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霧闌珊,晨雪皚皚。經歷了一夜飛雪襲擾的莫斯科,在又一個清晨中逐漸的甦醒過來。?
在還沒有清掃出來的街道上,一輛伏爾加轎車碾壓着公路上的厚重積雪,緩緩的由莫斯科北郊進入城區,他們的目的地,是象徵着蘇聯權力核心的克里姆林宮。?
“將軍,這次你從東線回來,能夠在莫斯科停留多少天?”在車子的副駕駛座位上,巴季茨基轉過身來,對後面的楚思南說道。?
“誰知道呢,”後者目光滯留在車窗外,聳聳肩,心不在焉的說道,“也許一兩天,也許一兩週,也許,也許以後都不用回去了。”?
“哦?”巴季茨基並不知道這段時間楚思南那邊又出了什麼問題,對於這件事情,克里姆林宮方面並沒有太多的人知道,“將軍,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難道東線的戰事進展得不順利?我這段時間都在整合部隊,希望能夠在最後的階段裡撈取一兩場戰鬥,所以對你那邊的情況不是很清楚。”?
“沒什麼,”楚思南收回目光,看了前者一眼,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東線的戰事很順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相信在來年一月份的時候,就能夠基本解決戰鬥了。我現在只是感覺有些累了,哎,真希望能有段時間好好的休息一下。”?
“哦?是這樣嗎?”巴季茨基微微皺眉說道。?
“你以爲呢老兄?”楚思南伸手在巴季茨基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說道,“難道你以爲我會在如此優勢的條件下敗給那些日本人?”?
“那當然不可能。”巴季茨基展顏道,“我相信能夠讓將軍吃敗仗地日本將領還沒有出世呢,嘿嘿,以後也不可能會有的。”?
“恩,雖然這句話有拍馬屁的嫌疑,不過我喜歡聽,哈哈。”楚思南暫時拋開滿腹心事,朗聲笑道。、?
“嘿嘿,我這可不是拍馬屁,”巴季茨基摘下帽子。伸手攏了攏那一頭和順的金髮,笑嘻嘻的說道。“自從將軍在斯大林格勒取得了那場輝煌的勝利之後,咱們國內還有誰會對你的卓越才能表示懷疑?你知道真理報是如何是如何評價你的嗎?他們說‘楚思南將軍不僅僅是蘇維埃自伏龍芝同志以來最偉大、最卓越的將軍。同時還是全體紅軍將士心目中的偶像,。”?
“有這麼誇張嗎?”楚思南愕然,隨即失聲笑道,“這樣地話可是說不得,這有些搞個人崇拜的傾向了。”?
“誇張?個人崇拜?”巴季茨基說道,“個人崇拜地傾向或許有一些,但是要說誇張倒不見的。將軍可知道,從戰爭爆發以來。尤其是在前期,隨着一場場戰役地開展,咱們的損失有多麼慘重?說實話,包括我在內,那段時間裡,簡直就是絕望到了頂點。大批的部隊被派往前線,可是隨即便潰退,要嘛成建制的投降。要嘛成建制的被消滅。我們精心佈置起來的防線,往往在戰役一爆發,便全面潰退,那時候,我根本看不到戰爭的轉機在哪裡。可是自從將軍你到了北方,那一場戰役便扭轉了全局,雖然說那次地勝利並不如何輝煌,同斯大林格勒戰役相比,它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就是那一場戰役,卻是我們自戰爭爆發以來,所唯一獲得一場勝利,它對於我們全軍乃至全國士氣的鼓舞作用無法估量。正是通過那次戰役,我感覺自己獲得了新生,看到了希望,我感受到一點,那就是今後的作戰不再是爲了單純的送死而作戰的,而是爲了勝利,爲了榮譽……噢,那段時間地經歷,決定令我畢生難忘,我相信在這一點上,有很多人和我的感受是相同的。”?
