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跟我說說,這兩年你都過得怎麼樣?”在一個明淨而寬敞的辦公室裡,楚思南等着盧科昂基沏好茶水之後,纔對坐在自己對面的李星北說道。
“還能怎麼樣,就那麼馬馬虎虎的唄,”李星北端起茶杯,放在手心取着暖,同時說道,“哎,說來喪氣,當初加入步兵旅的時候,還以爲很快就會有機會同那些***小鬼子們真槍實彈的大打一場呢,可是沒想到,兩年,整整的兩年,我包括我們整支步兵旅,卻什麼都沒幹。每天除了必要的一些訓練之外,剩下的就是無所事事。”
輕輕的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李星北才繼續說道:“這兩年裡,我們也經常有機會可以到國境邊上去執行任務,你有所不知,僅僅是一河之隔,我們就只能無奈的看着那些‘黃皮豬玀,在屬於我們的國土上大肆招搖。有時候,我真想不顧一切的……唉,說這些幹什麼,真是的。”
楚思南晃動着手中的茶杯,一語不發的傾聽老朋友的滿腹牢騷,作爲一名中國人,他自然能夠理解同胞對那些日本侵略者的仇恨。這是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它不是私人之間的恩怨,而是是一個民族對另一個民族的難以忘卻的仇恨,它所造成的影響,註定將一代代的延續下去,直到有一方被徹底拖垮。楚思南堅信這一點,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
“還好,”李星北似乎也感覺到自己語氣上的問題,要知道他現在所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朋友。一個同胞,還是一個在蘇聯佔有重要地位地軍方將領,而這位將領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安全委員會第一書記,如果對方不顧念當初的一面之交,甚至不顧念同胞之情,那自己剛纔那一番牢騷,就極有可能預示着一場滅頂之災。因此,李星北急忙收住自己的抱怨,轉口說道。“現在東線的戰役就要開始了,我相信。我們這些國人組成的部隊,也要有機會爲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出力了。”
楚思南自然聽得出李星北話語中那生硬的轉圜。同時,他也能明白這是什麼原因。因此,在微微一笑之後,他轉開話題說道:“怎麼樣,今後有什麼打算?是到前方去作戰,還是留下來?”
“留下來?”李星北一愣,疑惑的問道。
“恩。留在我這裡,”楚思南放下茶杯,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緩步來到李星北的身後,扶着他的肩膀說道,“說實話。我身邊缺少能夠真正信任地人,留下來幫我吧。”
楚思南的話,令李星北心頭一動。不過,也僅限與一動而已,他是不會放棄返回國內地打算的。在李星北看來,那災難深重地祖國,纔是最需要他的地方,他有必要將自己的所學,自己的才華,貢獻到重建祖國和平未來的事業上去。
