。
頗出乎楚思南意料之外的是,在這份文件裡,偉大地朱可夫同志並沒有提及國防部同預算委員會之間爭執問題,也沒有提到對德前線的作戰問題,他僅僅提到的一個問題,就是剛纔蘇斯洛夫所談起地一個問題,那就是關於國慶閱兵的安排。
如今的朱可夫是國防部部長、軍委委員,無論從哪方面講,他也有權力對閱兵這種重要的事務發表自己的看法,更何況上一次閱兵儀式,就是由他所操持主辦的。
“呵呵,軍人就是軍人,政客就是政客,”草草看完了朱可夫遞交的文件,楚思南搖頭嘆息一聲,隨即苦笑一聲自語道,“這個老哥啊,別人已經在準備設個套子把他裝進去了,他卻偏偏還牟足了勁頭往口袋裡鑽,唯恐鑽完了袋子紮上口。”
原來,就在朱可夫遞交的這份關於閱兵儀式的文件裡,他提到了一個蘇斯洛夫正準備着手去做的問題,那就是將閱兵式舉辦的時間延後,而且更加令人吃驚的是,他的理由也同蘇斯洛夫驚人的相似。
“鑑於前方戰事已經到了最後階段,最終的勝利已經爲時不遠,故此,軍委有必要考慮將這場意義重大的閱兵式延期舉行,以接受中央首長的檢閱爲獎勵,鼓舞我前線作戰部隊的士氣…….”
朱可夫、蘇斯洛夫,這兩個“夫”的見識何其相似?只不過他們一個是算計人的,而另一個卻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兩人所說的閱兵最佳時期甚至都相同,都是定在明年的二月份。
如果說到軍事才能,楚思南相信,即便是三個蘇斯洛夫摞在一起,恐怕也頂不上一個朱可夫。朱可夫那是真正的將才,且不論他指揮作戰的手段有多麼殘酷,這個人也絕對是二戰中的不世名將。而蘇斯洛夫呢?他或許在軍事上有些見識,但是要稱名將,那恐怕是遠遠不夠資格的。但同樣是這兩個人,把戰場調換一下,由流血成河的殺場轉換到沒有硝煙的權力場時,那蘇斯洛夫這個狡猾的傢伙,絕對是如魚得水,即便是三個朱可夫綁在一起,也不如他一個人的腦子好使。
“術業有專精。”這句話也許就能把這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一言概括了。
那麼自己呢?自己同朱可夫、蘇斯洛夫相比,自己的強項是什麼?
老實說,楚思南並不認爲自己的軍事才能要超過朱可夫,說到底,兩人之間也就是旗鼓相當、半斤對八兩的樣子。但要說道政治才能,網自己恐怕就要跟蘇斯洛夫相去甚遠了,說實在的,他對自己能夠在充滿爾虞我詐的克里姆林宮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倍感吃驚,回想起來,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境。
吉爾尼洛娃,是啊,吉爾尼洛娃,那位心狠手辣、權力慾望滔天的女人,同時也是他楚思南的妻子,是他那兩個孩子的母親,非常坦白的說,如果不是這個女人,他楚思南現在都還不知道在幹什麼呢,也許,也許早就被當初的政敵們送上刑場了吧?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總是有一個女人?這句話貌似也很有道理。
一想到吉爾尼洛娃,楚思南便禁不住想到了他那兩個孩子,一絲淡淡的微笑,也在不知不覺間爬上了他的面頰。
“將軍笑什麼?可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碰巧走進辦公室的盧科昂基看到了自己這位上司那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好奇的問道。
“啊,沒什麼。”楚思南迴過神來,若無其事的說道,“對啦,你替我聯繫一下吉爾尼洛娃同志,看看她有沒有時間,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和她一起吃午飯。嗯,順便讓她把孩子帶過來。”
“好的將軍,我這就去辦。”盧科昂基舒了口氣,笑眯眯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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