楚思南聽着巴季茨基這毫不掩飾地誇讚,臉上都覺得微微發燒,當然,他也真實的感到一絲得意。?
“前天,科涅夫同志被任命爲西線戰役的總指揮官,”巴季茨基繼續說道,“他在私底下抱怨說,統帥部對他的這一項任命是強忍所難,在他看來,把將軍你調往東線指揮作戰,完全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他說你的戰線應該還在西邊,而不應該轉去東面。”?
“爲什麼?”楚思南訝然道。?
“哈哈,”巴季茨基先是放聲一笑,然後才解釋道,“因爲他說他今後所要做的,將會是指揮一支扣了‘楚思南私章,的軍隊去作戰。在西線的七大方面軍、近七十個集團軍中,年輕的少將級軍官三十七人,其中的三十一人,是曾經隨將軍你作戰並由此獲得晉升的,中將級軍官十四人,其中的九人是新晉升的,當然,也都是將軍你曾經的部屬。至於各線的總指揮,像朱可夫同志、梅列茨科夫同志等等,那都同你並肩作戰過。昨天晚上我剛剛送走了阿赫羅梅耶夫同志,噢,聽說他和將軍你還是舊識,他現在已經是少將了。”?
“阿赫羅梅耶夫?他現在是少將了?這小子提升的還真快啊。”楚思南顯得有些驚訝,想當初剛剛同阿赫羅梅耶夫見面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尉官,如今只是短短的兩年而已。?
不過轉念一想,楚思南又不覺得驚異了,畢竟在蘇聯戰時情況下,尤其是在前期各方面潰退、慘敗的情況下,蘇軍不僅兵力損失慘重,低中高級的軍官損失同樣慘重。往往出現的情況是,一個初入伍的新兵,在經過幾場戰役還能夠倖存下來之後,就能夠得到迅速的提升,而在這個過程中,如果還能幸運的立下軍功的話,那提升的速度自然是快速的驚人了。?
如今對於楚思南來說,還有一點令他感到感慨,那就是當初。在他第一次遇到阿赫羅梅耶夫的時候,他的那種心情就如同是遇到偉人一般,而今呢,這位曾經對他來說是那麼遙不可及地將軍,在他眼裡卻已經成爲了某種意義上的“這小子”。想想,如此一種潛移默化的轉變,怎麼能不叫人感慨萬千。?
“是啊,”巴季茨基並不知道此時的楚思南在感慨什麼,他繼續說道,“阿赫羅梅耶夫同志的晉升的確很快。不過這也同他的個人表面密不可分。哎,咱們似乎跑題了。”?
“呵呵。能夠聽到老朋友的消息,總是會讓人感覺興奮的。想當初我和阿赫羅梅耶夫剛剛……啊,不說那些了,你繼續說說,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楚思南微微一笑,將話題交還給巴季茨基。?
“嗯,是這樣的,”巴季茨基說道。“昨天晚上,阿赫羅梅耶夫同志告訴我,科涅夫同志在西線總指揮部地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像朱可夫、梅列茨科夫、羅科索夫斯基幾位同志,都對他不是很服氣。將軍你也知道,如今已經進入冬季。西線方面的新一輪攻勢即將發起,可是西線總指揮部卻在一些大地戰術規劃方面產生了分歧。”?
“噢,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楚思南皺了皺眉頭。有些擔憂的說道。?
“誰說不是,”巴季茨基說道,“在這一場冬季攻勢地重點進攻方略上,科涅夫同志主張將戰役的重心轉移到對付德軍的中央集羣方面,他認爲呢,在前一階段的戰役中,德軍的南線兵力遭受了沉重打擊,其短期內的戰鬥力不可能得到恢復,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集中優勢兵力,打掉德軍實力尚存的中央集羣就顯得至爲重要了。”?
