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六日,斯大林格勒戰役前總指揮部。
“跳馬!”隔着一張棋盤,盧科昂基眉頭緊皺的思索了好半天,才最終拿起自己面前的一顆棋子走出一步。
“那裡是我的象眼,你個臭小子是不是覺得兩個馬太多呀?”楚思南端着一杯清茶,悠閒地瞟了一眼棋盤,然後不以爲然的說道。
“哎呀,不下了不下了!”盧科昂基雙手覆面,痛苦的呻吟一聲說道,“這簡直就是折磨人,我算知道爲什麼朱可夫同志他們現在都不來指揮部了,他們哪裡是軍務繁忙,簡直就是被你折磨的不敢來了。”
“哦?是這樣嗎?”楚思南愕然的眨動着眼睛,做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說道。
盧科昂基很嚴肅的點點頭,嘴裡卻不說話。
“哈哈哈,”楚思南放聲一笑,隨手將茶杯放在棋盤的楚河漢界上,然後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說道,“那算啦,不下了,省的將來有人抱怨我虐待部屬。”
此時楚思南的確有些得意,要知道當初在南國的特種兵部隊時,他就很喜歡下象棋,只不過他的棋藝着實不匝地,在部隊裡,那是有名的臭棋簍子。沒想到如今風水輪流轉,他竟然在這蘇軍的大部隊裡,成爲了首屈一指的象棋大家。象棋這東西很容易學,只要記住那“馬走日,象走田”之類的口訣,基本上也就會搗扯兩把了。但是要想下贏了,那卻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在戰場調度地這幾天時間裡。只要一有閒暇,楚思南便纏着自己身邊的人來這個東西,正如盧科昂基所說的,他這是在折磨人。沒兩天時間,原本對此興致盎然的朱可夫、崔可夫、梅列茨科夫便相繼逃跑了,唯一留下倒黴的,就只有盧科昂基這個警衛員了。如今,盧科昂基也受不了折磨了。
從口袋裡取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根叼在嘴裡,然後就着盧科昂基遞來的火柴點燃。楚思南才望着指揮部外陰雲密佈的天空,呼口煙氣說道:“戰爭啊。其實就是下棋,不折磨敵人。你就要被敵人折磨。”
“那我寧可到戰場上被敵人折磨,也不願意在這一方棋盤上被你折磨。”盧科昂基扔掉手中的火柴棍,同時不以爲然的說道。
“哦,”楚思南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怎麼,你也想要到前線去?”
“我有這個想法。”盧科昂基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道,“不過,我卻更想給你做警衛員,哎,如果有一個兩全的選擇該多好?”
“你個臭小子。還兩全地選擇。”楚思南笑罵一聲。
“放心吧,有機會的,”罵過之後。楚思南才點頭說道,“不過不是現在,目前地戰爭過於殘酷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犧牲在戰場上。”
盧科昂基感激地點點頭,他知道楚思南說的沒錯。目前的戰爭實在是過於殘酷了,而像他這樣的少校級軍官,那在戰場上的陣亡率同樣高的驚人。正因爲如此,艾爾莎也不止一次的同他說過,不要冒冒失失地請戰去前線。
“等到這一場戰役結束,我想我們就會去遠東了,在那裡,你有的是機會在戰場上撈取軍功。”楚思南繼續說道。
“遠東?”盧科昂基一愣,“難道我們真的要同日本人開戰了?”
楚思南點點頭,然後從軍裝的上衣口袋裡取出一份摺疊好的電報,遞給了盧科昂基。
“這是五天前莫斯科發來的電報,你看看吧。”
盧科昂基接過電報,展開仔細看了一遍。電報上地內容很簡單,其大概意思,就是說莫斯科已經於八月二日驅逐了日本駐蘇大使建川美次及代辦松岡洋右,理由是,在中國滿洲地區,日本以石井四郎爲指揮的一支細菌戰部隊,大肆擄掠蘇聯國民,並利用他們做毫無人道的細菌實驗。爲此,蘇聯最高統帥部作出決定,如果日本對此不給出一個嚴肅地交代,蘇聯軍方將對駐滿洲的日本軍隊採取措施。
電報上的內容畢竟過於簡單,它不可能透露出所有事件的全部內容,但是對於這其中的一系列問題,楚思南卻非常清楚,因爲他一直都在關注着遠東的局勢。
就在上個月末,中國境內的一支抗日聯軍隊伍渡過冰封的黑龍江,進入了蘇聯境內,並很快被蘇軍遠東邊防軍區的哨所發現。在這支隊伍中,除了部分抗聯戰士之外,還有一些中國、蘇聯的難民。經過遠東邊防軍區的調查,一個聳人聽聞的秘密被揭發出來。
據那些難民的口述,在滿洲境內,日本人一支代號爲“731”的細菌部隊,長期以來都在利用活人進行慘無人道的細菌實驗,而這些活生生的實驗品中,不僅有中國人,同樣也有大批被捋去的蘇聯人。
作爲邊防軍的一支,遠東邊防軍區歷來都是由安全委員會所統轄的,因此,專門負責這方面工作的克留奇科夫在第一時間便得到了這個消息,隨即,又把它遞交給了最高統帥部。