老實說,李星北甚至想過要動員楚思南迴國,儘管這個想法無論從那方面來說,都顯得有些幼稚,但是他卻的的確確是如此想過。在他看來,楚思南那卓越地軍事才華,應該首先爲自己的祖國服務。不過,後來一位長期在蘇聯養傷,並對楚思南的戰術精於研究的一位將軍,通過他的一番話打消了李星北的這種想法。按照那位將軍所說地,楚思南所拿手的戰略戰術,必須要有雄厚實力做依靠,大縱深、大兵團、集羣性質的大規模殲滅戰,並不適合目前國內作戰地實際情況。其次,依照楚思南目前在蘇聯國內的地位,他也不可能回國,否則的話,他爲祖國帶來的將不一定是利益,相反,那極有可能是災難 ̄ ̄對國家、對他自己,那都是災難。作爲蘇聯國家的第二號人物,同時,也極有可能是將來的第一號人物,楚思南的回國恐怕難以爲蘇聯國人所接受,一旦他離開蘇聯,那麼將有一大批居心叵測的人跳出來爭權奪利,同時,順便把一個叛逃的罪名安到楚思南的腦袋上,到那時,恐怕誰也保不住他。
正是因爲有了這一點認識,李星北才徹底打消了動員楚思南迴國的打算,只不過他自己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的,更何況,他現在還擔負着一項使命呢。
“楚兄,”想了一想,李星北搖頭說道,“對於你的好意,我恐怕只能心領了,我是個戀家的人,雖然說在蘇聯已經有四年了,但是我始終夢想着能夠早一天回去。錦州,那是我的家,我是屬於那裡的,呵呵。”
“恩,我能理解。”楚思南點點頭,嘆口氣說道。他知道,自己在蘇聯唯一的一位中國朋友,註定是不會留下來和自己並肩戰鬥了。
“那說吧,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你的,”走回到自己的座椅邊,楚思南神情落寞的說道,“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這次來恐怕是帶着任務的。”
“你知道了?”李星北困惑的說道。
“我知道什麼?”楚思南失聲笑道,“我只是猜測而已,我曾經聽蘇米說過,你好像還是抗聯的人,所以纔有這麼一說的。”
恍然的點點頭,李星北知道,憑着楚思南的另一個身份,他要想知道這些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畢竟在蘇聯,尤其是在遠東這一類的邊疆區,安全委員會的密探、特工幾乎無處不在。
“說實話,我這次來真的是帶有任務的,而且這個任務還很艱鉅,”李星北沉吟片刻之後說道。
“噢,”楚思南看上去似乎很感興趣,他追着問道。
“喏,你看看這個,”李星北從貼身的口袋裡取出一封信,站起身來放到楚思南的面前,同時說道。“這是我們抗聯周司令員寫給你地,具體的內容,你看了之後就能明白了。”
“周司令員?”楚思南將信拿過來,沉吟一下,很快便想到了李星北口中所說的周司令員是誰,這似乎也並不難猜,畢竟在初中的歷史課本上就已經涉及到了。
對於這位周司令員,楚思南除了敬佩之外沒有別的,在他看來,那抗日戰爭的艱苦歲月中。能夠堅持在東北這個地方戰鬥的抗戰志士,每一個人都是好樣的。都是真正的漢子。
面色嚴肅的拆開信,楚思南細細地看了一遍此中的內容。隨即便陷入了沉默。
在這封信裡,周司令員一方面向楚思南透露了中蘇邊境一帶,日本主要佈防兵力地分配情況,另一方面,還向他提出了一項要求。
關於日本關東軍的佈防問題,信中着重提到了一個“東寧要塞”以及同它相鄰近地日軍火力配合點“虎頭要塞”。這兩處要塞,恰好位於中蘇邊境地區。是日軍威脅蘇聯濱海邊疆區全境的戰略據點,如果蘇軍要發起對日本關東軍的攻勢,那麼,這兩個據點就務必拔除,否則,被趕進絕境的日本關東軍。極有可能依託着這兩處要塞,向蘇聯境內實施奇襲,到那時。後果將不堪設想。
老實說,作爲從未來穿越到這個時代的另類人,楚思南並非沒有聽說過“東寧要塞”這個名字,但是,這個要塞究竟在何處,它的結構如何、日軍在這裡駐紮有多少軍隊,他卻並不知曉,因此,這封信對他來說,相當重要。