“這怎麼成?”楚思南搖搖頭,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對付敵人要專找強勢的那部分去對付的理論。既然我們前期已經在南線取得了巨大的勝利,而且德軍在那一線的戰場上短期內無法得到恢復,那麼我們就應該趁這個機會繼續進擊,在烏克蘭境內進一步擴大戰果,力爭奪取庫爾斯克、基輔一線地區。依照我的猜測,德軍絕對不會坐視我們地行動而無動於衷的,無論怎麼說,他們都肯定會迅速向我們的進攻方向調集兵力,以圖遏止住我們地攻勢。到那時,德軍一方面要持續向南部調動兵力,另一方面又要竭力保障他們的後勤補給,在那種情況下,他們將會在擔負沉重負擔的情況下,同我們進行被動局面下的交手,這對我們來說是絕對有利的。當然,科涅夫同志所考慮的策略也不是一無是處,只不過直接進攻德軍的中央集羣,這場仗即便是打贏了,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很小,同前一種策略相比,那是下策。”?
“哈,阿赫羅梅耶夫同志告訴我,梅列茨科夫同志也是這麼說的,而且他還在反對科涅夫同志提議的時候說,如果是將軍你繼續指揮西線戰事的話,也一定會繼續爭取在南線擴大戰果的。”巴季茨基說道,“所以說呢,科涅夫便對他現在的處境非常不滿,不過想想也是,將軍你在西線士官中造成的影響太深了,從這一點上說,也能證明我剛纔所說的那些馬屁話並非沒有來源。你知道在我們這些人的心目中,你是如何一位將軍嗎?對於我們來說,在你的指揮下作戰,就意味着更多的勝利,意味着更多的榮耀,意味着更多的升遷機會,意味着更少的傷亡,意味着……”?
“好啦好啦,打住吧你。”楚思南搖頭說道,“如果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成了上帝一般的存在了?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會存在所謂的常勝將軍,也從來都不會有不犯錯誤、不吃敗仗的軍人,哎,回頭看看,這兩年來我所經歷的每一場戰役,我感覺似乎只能用幸運來形容了。”?
“如果單單依靠幸運,就能走到將軍今天這一步的話,那我寧可相信你就是上帝了。”巴季茨基笑了笑,不以爲然的說道。?
“好啦好啦,不要說我了,”楚思南擺擺手說道,“來說說你吧。”?
“說我?我有什麼好說的?”巴季茨基愕然道。?
“當然是說說你的打算啦,”楚思南說道。“眼下西線地戰事已經開始好轉,據我推算,如果不出大問題的話,我們的全面反攻將會在明年展開了。而你的部隊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整合、訓練,應該可以擔負起足夠重要的作戰任務了吧?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重新回到前線,好好的打上他幾場?”?
“怎麼能不想,我現在簡直是日思夜想,想的都要睡不着覺了。”巴季茨基的眼前一亮,渣渣活活的說道,“我地部隊可是近衛軍。那是打過硬仗、真正流過血的隊伍,是從死屍堆裡帶出來地隊伍。哦。雖然說現在部隊的規模擴充了七八倍,從一個師擴到了三個集團軍。嘿嘿,但是對咱們來說,當初那種打硬仗地作風可是保留下來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相信我的部隊會比其他任何一支隊伍的表現都出色。”?
巴季茨基說到這裡,似乎想起了什麼掃興的事情,他訕訕的縮回座位裡,嘆口氣繼續說道:“可惜。現在我的任務是駐防莫斯科,重新返回前線地可能性已經不大了,這纔是最讓人氣悶的。”?
“嗯,”楚思南會意的點了點頭,的確,隨着前線戰況的好轉。巴季茨基的莫斯科軍區,確實是沒有什麼機會再次返回前線了,畢竟守衛莫斯科地任務非常重要。前方戰事不吃緊的情況下,根本沒有理由調動他的部隊。?
