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兩聲輕微的敲門聲,將仍舊處在酣睡中的楚思南驚醒。微微睜開眼,室內明亮的光線令他感覺一陣兒的不適。
“幾點了?”身邊的麗人顯然也醒了,她收回原本搭在楚思南胸前的胳膊,揉動着那雙睡意朦朧的眼睛,悄聲問道。
“還不到十點,”從枕頭下拿出自己的腕錶看了看,楚思南說道,“你可以再躺一會兒,我會吩咐衛兵,別讓人進來打擾你的。”
“可是你知道,我今天還要隨着隊伍返回莫斯科的,”麗人伸手在楚思南的臉頰上撫摸着,那張白皙俏麗的臉頰上,似乎仍舊殘留着昨夜的那一抹潤紅,“後天在莫斯科大劇院,還有我的一場演出,我不能缺場的。”
“你就不打算在這裡多陪我幾天嗎?”楚思南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在烏蘭諾娃光滑細潤的肩頭上輕輕的撫摸着,同時說道。
“咚咚!”
還沒等烏蘭諾娃做出回答,輕輕的敲門聲再次傳來。
“盧科昂基嗎?有什麼事?”楚思南皺了皺眉頭,大聲說道。
“將軍,從莫斯科來的軍機已經到了,克留奇科夫同志讓我問你,對那些日本談判代表應該怎麼安排?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接見他們?”盧科昂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哦?”楚思南哼了一聲,想都不想的回答道,“你告訴克留奇科夫。先帶我們的客人去參觀一下臨時地戰俘營,讓他們感受一點賓至如歸的氣氛,嗯,順便告訴他們,我會在用午餐的時候和他們見面的。”
“是,將軍,”盧科昂基先是應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還有,剛剛接到克雷洛夫同志從遼陽前線發來的電報。他在請示對合圍圈內日軍最後攻擊的具體發起時間。”
“告訴他,讓他做好一切進攻準備。嗯,具體時間。就定在今天晚上七點鐘,順便告訴他,到時候我還會帶幾位貴客過去,親自觀摩他的這場圍殲戰,讓他千萬不要給丟臉。”楚思南陰險的一笑,隨口命令道。
“是將軍。”盧科昂基領命而去。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聽着警衛員的腳步聲漸去漸遠,楚思南地目光重新回到麗人的臉上。他柔聲說道。
“我就算是留在這裡,你恐怕也沒有時間陪着我吧?”烏蘭諾娃地嘴角浮現出一絲柔和的笑容,她緩緩地爬起身來,一邊取過牀邊的內衣,一邊說道,“況且我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那對你的影響不好。”
跟隨着女人爬起身來,楚思南沒有再多做挽留,因爲他知道。烏蘭諾娃說的沒錯,他可以不在乎外面傳言什麼,但是毫無疑問,在接下來的相當一段時間內,他恐怕都沒有多少時間來陪伴這個能給他帶來身心放鬆的女人了。
“那吃了午飯再走吧,”將襯衣披在自己地身上,楚思南說道,“我一會通知機場那邊,讓負責搭載你們的軍機晚幾個小時起飛。我沒有權力挽留你,但是挽留一下我的軍機,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噗哧,”烏蘭諾娃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她輕笑一聲,然後轉過頭來,嫵媚的看了楚思南一眼,柔聲說道,“你這是在濫用職權。”
“僅此一次,下不爲例,”楚思南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想克留奇科夫同志也會理解的,他總不至於如此的不解風情,爲了這件屁大地事情,就向統帥部揭發我吧?”