周司令員在信中所提到的要求,那便是如果蘇軍決定發起對“東寧”、“虎頭”兩處要塞地攻勢,那麼抗聯可以同時予以作戰配合,從後方襲擾乃至截斷日軍對這兩個要塞的支援,從而爲蘇軍的進攻創造有利條件。不過,鑑於日本關東軍長期以來的封鎖、扼殺,抗聯的武器配備落後且不足,所以,在戰役發起之前,抗聯需要得到蘇軍在武器裝備上的部分支援。
對於這一點,楚思南認爲沒有問題,自從一年前後方軍工生產穩固以來,武器裝備地補充已經不再是困擾蘇軍的問題,而今,在蘇聯的部隊中,**沙衝鋒槍已經配備地相當充足,同時,以目前抗聯的實際情況來看,他們也不可能需要坦克、火炮之類的之類的重型武器,而普通的槍械,楚思南只要一紙批條就能搞定了。
“李兄,”思索片刻之後,楚思南說道,“周將軍所提到的兩個要塞,對我們來說相當重要,在這裡,我謹代表蘇聯國家、全體紅軍戰士,向貴部爲我們所提供的幫助便是感謝。嗯,至於說周司令員所提到的武器支援一事,我看沒有問題,只不過你們需要給出一個具體的數量以及武器交付的方式、地點,以便我們能夠提前做好準備並組織運輸。”
“真的?!”李星北顯然沒有想到楚思南會答應得這麼痛快,以至於他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了。
“你認爲我會騙你嗎?”楚思南搖頭笑道,“別忘了,咱們都是中國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盡自己的全力爲你們提供幫助的。”
“恩,這一點我完全相信。”李星北點點頭,一臉肅然的說道,“不過雖然說到目前爲止,我還不能給出具體的武器裝備需求,但是根據推算,其數目應該不小,至少,也需要能夠武裝起一支兩千人的別動隊。”
“兩千人?”楚思南再一次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他來到窗前,注視着窗外的街道,手扶下顎,皺眉思索了一陣兒之後,猛地轉過身來說道,“李兄,你可以轉告周司令員,我可以向他提供充足的武器裝備。二十門炮擊炮、六門四聯便攜式喀秋莎山地火箭炮、步兵輕重槍械兩千五百支以及充足的彈藥補給,我相信這些應該足以武裝起一支兩千人的部隊了。不過還是那一句話,我需要你們爲我提供最安全的武器交付地點,這個地點最好遠離日本重兵把守的地區,以便我派遣航空兵實施空投。”
“楚兄儘管放心,我會把你的意思轉達給周司令員的。”李星北一臉感激地說道。無論從那方面說。這次他所拿到的武器援助已經是數額相當龐大的了,在過去長達四五年的戰鬥中,抗聯還從來沒有從蘇聯人這邊得到過這麼充足的武器支援呢。
“咚咚!”
恰好在這個時候,房門被人敲響。
“進來。”楚思南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喊道。
“將軍,”盧科昂基從門外走進來,他先看了看坐在椅子中的李星北,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快。直到現在,這個小個子的中國人,竟然還一臉坦然的披着將軍的大衣。這真是豈有此理!他難道就不覺得大衣肩頭上那兩排將星有些沉重?盧科昂基在心裡如此這般地嘀咕道。
“什麼事?”楚思南可不知道自己的警衛員在想些什麼,他問道。
“噢。這位……少尉同志地早餐準備好了,”盧科昂基回答道。他發狠似的,將“少尉”兩個字說地語氣很重,“我來問一下,是送到這裡來,還是請少尉同志到食堂去?”
