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門扉的輕響,將吉爾尼洛娃的思緒從窗外帶了回來,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自己的丈夫回來了,因爲在這裡,除了自己的丈夫之外,沒有人會不敲門便直接闖進來。
緩緩的轉過身,吉爾尼洛娃朝門口的方向看去,只見此刻,同離開前相比消瘦許多的楚思南,正一臉熱切與欣喜的站在門口,他那一身帥氣的將軍服,卻溼漉漉的如同剛剛被水泡過一般。
“你回來啦,”沒有見面後的太多牽纏,吉爾尼洛娃抱着自己的女兒,緩步走到楚思南的身邊,一面在他的臉上打量着,一面柔聲說道,“怎麼也不知道打上把傘,看這一身溼淋淋的,萬一感冒了怎麼辦?盧科昂基呢,我看他這個警衛員可是越當越不合格了。”
面對妻子見面時的嘮叨,楚思南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在這段時間裡,吉爾尼洛娃吃苦不小,她那張美豔的俏臉,此時看上去仍舊是那麼的蒼白。
“怎麼樣,身體恢復的如何了?”轉開話題,楚思南伸手撩開妻子額前披散的金髮,關切的問道。
“我感覺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是醫生說還要恢復一段時間才能出院,”吉爾尼洛娃轉過身,走到牀邊的衣櫃旁,從裡面取出兩件潔白的病號服遞給楚思南,同時說道,“我也沒有想到一下就生了兩個,唉,做女人真是活受罪。喏,快去吧你這溼衣服換了。不然孩子也不給你抱。”
嘿嘿一笑,楚思南接過衣服,轉到牀邊,將自己身上的溼軍裝換了下來。
“來,讓我看看咱們的寶貝兒子。”換好衣服,楚思南走到吉爾尼洛娃地身邊,伸出手去,將那比板磚大不了多少的小不點抱在手裡,同時笑眯眯的說道。
“誰說這是寶貝兒子?”吉爾尼洛娃嗔怪着說道,“這是咱們的女兒。”
“哦?”楚思南輕輕撩開小不點臉前的一角棉毯。仔細的端詳着自己這一脈活生生的骨血,同時疑惑的問道。“兒子呢?不會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吧?”
“去你的!”吉爾尼洛娃伸手在丈夫的胳膊上擰了一把,然後才說道。“咱們地兒子可是克里姆林宮的一塊寶,這不,今天一早雅基爾就親自過來把他接走了,說是圖哈切夫斯基同志想要瞅瞅。說來可憐,我這個做母親地,從生下這孩子就就只見過他幾面,倒是他那些義父們整天和他在一起。”
“義父?”楚思南一愣。
“噢。就是你那些老獄友。”吉爾尼洛娃隨口回答道。
楚思南恍然,想想也是,像圖哈切夫斯基、雅基爾他們這些當年遭受冤屈,身陷牢籠的老帥們,如今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這些孤獨遲暮地老頭。自然是對孩子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感情。
“你是說,讓咱們的孩子認圖哈切夫斯基他們做義父?”楚思南微微皺眉說道。
“怎麼,你覺得不可以嗎?”恰在這個時候。楚思南抱着的小女兒從夢中醒來,依依呀呀的發出一陣兒哭泣聲,吉爾尼洛娃趕忙將她接過來,同時說道。
“這會把孩子寵壞的,”楚思南依依不捨的看着自己地女兒,嘴裡卻有些不滿的說道。
楚思南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自己的兒子如果認了那些把持着整個克里姆林宮的老頭們做義父,那絕對堪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了,今後幾年,乃至十幾年間,在克里姆林宮,乃至整個蘇聯,有誰敢去招惹這麼一位名副其實的“太子”?倘若假以時日,這孩子還不得翻了天?