沒有更多的親密與糾纏,兩人先後穿好衣服,從那溫暖的小屋裡推門而出。門外陽光明媚,那纏綿了一夜的春雨,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下來,除了那院落裡積滿了雨水的泥濘之外,這毫無疑問會是一個令人神清氣爽的好天氣。
看到楚思南和烏蘭諾娃兩人一前一後的從屋裡出來,原本站在院落門口處的盧科昂基快步跑了過來,他站到兩人的面前,挺直了腰桿說道:“將軍,烏蘭諾娃同志,啊,你們是否需要一份早餐?需要的話,我馬上去安排。”
盧科昂基的話,讓烏蘭諾娃臉上一陣發燒,而同她相比,楚思南的臉皮顯然擁有足夠的厚度,這位將軍不動聲色的瞟了自己的警衛員一眼,然後底氣十足的說道:“算啦,不用準備什麼早餐了,通知司務,一會兒的午餐準備的豐盛一些,我要給慰問演出團的同志們送個行。”
“是,將軍!”盧科昂基大聲說道。
“恩,現在,”楚思南扭頭看了看一臉羞紅的烏蘭諾娃,然後嘆口氣,繼續對盧科昂基說道,“現在先去安排車,送烏蘭諾娃同志回她的營房,順便通知克留奇科夫,讓他安排好那些小鬼子以後,馬上抽空到我這裡來一下。”
“克留奇科夫同志沒有離開,他還在外面等着呢。”盧科昂基回答道。
“哦?”楚思南一愣,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點點頭說道,“讓他進來吧。”
“那,那我先走了。”烏蘭諾娃猶豫了一下,然後低着頭說道。
“嗯,中午我會抽時間去陪你用餐的。”楚思南沒有挽留,他也知道這不是挽留一個女人的時候。
很快,在盧科昂基的陪同下,烏蘭諾娃步出楚思南所暫住的院落。在衛兵密佈的院門外,一輛草綠色的軍車靜靜的停靠在並不寬闊的道路上,沒有着軍服反而是穿了一件墨黑色風衣的克留奇科夫,一動不動的站在車邊,似乎正在考慮着什麼。
看到烏蘭諾娃在盧科昂基地陪同下從院子裡走出來。他快步迎了上去,將兩人攔了下來。
“克留奇科夫同志,將軍讓你進去。”不等克留奇科夫說話,盧科昂基搶先說道,老實說,儘管他身爲楚思南的警衛員,但是對這位秘密警察頭子,他還是有着發自內心的畏懼。
克留奇科夫先沒有去理會盧科昂基,他的目光滯留在烏蘭諾娃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之後說道:“烏蘭諾娃同志。有一件事情我必須提前告訴你,吉爾尼洛娃同志此時正在莫斯科等着你。她似乎有一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烏蘭諾娃身軀一顫。但是嘴裡卻沒有說什麼。
“你應該知道,保障高層領導人的安全,是我的主要職責,”克留奇科夫沒有理會烏蘭諾娃的表現,他自顧自的說道,“今後你同楚思南將軍的接觸可能會更多一些,所以有很多必須地注意事項。你需要做更進一步的瞭解。你回到莫斯科以後,薩克奇耶夫會專門找你談話,具體地事項也將由他來向你交代,你今後有什麼工作或者是生活上需求,也可以向他提出來,當然。也可以直接找我。”
說完這番話,克留奇科夫不再耽擱,他邁開步子。徑直朝院落的門口走去。
“烏蘭諾娃同志,你不用理會他,”看着烏蘭諾娃有些蒼白地臉色,盧科昂基說道,“克留奇科夫同志從來都是這幅樣子,整天一絲笑容也沒有,即便在將軍面前也是這樣。走吧,我送你上車。”
“坐吧,”房間裡,楚思南吸着一根剛剛點燃的香菸,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把椅子,對走進門來的克留奇科夫說道,“告訴我,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是怎麼向吉米彙報的。”
“如實彙報的將軍。”克留奇科夫面不改色,簡單地回答道。
“如實彙報的?”楚思南一愣。
“是,將軍,”克留奇科夫點點頭,然後背誦般的說道,“十一點四十二分,烏蘭諾娃同志進入將軍居處;十一點四十五分,將軍居處的守衛撤崗;凌晨二點十五分,將軍居處的燈火熄滅,而烏蘭諾娃同志沒有離開,據判斷……”
“好啦好啦,”楚思南有一種苦笑不得的感覺,對於自己屬下地盡職,他不知道是該責罵還是該鼓勵,“那吉米有什麼反應?她說什麼了?”