“哎,我說將軍,”巴季茨基再次從轉過身來,他趴在椅背上,滿臉諂笑地看着楚思南說道,“好歹我巴季茨基也是你的老部下了,我,還有我的部隊,也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成長起來的,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你老人家似乎有必要爲我們這些人謀個出路了吧?我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要求,只要你在統帥部發個言,提個建議,讓我把部隊拉到前線去,好好的打上幾仗,我真想看看,經過這段時間的休整之後,我的那些人究竟是剛硬依舊,還是悄無聲息的變成軟蛋了。”?
“想要去前線就直說,偏又有這麼多的說辭,”楚思南笑罵道。?
“這怎麼能叫說辭呢,”巴季茨基嘿然笑道,“我這叫請纓,你們中國人不是說嘛,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這支精銳的近衛軍,如果連戰場都上不了,那還叫什麼部隊啊?”?
“看看再說吧,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你這個忙的,”楚思南似乎又到了什麼,他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嘆口氣說道。?
窗外,莫斯科街道的雪景,在汽車的行進中飛速的後退,而在不遠處的樓宇疊影后,克里姆林宮已經影影綽綽的出現了。?
雪後的莫斯科紅場別有一番大氣與溫柔並存的矛盾美感,在皚皚的覆雪上,稀稀落落的人影,不是穿過紅場上的石板路,在那經過的路途上,留下一道暫時的淺淺足跡 ̄ ̄和任何一個國家的代表性廣場一樣,能夠在紅場上留下歷史足跡的人,永遠都不會是那些平名百姓。在楚思南的印象中,蘇聯時代,能夠在這個廣場上留下足跡的人,僅僅只有十二個人留下了他們最後的足跡 ̄ ̄墳墓,而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蘇聯卓絕的政治家,即便是朱可夫,他也只能在這裡留下一個紀念碑而已。?
自己呢??
在車子駛近場的時候,楚思南突然如是想到,倘百年之後,自己又能夠在這紅場上,佔據一個怎樣的地位呢??
“停車!”?
有了這個思緒,楚思南突然生出一個下車走走的衝動,老實說,自從莫斯科戰役之後,他還從沒有在這個廣場上信步過呢。?
“吱!”一聲輕響,車子在路上停了下來。?
“將軍,你?”巴季茨基愕然回頭,他不明白楚思南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喊停車。?
“我想下車走走。”楚思南看着窗外,語氣平淡的說道。?
“哦,好。”巴季茨基慌忙朝身邊的司機打了個手勢,然後推門下車。?
“呼!”車外,楚思南深深的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然後微微的仰起頭,任由天空飄落的細碎雪花打落在他的臉上,儘管很冷,但是此時的他,卻非常享受那種刺寒的激靈中所帶來的片刻清醒。?
“將軍,還是回車裡吧,外面太冷了。”巴季茨基快步走到楚思南的身邊,不無擔憂的說道。?
“瞧你說的,難道我就真的那麼羸弱,連這麼點寒冷都禁受不住?”楚思南伸手在巴季茨基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說道,“來,陪我走走,多長時間了,我都沒有機會在這紅場上好好的散散步。”?
巴季茨基一愣,隨即心中恍然。他猜測着,楚思南肯定是和克里姆林宮內的某個人就有了不協調,因此,從本心上,他纔不願意那麼快進入克里姆林宮的大門。而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克里姆林宮內能夠讓楚思南如此氣悶的人,似乎並非很多,這個人會是誰?難道是科涅夫?不,巴季茨基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不爲別的,就因爲在他看來,科涅夫還沒有這樣的資格。難不成是……?
“走啊,想什麼呢?”似乎感受到了巴季茨基的走神,楚思南站住腳步,回過神來催促道。?
“好,那就走走,”巴季茨基很快拋下了心中的猜測,也許在他看來,那個人是誰並不重要,他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跟着前面的將軍走,而這個信念,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建立了。?
“說實話,別看我這段時間長居莫斯科,但是卻也沒有機會來這裡閒逛,嘿嘿,自己逛沒什麼意思,而別的人呢,又感覺不是很對眼……”?
跟在楚思南的身後,巴季茨基似有所指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