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內定的?”

“什麼啊,怎麼那麼說話啊!”

原本聽了李夢的話暗暗嘲笑林齡的那些姑娘們頓時不悅,轉過頭來開始對李夢投以敵視的眼光。李夢雖然沒有罵她們,但是她嘲諷林齡並沒有指名道姓,說來誰都可以往自己身上套。李夢在鄙視她們連給自己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呢!

李夢的助理說完了這句話,發現化妝室裡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低下頭去專心給李夢塗指甲油,不敢再發聲。李夢倒是無所謂,助理說的正是她心裡想的,那些不知路數的野模新人得罪了又能怎麼樣?

陸孜義憤填膺道:“不管怎麼說,林齡姐也是前輩,你怎麼能夠這麼說她?”

李夢無所謂地攤手:“我說林齡了嗎?是你自己說的!”

“你!”陸孜不高興地瞪着她,“不管你在說誰,作爲一個藝人,首先要有藝德。要懂得尊重別人!”

陸孜雖然是在幫林齡說話,可林齡卻覺得奇怪,她的神態大義凌然,身體半側着,不是全然對着李夢的,倒有點像在演給誰看似的。

林齡淡淡地開口,問林小齊:“試鏡還有多少時間?”

林小齊說:“還有半小時。”

“嗯。”林齡說:“那快點化妝吧。”

她這句話也是在提醒陸孜等人,沒有必要再爲這種沒營養的話題爭論下去了。李夢嗤笑了一聲,不搭理陸孜,陸孜訕訕地在位置上坐下。衆人總算安靜下來,開始化妝準備。

過了一會兒,衆人的妝陸陸續續化好了,品牌商也開始叫人前去試鏡。

先試鏡的是幾個新人,沒多久就輪到了李夢。她已經打扮的漂漂亮亮,將外套一脫,以一種藐視蒼生的姿態環顧了一圈坐在化妝室裡的姑娘們,趾高氣昂地出去了。

李夢一走,就有個模特姑娘慢吞吞地挪到了林齡身邊,小聲問道:“林齡姐,她說人選已經內定,是真的嗎?”這個模特姑娘跟她的兩個朋友一起來參加試鏡,被她的朋友推過來找林齡問話。

剛纔李夢的助理說這次試鏡已經內定了人選,她們之前也聽說過,但是據說陸孜也是個有力的競爭對手,可是剛纔陸孜也對“內定”兩個字表現了無比的詫異,只有林齡一直鎮定自若,她們懷疑林齡是知道什麼j□j的。或許,品牌商今天請林齡來,就是跟她商量好了爲了拿她炒作搏話題呢?她可能會知道的更多一些!

林齡搖頭:“我不知道。”

那個模特姑娘一臉沮喪:“要真是內定的我就先走了算了,今天我爸生日,我連他的生日宴會都推了來參加這個活動,圖什麼啊。”

林齡看了她一眼,說:“如果你很想得到這個機會的話,那就留下試試吧。”

“還有機會嗎?”那姑娘可憐巴巴地看着林齡。

林齡笑了笑:“既然是選拔,按道理參選的人應該都會有機會的。”

模特姑娘小聲嘀咕:“可我聽人說,弄出這個選拔來,就是品牌商爲了造勢宣傳利用我們……最後人選還是內定的,讓我們白跑一趟……”

林齡不語。模特姑娘說的確實是實話,舒雅爲了宣傳品牌相當於打算製作一部微電影當做廣告分集播放,一簽約就籤長線的,而且支付的報酬作爲給新人的價格算是豐厚的了,還有一系列其他活動可以賺錢,所以這次試鏡還是有不少人踊躍報名參加的。舒雅不用大牌女藝人,找來了幾個二三線明星以及幾個有前景新人,其實是想製造話題性給自己的品牌做宣傳。舒雅之所以會讓林齡來參加試鏡,可能也是看中了林齡的話題性,一旦引起羣衆的討論,就會讓更多人知道舒雅這個牌子。至於林齡她的形象不好,只要最後品牌沒有用她做代言人,就不算給自己抹黑。林齡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她還是來了,因爲聽說舒雅會把藝人們試鏡的片段在網上播放,而且就算最後不用,今天的通告費也是會給的。

林齡對於自己的聲名,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可是她要賺錢,還得在娛樂圈混下去,就得想辦法留下。她的長處是她的演技,只要有能夠有機會讓更多人看到她演技的機會,無論是什麼角色,她都會盡量爭取。這幾年的生活讓她明白,她唯一可以辦到的,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至於其他的,無需強求。

林齡說:“不是白跑。”

“嗯?”那個模特姑娘不解地看着她。

林齡說:“就算是內定,舒雅沒有直接選擇李夢,卻把我們請過來,不就是需要我們替它做宣傳嗎?也給了我們宣傳費,到時候出新聞和視頻,也會把我們放上去,說明它需要依靠我們,這對我們來說就是一種證明了,所以不算白跑。”

模特姑娘怔了怔,細細品味,覺得林齡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如果當真內定了李夢,還要請他們這麼多人來助陣,不就是說明李夢的人氣和影響力太差嗎?這麼想,她心裡就舒服多了。她撇了撇嘴,道:“那這廣告費可夠少的。”

林齡微笑:“等會兒好好表現,等視頻放出去,就不是我們爲他們做廣告,而是他們出錢給我們,還替我們做宣傳,不是正好嗎?”