“吉爾尼洛娃同志沒有什麼反應,她只是告訴屬下,讓我轉告烏蘭諾娃同志,說是要和她見一面。”克留奇科夫回答道。
“沒別的了,”克留奇科夫先是回答一句,繼而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將軍需要什麼別的,我可以去安排。”
“哈!”楚思南乾笑一聲,然後搖頭說道,“我說克留奇科夫,我現在越來越感覺你像是吉米安排在我身邊地奸細了,我問你,是不是我每天幾點起牀、幾點睡覺、每餐吃了點什麼、幾時幾點去過廁所之類的事情,你都要如實彙報啊?”
“差不多將軍,不過我每天要彙報的情況,比你所說的那些要更加詳細。”克留奇科夫仍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死樣子,他甚至在說話的時候,臉頰都不帶抖動的,“要知道,我所承擔的工作就是保障你的絕對安全,這份安全絕不僅限於外部的刺殺、暗算,還有你的身體健康。就像昨晚,你的做法就已經不符合規定了,我本來應該提醒你在一點之前就休息的,而不是拖延到兩點……”
“行啦,行啦,”楚思南把大手一揮,打斷了克留奇科夫漫無止境的絮叨,他拖了一把椅子,靠在自己這位心腹親信的身邊坐下,先是伸手在對方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才說道,“難得你對我的健康問題如此關心,不過克留奇科夫同志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那位叫什麼什麼金娜的女同志之間是怎麼回事啊?我聽說那個女人在來到這裡之後,除了有表演的時候之外,可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是在你的居所裡度過的。哈,你可別告訴我,你在徹夜同這位俊俏地小姐商談什麼關於我的健康問題。”
“當然不是。克斯金娜雖然是我的情人,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卻從來沒有談論過同將軍有關的話題,畢竟這是違反工作規定的。”克留奇科夫理直氣壯的回答道,“不過我與將軍的情況不同,對於我們的國家來說,克留奇科夫的角色雖然重要,但是卻沒有唯一性,沒有了我,我目前所承擔地工作將會在很短的時間內由別人接受。而將軍地安危則至關重要。你是唯一的,你地安全問題也是不能出任何差錯的。否則的話,那就意味着一場國家政局的動盪。無數人將會由此受到牽連。”
楚思南自然知道克留奇科夫所說的是事實,這世界無論到什麼時候都是如此,任何一個人的地位與權力,都是需要拿自由與隱私去交換的。
也許就是因爲克留奇科夫最後地這一番話,楚思南起牀後那原本不錯的好心情瞬間低落下來,看着克留奇科夫那張似乎永世不變的嚴肅面孔,一種失落與無奈交雜的情感。涌上了他的心頭,他甚至想要再次把烏蘭諾娃召回來,因爲只有這個遠離開權力爭鬥場的女人,才能讓他暫時忘卻那些令人心煩意亂地事情。楚思南甚至感覺,自己之所以會和烏蘭諾娃走到一起,很有可能就是因爲這一點。
看着楚思南臉上瞬間逝去的笑意。克留奇科夫自然知道自己的那番話影響到了這位將軍地好心情,他想了想說道:“將軍無須爲烏蘭諾娃擔心,吉爾尼洛娃同志並不介意你們之間有什麼進一步的發展。她只是沒有想到會發展的這麼快罷了。她這次之所以提出要同烏蘭諾娃見面,只不過是想向這個沒有什麼心機的女人交代一些事情,免得有人從她身上着手,打將軍你的主意。”
楚思南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很顯然,克留奇科夫轉換的這個話題,沒有能夠引起他的任何興趣。
克留奇科夫有些懊悔,他感覺自己剛纔實在不應該開那樣的玩笑。作爲一名資深的安全局官員,他深知跟隨在重要人物身邊的忌諱,像影響自己上司的心情,這表面看來是小事一件,但是在克留奇科夫看來,這是一個隱患,一個在潛移默化中,極有可能會給自己的將來造成大禍的隱患。想想,如果自己的上司每次看到自己,哪怕是偶爾看到自己的時候,想起這曾經偶然的不愉快,那長此以往,就會有一種隔閡感出現,而這份隔閡感,在高層與低級的相處中往往是滋生疑心的誘因。