這個消息,對於正在打算對日佈置作戰的蘇軍高層來說,無疑是一個最佳的宣戰藉口,於是,在最高統帥部的策劃下,這份情報被遞交到了最高蘇維埃主席團。在經過短短半天的商討之後,主席團一致認爲,日本的這種做法,已經給蘇聯以及全蘇聯人民的造成了極大的感情傷害,有鑑於此,外交部門應當向日本政府發出照會,敦促其對這一事件嚴肅處理。
七月三十日,蘇聯外交部向日本駐蘇大使館提出了一份照會,按照蘇聯方面的要求。日本政府務必在三天時間內爲此事做出交代,並將該支細菌部隊首腦、策劃並組建該支部隊的有關人員,引渡到蘇聯受審。
對於蘇聯地要求,日本只給與了部分的回覆,那就是可以釋放在滿洲地區的蘇聯籍囚犯、可以爲此事做出道歉並給於令蘇聯滿意的賠償,至於其他的要求,則無法答應。
從明面上看來,遠東的事態開始激化,但是實際上,這卻正中了蘇軍最高統帥部的下懷。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八月二日,蘇聯召回了駐日大使。同時,驅逐了日本駐蘇的大使。與此同時。蘇聯遠東軍區、遠東邊防軍區、太平洋艦隊,宣佈進入戰前動員狀態,東西伯利亞軍區、後貝加爾軍區的主力部隊,也開始緊急向東部調動,一時間,戰爭的陰雲開始在遠東地區地上空聚集。
對於楚思南來說,這無疑是他所期望看到的結果。但是在日本軍部看來,這卻無異於一場災難。
今年對於日本地軍國主義擴展戰爭來說,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一年,在太平洋戰場上,隨着一系列地南征北戰,日本的海軍已經控制了太平洋、南太平洋上的大部分地區。就在五月份。日本的太平洋艦隊突襲澳大利亞的帕斯、阿德萊德、布里斯班三大港口城市,並一舉攻入了澳大利亞本土。對於日本軍國主義政府來說,佔領澳大利亞、新西蘭。對於太平洋戰爭的全局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澳大利亞、新西蘭這兩個太平洋上地永久性基地,可以成爲抵禦美國海軍的最前沿陣地,而從戰爭資源方面考慮,澳大利亞豐富的鐵礦,則正是目前日本所急需的戰略物資。
爲了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澳大利亞,日本軍部不得不數次在國內徵兵,但是對於原本就國小民寡的日本島國來說,接連不斷地從國內徵兵已經快要令他們的國民生產支撐不住了。爲了解決這個問題,日本軍部不得不下令,從朝鮮、中國臺灣、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尼等佔領區強行徵兵,以補充他們在太平洋上的作戰隊伍。不過話說回來,這樣地徵兵雖然來得容易,可是其後顧之憂也是顯而易見的,尤其是那些從朝鮮、新加坡、中國臺灣徵來的士兵,日本前線指揮部方面不得不時刻提防着他們陣前倒戈。
太平洋戰場上兵力日趨匱乏,而與此同時呢,中國戰場上的形勢對他們來說同樣也是愈加不利。在中國人所開展的抗日戰爭中,正面戰場上戰事在進入四二年之後,基本上已經停滯下來,但是與此相對的,八路軍、新四軍所主導的後方戰場上戰鬥,卻是愈加激烈。華北駐屯軍所指揮的,針對八路軍游擊區所展開的“蠶食”政策,一直以來收效甚微,華北駐屯軍司令部數次向軍部請求調動更多的關東軍部隊入關,以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肅清華北地區的八路軍抗日力量。
原本,按照日本軍部的規劃,已經準備在九月份調動關東軍進入中國長城以南地區協同作戰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以來都對中國戰事持不直接參與態度的蘇聯,卻突然間有了態度上的徹底轉變,而這一轉變打了日本軍部一個措手不及。
看看滿洲、遠東的蘇日駐軍軍力對比,相信任何一個日本軍部高層將領都會感到頭皮發麻。在滿洲,日本關東軍經過數年來的戰爭、抽調,其總軍力已經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削減,現在,整個關東軍的總兵力不過只有將近六十萬。而蘇軍呢?僅僅一個遠東軍區,就擁有兵力四十萬,剩餘的,像遠東邊防軍區,擁有兵力二十萬,後貝加爾軍區,擁有兵力二十萬,東西伯利亞軍區,擁有兵力三十餘萬。這樣算起來,蘇聯在遠東地區能夠短時間內調度起來的兵力,就足足有近一百二十萬。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規模最爲龐大的太平洋艦隊,這支艦隊治下雖然沒有一艘航母,但是它卻是世界上擁有潛艇數量最多的一支艦隊。而在海軍之外,遠東的蘇軍還擁有整整地六個航空隊的空軍力量。
數廂結合起來,在遠東、滿洲地區。蘇日雙方的兵力根本就不在一個級數上。
怎麼辦?如何解決滿洲地區所面臨的危急局面?