“我和你想法可不同,“吉爾尼洛娃不以爲然地說道,”在我看來,咱們的孩子本來就應該與衆不同,他們受到再多的寵愛都不過分。我已經想好了,以後呢,就讓咱們地兒子繼承你的事業,成爲全蘇聯的人上之人,至於女兒嘛,我打算讓她成爲一名藝術家、科學傢什麼的。你不知道,我從小就有兩個願望,一個是成爲蘇聯第一位女元帥,另一個,就是成爲一名聲名顯赫的藝術家,可惜,這兩個願望我一個也沒有實現。所以呢,我打算讓咱們的孩子繼承並實現我的願望。“
“孩子們的將來可不是你能夠給決定的。“楚思南聳聳肩說道。
“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經過一番努力卻做不成的事情。“吉爾尼洛娃對此顯然信心十足,她撇撇嘴說道。
吉爾尼洛娃說的沒有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只要肯付出努力就能獲得成功,她這一對雙胞胎兒女,的確在二十餘年後實現了她的願望,但是實現的方式卻同她的計劃截然相反。
她認爲應該繼承楚思南事業的寶貝兒子,雖然自小在克里姆林宮長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是卻天生的優柔寡斷、心慈手軟,根本不具備成爲一名上位者的性格基礎。相反,這孩子從懂事時開始,就喜歡糾纏克留奇科夫叔叔,讓他帶着自己去盧比楊卡監獄,觀看那些“爺爺“們做莫名其妙的實驗、發明。而在那裡,小傢伙也倍受歡迎,只要他開口詢問,總有人爲他解釋那些深奧難懂的定理、格律。於是,天長日久,在長此以往的默默薰陶中,這個本來應該成爲蘇聯第一人的小傢伙,最終成爲了一名被譽爲天才的空氣動力學專家。
而吉爾尼洛娃認爲應該成爲藝術家或者是科學家的寶貝女兒,去在性情上完全繼承了母親的“優點“,她自幼性格外向,嘴巴很甜很會討好人,但是在對待問題的時候。卻總是立場堅定,不服輸、不服軟。隨着歲月的流轉,這小姑娘身上那種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地秉性愈發凸顯。在一九七零年,纔剛滿二十八歲的她,便擔任了改組後的蘇聯安全委員會第二書記,隨即,親自主持了對日本華約佔領區內右翼派系份子的大規模清洗,並由此被國際社會冠上了”混血女屠夫“的”美名“。一九八二年,時任蘇共中央總書記的安德羅波夫離奇病逝,隨即。年僅四十歲的老元帥之女,在蘇聯軍方十二大軍區的擁立下接任總書記職務。由此,克里姆林宮再次開啓長達二十年的”楚氏“集權時代。
對於今後將要發生的一切。此時無論是楚思南還是吉爾尼洛娃都不可能知道,況且他們現在還有另外一件重要地事情需要去做 ̄ ̄給寶貝兒子、女兒起名字。
“按照我們中國人的習慣,還有我們楚家地族譜規定,”坐在牀上,楚思南皺着眉頭說道,“咱們的孩子應該在‘懷,字輩上,也就是說。應該叫‘楚懷,什麼地。”
“可你也不能忘了,這裡是蘇聯,咱們的孩子如果還用中國名字,那始終會被當作外人的,我可不希望你的麻煩也遺傳給咱們的孩子。”吉爾尼洛娃不滿地說道。
“麻煩?什麼麻煩?!”楚思南脖子一橫,大聲說道。“就算有麻煩,我也不能讓我楚思南的後人忘了祖宗,忘了自己的身體裡流地是什麼血。”
“哇……”楚思南的大嗓門顯然嚇着了襁褓中的女兒。隨着一聲嗚咽,嬰兒的哭泣聲在病房裡響了起來。
“你看你,”吉爾尼洛娃白了楚思南一眼,然後說道,“我只不過是說說罷了,你發什麼脾氣啊?況且我這也是爲了咱們的孩子,你想想,你自己因爲這個身份的問題遭受了多少麻煩?幸運地是,這裡的戰爭需要你,同時,在克里姆林宮裡,你也有着堅實的後盾。可是咱們地孩子呢?咱們的福廕不可能保佑他們一輩子,萬一哪一天咱們不在了,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命運?這些問題你這個做父親的難道不去考慮一下?”