克留奇科夫相信楚思南是信任自己的,而他的妻子,如今在國家安全委員會中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吉爾尼洛娃也是相信自己的。但是這份信任,並不能讓他產生安全感,同樣也成爲不了他沾沾自喜的本錢,與之相反,同當初比起來,他現在的工作更是做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敢於在生活上淫逸奢靡,敢於同十數甚至數十個女人長期保持不正當的關係,敢於在那些下屬的面前作威作福,甚至與接受一些官員的賄賂,但是卻不敢在自己的工作上有絲毫的鬆懈。因爲他知道,楚思南這位將軍並不喜歡過問委員會裡的事情,而吉爾尼洛娃卻對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他克留奇科夫敢於欺下,卻絲毫不敢瞞上。同樣是因爲這一點,他才把楚思南與吉爾尼洛娃對自己的信任,看的比什麼都重要,因爲那就是他的前程,那就是決定他後半生命運的最沉重砝碼。
毫無疑問,跟隨了楚思南這麼長時間,克留奇科夫深知自己這位將軍的喜好,他沒怎麼費力就想到了一個轉移楚思南注意力的話題。
稍一思索,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所要說的問題梳清脈絡,克留奇科夫說道:“噢,對了將軍,昨天還受到了朱可夫同志從西線發來的戰況通報,據他講,德國人的攻勢已經於前天上午八點三十分正式發起了。”
“哦?”楚思南的眉毛一挑,隨口問道,“情況怎麼樣?”
“情況不算是很好,”克留奇科夫的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從朱可夫同志的通報上看,德軍這次發起的攻勢相當猛烈,而且進攻的決心也很大。儘管朱可夫同志提前摸清了德軍具體的進攻方向和時間,並且預先對德軍在奧博楊、奧利霍瓦特卡方向上的部隊集結地域實施了大規模的炮火反準備攻勢,但是仍舊沒有阻止住德軍的攻勢。到昨天,德軍在這個兩線上的進攻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我們的第一道防線被突破,第六十、第四十八、第十三,三個集團軍損失慘重,戰鬥減員高達百分之六十,羅金中將的坦二集損失也不小,已經於當日被迫撤出了戰鬥。不過相對來說,德國人的損失也不小,我們預先佈設的反坦克雷區很有效果,德國人在通過這道封鎖線的時候,基本上是硬生生趟過來的。”
楚思南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他轉過身去,大喊一聲:“盧科昂基,盧科昂基!”
“到!”盧科昂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給我把西線的戰役態勢圖鋪上!”楚思南指了指屋子中央那面方桌,大聲說道。
“是!”盧科昂基先是納悶的看了克留奇科夫一眼,然後應道。
“朱可夫同志對這場戰役的態度如何?”看着自己的警衛員將地圖鋪在桌子上,楚思南對克留奇科夫說道,“他有沒有獲勝的信心?”
“這不好說,”克留奇科夫想了想說道,“僅從他的通報上,看不出什麼來,他只是敘述了一下戰場的形勢,以及他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其他的事情,都沒有涉及。”
“那他的下一步作戰計劃是什麼?”楚思南走到桌子邊,目光投射到那份地圖上,同時看似心不在焉的說道。
“他要將作爲預備隊的草原方面軍主力南調,去增援戰況相對緊張的奧博楊防線,那裡應該是由羅科索夫斯基同志在負責指揮。”克留奇科夫想了想回答道。
“奧博楊……”楚思南在地圖上查看了一番,突然猛地直起身來,放聲大笑,“看來咱們的朱可夫將軍不僅有信心贏得這場戰役,而且他的野心還着實不小啊。也許我們應該提前爲他發一封賀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