經過連續的磋商,日本軍部以及內閣,最終作出了決定,那就是儘量推遲同蘇軍交戰的期限,與此同時,從所有能夠徵調兵力的地區,儘可能的調集部隊進駐滿洲。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蘇聯對日作戰已經是勢在必行,而這次的事件只不過是他們挑起戰爭的藉口。
爲了能夠實現推遲戰爭地目的,日本軍部不得不做出犧牲一部分人地決定。
八月十五日。就在楚思南所指揮的斯大林格勒戰役進入新一輪較量地時候,以松岡洋右爲首席代表的日本談判專團離開東京。乘飛機趕到了莫斯科。與其同行的,還有十二名七三一部隊的骨幹。這其中,就包括了石井四郎。在臨行前,松岡洋右所接到的指示,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將談判拖延到九月中旬,在此期間,蘇聯一方提出的任何不合理要求,談判團都可以予以考慮。總而言之一句話。那就是爲遠東戰爭的爆發、日本參戰部隊地調撥爭取時間。
就在日本談判專團抵達莫斯科的同一天,身在斯大林格勒戰役前線總指揮部的楚思南,便接到了妻子發來的消息,其時,作爲他的警衛員,盧科昂基除了看到這位將軍那鐵青的面色之外。根本就瞭解不到他在想些什麼。
不過隨後,就在楚思南接到這個消息地第二天,斯大林格勒格勒戰役前線總指揮部就通過高頻電話。同克里姆林宮取得了聯繫。楚思南在電話中,同一直以來都很器重他的圖哈切夫斯基交談甚久,兩人之間具體交談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隨後不久,楚思南便命令其麾下的各個軍團,加快了在斯大林格勒一線地進攻節奏。
八月二十六日,就在蘇日談判正在進行的時候,蘇聯最高軍事法庭對以石井四郎爲首的十二名日本軍人展開宣判,維持法庭現場的蘇軍士兵似乎接到了什麼命令,他們將日本隨團辯護律師阻攔在了法庭之外。於是,在缺乏辯護的情況下,蘇聯最高軍事法庭僅僅經過了半天時間,就結束了這一場審判,十二名日本軍官被一致判處死刑。
面對這種極不合理,堪稱是野蠻的審判,以松岡洋右爲代表的談判專團,向蘇聯方面提出了嚴正的抗議,但是很可惜,他們的抗議沒有人理會。
斯沃博得內,中蘇邊境上的一個蘇聯小城,隔着蜿蜒流淌的黑龍江,這個小城同滿洲境內的日本關東軍邊境哨所遙遙相望,而一直以來,這個小城也正是蘇聯遠東邊防軍第七十四步兵師駐地。
九月一日,一場初秋的綿綿細雨爲整個黑龍江流域帶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寒流,那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似乎在預示着新一場的嚴冬即將到來。
在十幾輛軍車的護送下,已經早早穿上軍大衣的克留奇科夫來到了七十四步兵師的沿河哨所,而隨同他一起來的,除了邊防軍區的數名高級將官之外,還有那即將被處死的十二名日本軍官。
搭着一名士兵的肩膀,克留奇科夫從車上跳下來,他先爲自己點上一枝香菸,然後才扭過頭去,對身後一名身材消瘦、身穿將服的中年人說道:“普洱卡耶夫同志,你準備在這裡實施我們的計劃?你認爲這一切都可行嗎?”
“克留奇科夫同志,”普洱卡耶夫微微一笑,從警衛員的手裡接過一副望遠鏡,隨手遞給克留奇科夫,然後說道,“在我們對面的,是日本關東軍第一方面軍第五軍的第一三九師團,這支部隊向來桀驁不馴,這兩年同我們的邊防軍巡河部隊發生過無數次衝突。所以,在這裡實施計劃,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希望如此,”克留奇科夫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普洱卡耶夫同志,這次最高統帥部的命令很明確,那就是無比在你的防線上挑起同日本人之間的軍事摩擦,這對我們下一步的行動來說至關重要。嗯,作爲我們安全委員會的第一書記,楚思南同志對這件事情尤爲關注,我想,你應該能夠明白這裡面的輕重關係了?”
“我明白,我明白,”普洱卡耶夫連連說道,“我絕不會讓最高統帥部方面失望的,當然,也不會令楚思南同志失望。”
“那就開始吧。”克留奇科夫噴出一口濃煙,然後漫不經心的揮揮手說道。
“嗯!”普洱卡耶夫轉過身,朝自己身後的一名參謀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心領神會,轉身跑開了。
趁着這個功夫,克留奇科夫執起望遠鏡,通過那兩個瞭望孔,朝河對面的日軍前哨望去。之間在另一方的河岸上,一隊頭戴鋼盔、身背行軍包的日本關東軍士兵,正在例行着河岸巡邏任務,而在距離河岸不遠的地方,一艘掛着膏藥旗的巡邏艇,正帶着一股子黑煙緩緩遊弋。
“好戲就要開始了。”克留奇科夫放下望遠鏡,在心裡默默的唸叨着,“不過還是想不明白,將軍爲什麼這麼急不可耐的要同日本人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