“送到這裡來吧。”楚思南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不用了,不用了,”李星北慌忙從座位上站起來。他攔住楚思南說道,“我還是到食堂去吧,吃完了我還要儘快趕回去,周司令員那邊還在等我的回覆呢。更何況楚兄你剛到共青城,我想有很多軍事上的問題,你還要及時同將軍們交換看法。我就不多打擾你了。”
楚思南也知道李星北說的是事實,而且從目前的情況看,“東寧”、“虎頭”兩個日軍要塞的出現。也必須儘快提到軍事議案地桌面上,他有必要同遠東戰役集羣的各部隊司令員們進行一下協商。
“那好吧,”楚思南走到李星北的面前,同他握了握手,然後說道,“我就不留你了,不過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次見面的,有理由相信,我們距離勝利已經不遠了。”
李星北沒有說話,他只是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盧科昂基,”轉過頭,楚思南對盧科昂基說道,“帶李星北同志到食堂去,還有,順便通知各個軍區的司令員,讓他們馬上到會議室集合,我有緊急通知要下發。”
“是,將軍。”盧科昂基挺身行禮,同時回答道。
就在楚思南初抵共青城,並同抗聯方面取得聯繫地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太平洋海面上,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正在悄無聲息地向東南方向行進。這是日本的艦隊,那霍霍飄揚的“膏藥掛絲”旗足以說明這一點,而他們的目標,則是四百餘海里外的特魯克海軍基地。
在赤城號航空母艦的指揮塔臺上,南雲忠一通過手中的望遠鏡,細細的查看着前方的水域,同時,在心裡卻反覆的思索着即將於兩日後打響的致力於奪取中途島的大戰。
“這次大戰實在必行,”臨行前,山本大將所說的那番話仍舊縈繞在南雲忠一的心頭,“美國人以中途島爲基地,對帝國海上運輸線的襲擾愈演愈烈,如果放任他們如此妄爲下去,帝國的聖戰將在今後的半年內陷入徹底的困境,甚至無以爲繼。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們急需奪取中途島,敲掉美國人的這處太平洋前沿海軍基地,並以此來遏制他們對我帝國的封鎖。南雲君,我們需要的是一場新的勝利,較之珍珠港更爲輝煌的勝利,奪取中途島,尋機同元氣未復的美國海軍展開決戰,並徹底的殲滅他們,是你這次出戰的主要任務……”
毋庸置疑,在南雲看來,山本大將的決定是正確的,但是從另一個方面考慮,南雲卻又有着一絲難以拋卻的顧慮 ̄ ̄本土北方的蘇聯,這一隻蠢蠢欲動的北極熊,也許就會趁這個時候在帝國的頭頂上,插下一把刀子。
自從德軍在斯大林格勒城下兵走麥城之後,蘇聯這頭已經飛速運轉起來的戰爭巨獸就開始變的肆無忌憚起來,連續幾個月來的邊境摩擦,令滿洲地區始終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在黑龍江、烏蘇里江、額爾古納河沿線,蘇聯人陳兵百萬,摩拳擦掌,進攻的鋒芒顯露無疑。
而與此同時,在庫頁島一帶海域集結的蘇聯太平洋艦隊,也蠢蠢欲動。情報部門早已經得到準確消息,從上個月初開始,蘇聯那規模龐大的太平洋艦隊,就已經進入了戰前動員態勢,士兵取消休假、艦艇停止檢修等等,這都是大戰即將到來的預兆。
從整體實力上看,蘇聯的太平洋艦隊絕不是大日本帝國聯合艦隊的對手,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帝國的聯合艦隊又不是蘇聯太平洋艦隊的對手。這種矛盾的說法從何而來?這主要是從兵力的分佈來講的。
日本的聯合艦隊的確是實力強勁,堪稱是太平洋上的頭號艦隊,但是,在強大的同時,這支海軍開拓的戰場太廣闊了,在廣袤的太平洋上,他們肆意馳騁,從而也將力量基本分散了。而蘇聯人的太平洋艦隊,卻始終集結在白令海峽至庫頁島的幾大軍港內,從那裡出發,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進攻日本本土海域的任何一處軍港。
蘇聯人沒有航母,但是他們的飛機從南薩哈林島出發,可以直接飛抵北海道,與此同時,太平洋艦隊的實力也不容小覷。南雲無法想像,如果蘇聯人突然對帝國本土發動突襲,帝國本土海域那薄弱的海軍力量,如何去抵擋那突然發難的“白熊”,不說別的,單單是那一百餘艘潛艇,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慄了。
“俄國人至少在十一月中旬以前,不會對帝國構成威脅,他們自認爲的最佳作戰時間是冬季。”目前唯一能夠令南雲稍稍安心的,就是帝國會議上那佔據主流的論調了。
作爲遠東、太平洋戰役集羣的總指揮官,楚思南會將開戰的日期拖延到十一月份嗎?他會錯失中途島海戰這個偷襲日本本土的絕佳時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