“那也不能在這個名字上打主意吧?”儘管心裡認同妻子的話,但是楚思南仍舊強辯道。
“我並沒有說咱們的孩子不能用中國名字,”吉爾尼洛娃耐心的解釋道,結婚這麼久,她自然瞭解丈夫的脾氣,這個男人看上去似乎很溫順,但是前提是你沒有忤逆他的意思,“但是他們卻必須有一個俄文名字,這在將來能夠省卻不少的麻煩。”
“好啦,好啦,反正你是當媽的,你怎麼說就怎麼辦吧,”楚思南顯然認同了妻子的看法,他擺擺手說道,“不過孩子的中文名字我已經想好了,這是不能改的。嗯,咱們的兒子呢,就叫楚懷東,女兒就叫楚懷襄。”
楚思南這麼說着,站起來,從剛剛換下來的溼軍裝裡取出一支鋼筆,在手心裡寫下了幾個字。
“喏,就是這幾個字,咱們孩子的中文名字,就叫這個。”楚思南洋洋自得地說道。
“懷東,懷襄?”吉爾尼洛娃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她自然能夠明白這名字中的含義。自己的丈夫雖然在蘇聯位高權重,可是他仍舊沒有徹底把自己當成是蘇聯人,吉爾尼洛娃想不明白,那個遙遠且充滿戰亂的地方,究竟有什麼值得他懷念的。
“怎麼樣?”楚思南顯得格外興奮,畢竟是第一次爲自己的親生骨肉起名字,換成是誰恐怕也都會一樣的興奮。
“很好啊,挺好聽的,”吉爾尼洛娃笑道,“那俄文名字呢?你覺得叫什麼好?”
“這個,這個你去想吧,”楚思南先是皺了皺眉頭,而後揮揮手說道,“隨便什麼都好。”
暗自嘆一口氣,吉爾尼洛娃抱着孩子坐到楚思南的身邊,然後稍稍思索一陣兒才說道:“如果是給咱們的兒子呢,你看‘尼涅爾,怎麼樣?”
“尼涅爾?”楚思南一愣,隨即搖頭說道,“不行不行,這不成了反列寧同志了?肯定會讓圖哈切夫斯基同志反感的,換一個換一個。”
吉爾尼洛娃心中暗笑。她知道這個名字在丈夫那裡肯定通不過,“尼涅爾”,將列寧同志的名字反過來念,就是這個,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地確就是反列寧了。
“那叫‘列夫捷特,怎麼樣?”小小的開了一個玩笑之後,吉爾尼洛娃說出了她所屬意的一個名字。
“列夫捷特?列夫捷特,革命之子?”楚思南唸叨了兩句,然後欣然道,“恩。這個名字不錯,革命之子。革命之子,不錯不錯。就是它吧。列夫捷特思南耶維奇楚,哈哈哈,雖然說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是野蠻好聽的。”
“那女兒呢,女兒叫什麼?”楚思南似乎又來了興致,他側了側身子,伸出手指逗弄着自己的女兒。同時問道。
“咱們的女兒呢,就叫‘奧克吉勃琳娜,,取義偉大的十月革命,你看怎麼樣?”吉爾尼洛娃笑容滿面的說道,“奧克吉勃琳娜思南耶夫娜楚,多好聽的名字。”
(解釋一下:俄國人的名字。就是‘名字+父稱+姓,,‘思南耶維奇,地意思,就是‘思南之子,。‘思南耶夫娜,就是‘思南之女,)
“奧克吉勃琳娜,呵呵,好,奧克吉勃琳娜,就叫這個名字了。”楚思南開懷大笑,他在女兒那稚嫩的臉蛋上輕輕地捏了一把,同時說道,“這會好了,革命成了我的兒子,而偉大地十月革命成了我的女兒,我現在感覺,我是不是也應該有一個俄文名字,嗯,就叫弗拉基米爾伊里奇烏里揚諾夫。”
“去,”聽到自己的丈夫把列寧的名字拉出來,吉爾尼洛娃嗔怪道,“滿嘴胡話,小心讓別人聽到。”
楚思南輕聲一笑,然後站起身來,湊到吉爾尼洛娃面前說道:“來來,孩子給我抱抱,讓我也體驗一下把偉大的十月革命抱在懷裡的感覺。”
“你又鬧,孩子纔剛剛睡着,你笨手笨腳的,別再把她弄哭了。”吉爾尼洛娃顯然不放心把孩子交給楚思南,她白了一眼,語氣擔憂地說道。
“胡說,”楚思南把眼一瞪,一把將女兒搶過來抱進懷裡,同時嚷嚷着說道,“好歹我也是做父親的,噢,我的女兒,我抱她就會哭?這是哪門子道理?”