模特姑娘想了想,自己試鏡的片段被放到網上,如果有人喜歡,不正是個吸納粉絲的好機會嗎?有些女藝人還要自己出錢給自己宣傳呢!這麼說倒是賺了!

她感激地看着林齡:“謝謝你,林齡姐。”頓了頓,不好意思地小聲道,“你跟網上說得不太一樣。”

林齡微笑。

過了一會兒,李夢迴來了,第二個輪到試鏡的人是林齡。

林齡來到片場,坐在監視器前負責試鏡的人有兩個人,一個是負責拍攝廣告的導演劉剛,另一個是舒雅亞洲地區行政總裁威廉。

林齡向三人問好,也沒有多的寒暄,劉剛說:“我們要拍攝的廣告短篇主題是親情,你來演兩個片段,第一段是跟母親吵架之後的懊惱和後悔,第二段是你反省之後向母親認錯,你給她送禮物賠禮道歉。”劉剛指了一箇中年的場務女性給林齡,“你就把她當成你母親,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林齡沉思。這個任務其實是比較難的,第一個是跟她合作的人並不是專業的演員,對方難以跟她配合,需要她引導對方入戲,很考驗她的本事。第二,導演給的提示很少,就兩個場景,具體的情緒以及細節該怎麼處理,都要靠她自己安排。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已經內定了人選所以試鏡安排的如此隨便,但是這對林齡來說是件好事,她自由發揮的餘地越大,就越能體現她的本事。

林齡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回想着自己過去和張劭梅相處的點點滴滴。她母親死的很早,在她的記憶力有關母親的片段已經寥寥無幾,可是關於親情的體會她卻全然不比別人少。過了一會兒,林齡睜開了眼睛,平靜道:“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劉剛和威廉看着監視器裡林齡的表演。

林齡自己設計了場景,她和母親因爲生活上小事的分歧發生了口角,她負氣而去,把孩子的任性以及親人之間有時因爲太過熟悉而導致口無遮攔地互相傷害的感覺表現的淋漓盡致。第二幕中,她躲在門後偷看正在給她洗衣服的母親,低下頭的一瞬間,她的眼中閃過各種情緒——愧疚、不安、後悔、不好意思……

威廉打量着監視器裡林齡的表情,點頭:“好,比剛纔那個演的好多了!”

場景是藝人自己設計的,太多複雜不好實現,太過簡單又不能體現情感。林齡自己設計的都是生活中很常見的情景,雙方的情感通過場景的設計就體現出來了。

林齡懊惱地皺了皺眉頭,終於從門背後走出來。她並沒有直接跟母親認錯,而是重複了先前發生爭吵的事件,卻用了不同的方式解決,藉此婉轉的表達自己的歉意。有死要面子的可愛,也有體諒母親的孝心。場景的最後,林齡將禮物遞到母親手裡,摟着她的胳膊,兩人相視而笑,令人動容。

威廉說:“阿姨演的也比剛纔好了。”

威廉畢竟沒有學過表演,所以他並不知道其中的緣故。導演坐在一旁沒發話,心裡卻清明的很。飾演林齡母親的人雖然不是專業的演員,但現實生活中也是當媽的人了,林齡憑藉自己優秀的演技成功地帶動了她的情緒,所以場務阿姨的表現比剛纔好多了,這正證明了林齡表現的多麼出色!

威廉轉身問自己的助理:“她叫什麼名字?”

那助理一臉爲難:“老闆,這個人不能用的,我們不是已經定了用李夢嗎?如果你真的對李夢的表現很不滿意,我們也可以用陸孜的。”李夢和陸孜背後的金主都跟舒雅有合作,只不過李夢的金主投的錢更多,所以舒雅把李夢當做第一人選考慮。

威廉剛剛來到中國沒有多久,對於中國的娛樂事業並不關心,所以關於林齡的花邊新聞他不知道多少。助理在他耳邊如此這般解釋了一番,他看了眼場中的林齡,嘆氣:“可惜。”

導演看着監視器裡回播的畫面,心裡也犯了難。爲了打響舒雅的牌子,這次試鏡也是宣傳的一個環節,他們故意找了幾個有話題性的女藝人來,就是打算藉此炒作一番的。到時候這些參加的藝人試鏡的片段會剪輯出精華放到網上,無疑要想辦法突出李夢的表現,可林齡剛纔的表現簡直無懈可擊,她的部分要怎麼剪纔好呢……到時候要是蓋過了李夢的風頭,可就成笑話了。

試鏡結束之後,林齡就離開了錄製現場。

李夢雖然比林齡早結束試鏡,可是她帶了一大堆人手和東西,收拾就用了不少時間,等林齡準備走的時候,她也剛準備好離開。

李夢身邊浩浩蕩蕩跟了一大堆人,那架勢簡直像女王出行一般。相比起她,林齡只帶了林小齊一個人,簡直有些寒酸。到了門口,林齡往旁邊讓了讓,讓李夢一行人先出去,李夢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扭着腰出去了。

等李夢的人全都走光,林小齊嗤了一聲:“什麼人啊,也不怕被人拍到。”

林齡沒有興趣管她的事,道:“我們走吧。”

出了錄製現場,林齡看見外面停着一輛銀白色的加長保姆車,無比拉風。李夢一扭一扭地走向保姆車,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笑着迎接她:“夢夢,拍完了?”