“嗚哇!”就像是爲了印證吉爾尼洛娃的話一般,原本靜悄悄的病房裡,再次傳出嬰兒的啼哭聲。
“咚咚!”兩下輕微地敲門聲替手忙腳亂的楚思南解了圍,將女兒交還到妻子的手上,楚思南摸了一把額頭上微微滲出地細汗,然後才說道:“進來!”
“將軍,”門開,盧科昂基的身影閃了進來,“克里姆林宮來人,說是讓你立刻去一趟。”
“噢,我知道啦。”楚思南皺了皺眉頭,隨即說道,“真是豈有此理。”
“啊!什麼?”盧科昂基嚇了一跳。
“他是說孩子呢,他一抱,孩子就哭,不說自己笨手笨腳,還說什麼豈有此理。”吉爾尼洛娃在旁邊笑道。
“哦,是女兒吧,正好,讓我瞧瞧。”盧科昂基笑眯眯的說道。
“去去去,你湊什麼熱鬧,要看的話,自己跟艾爾莎生一個。”楚思南懊惱的說道,“現在趕緊去給我把那身備用的軍裝拿來,咱們去克里姆林宮。”
“是,我這就去。”盧科昂基嘿嘿笑道。
“等等,”吉爾尼洛娃在這個時候說道,“這次艾爾莎也和你們一起回來了吧,她人呢?”
“就在休息室呢,你要見她嗎?”盧科昂基疑惑的問道。
“啊,是啊,整天在這個病房裡呆着,我都快要悶死了,”吉爾尼洛娃面色自然的說道,“正好,你把她給我叫來,陪我說說話,上次倉促間見了一面,我覺得她這個姑娘還不錯,跟我挺合得來的。”
盧科昂基點點頭說道:“嗯,我這就去把她叫來。”
“你又要幹什麼?”看着盧科昂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楚思南一面脫下身上的病號外套,一面問道。
知道丈夫問的是什麼,吉爾尼洛娃聳聳肩說道:“沒什麼,不管怎麼說,盧科昂基也跟了你這麼長時間了,你們之間的感情,我還能不清楚?現在這兄弟要成家立業了,我這作嫂子的怎麼說也得和弟妹見個面不是?”
“就這麼簡單?”楚思南有些懷疑的問道。
“不然你以爲有多複雜啊?”吉爾尼洛娃笑道。
“希望如此,”楚思南說道,“我看艾爾莎這姑娘不錯,跟盧科昂基又合得來,他們的婚事啊,就這麼定下來了,你別再給我插手了。”
“你就放心吧,我什麼時候忤逆過你的決定?”吉爾尼洛娃說道。
“報告,將軍,你的軍裝。”少頃之後,盧科昂基重新回來,而在他的身後,還跟着面色忐忑的艾爾莎。
“來,艾爾莎,過來這邊。”趁着楚思南換衣服得時候,吉爾尼洛娃面帶微笑的招呼道,“嗯,同咱們上次見面的時候相比,你可豐滿了不少,呵呵,看上去也漂亮多了。人家都說愛情可以讓女人容光煥發,看來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吉爾尼洛娃同志,您過獎了。”艾爾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對於眼前合格女人,她絕對有着刻骨銘心的忌憚,在她看來,這個混跡於安全委員會的女人,有着一雙萬分刻毒的眼睛,上一次那場見面,到現在記憶猶新,艾爾莎感覺好像自己的每一點心思,都逃不過對方得目光。
“別同志同志的,顯得那麼生分,”吉爾尼洛娃將懷中的寶寶放進嬰兒牀裡,然後站起身來,拉着艾爾莎的手,親切地說道,“在我和老楚的眼裡,盧科昂基就像是弟弟一樣,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呢,就叫我一聲嫂子吧。”
“嫂子,”艾爾莎怯生生的稱呼道。
“哎,”吉爾尼洛娃呵呵笑道,“這樣多好,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知道嗎,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啊,我就感覺很喜歡你,在你的身上,我能找到自己當年的影子。年輕、漂亮、有朝氣……”
“你這是夸人家呢,還是在誇你自己?”楚思南繫着軍裝的扣子,從裡間走出來。
“去去去,我們女人說話,你湊什麼熱鬧。”吉爾尼洛娃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呵呵呵,好好好,我不插嘴,我走了。”楚思南放聲一笑,然後拍了盧科昂基的肩膀一下,兩人先後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