林小齊看清車上下來的男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立刻挺身擋到林齡身前。

那個人——那個男人,就是五年前害得林齡身敗名裂的罪魁禍首!他此時此刻居然還有臉出現在林齡面前!

林小齊緊張惶恐地去看林齡的表情:“姐,我們快走吧。”

然而林齡卻失神地站在原地沒有動,目光落在某一處,像是中了定身術般,一動也不動。

李夢已經投入了開保姆車的男人的懷抱,嗲兮兮地問道:“熊哥,你怎麼親自來接我啊,隨便派個人不就行了嗎,這讓人看到了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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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平摟着她:“怕什麼,拍到了也沒人敢亂說。”

林小齊恨得咬牙切齒:原來李夢背後的勢力是熊平!難怪她如此針對林齡!這女人也真是傻,熊平是什麼好男人,攤上這種男人,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在娛樂圈裡,經常會有有錢人找上漂亮的女明星,開出不菲的價格讓女明星陪吃陪玩陪睡。

五年前,林齡纔剛剛出道沒多久,雖然是被業內看好的新晉小花旦,第一部戲就接拍了女主角的角色,可是她的片酬並不高,也沒有攢下多少錢。就在這個時候,林齡的外婆張劭梅突然被查出惡性腫瘤住進了醫院。林齡的家境不好,早逝的父母給她留下了一屁股的債,她大學就開始賺錢,可是賺來的錢都拿去還債了,因此張劭梅住院要開刀治療,她根本出不起幾萬塊錢的醫療費。

就在林齡一籌莫展的時候,熊平找上了門。以前也不是沒有大老闆豪擲千金想要一親芳澤,可是林齡從來沒有迴應過那些人。她的前途一片光明,只要她自己肯努力,將來賺錢根本不愁,何必要出賣自己?可偏偏張劭梅卻病倒了。那時候邱嘉橋已經出國了,林齡因爲邱嘉橋的打擊狀態差極了,推掉了很多代言和新戲,和經紀公司也鬧僵了,她想問經紀公司借錢,經紀公司卻不肯,獅子大開口,要她簽訂十年的協議,而且立刻就給她安排了一堆工作。她必須照顧張劭梅,根本騰不出精力去工作。她也找了朋友借錢,可她年紀輕,人脈還不廣,同學朋友們湊了錢給她,也不過只有一兩萬,張劭梅後續的治療和休養需要很多錢,根本不夠用。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熊平要她出席飯局,答應只要她肯陪飯局就給她十萬塊錢!

熊平再三保證,只要林齡陪一場飯局給自己當女伴就給錢,只是想讓林齡幫他長長面子,不會對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林齡心裡也明白,錢不是那麼好掙的,說是陪飯,到時候只怕會被拼命灌酒,也免不了被吃些豆腐,說不定以後還會被糾纏。可是她天真的以爲熊平保證了不會做過分的事情,就算在酒桌上被佔點便宜,只要能先賺到錢,也沒什麼大不了,於是她帶着醒酒藥就去了。

但是林齡怎麼也沒想到,她入了別人給她設下的局。

熊平親自開車來接她,一路上就對她不規矩地摟肩摟腰做出親密的姿態,林齡爲了湊醫藥費,也就忍下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熊平跟她一路全程有人跟拍,飯桌上的確什麼也沒發生,但是第二天,各大娛樂頭條就紛紛登出了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熊平和林齡親熱的就像一對情侶。路上熊平突然說要回酒店拿東西,讓林齡在酒店大堂裡等他,媒體因此拍到了熊平摟着林齡進酒店的照片。新聞上用的字眼不堪入目,說當紅小花旦爲了上位不擇手段,賣|身謀利。

這些都也算了,可偏偏熊平是個有婦之夫,即便林齡的經紀公司想要挽救她的形象,將兩人宣傳成你情我願的情侶都行不通。

就在這個時候,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發生了。熊平的妻子站出來對着媒體哭訴,說林齡爲了逼宮上位,每天給她發威脅的短信,還給她寄子彈和匿名信,還公開了熊平給林齡匯款十萬元的賬單!

天知道,林齡除了和熊平吃了一頓飯,根本就沒有任何其他交集了!

熊平是圈子裡出了名的紈絝子弟,雖然有錢,但是並沒有實業,靠着家裡的資助混吃混喝。他玩弄過的女明星也不在少數。這件事恐怕是林齡得罪了人,背後有人指使熊平夫婦給林齡下套。可是這又如何,羣衆根本不關心,林齡和熊平走進酒店,沒有人拿刀架着她的脖子,林齡接受熊平的匯款,也沒有人逼迫她!

人證物證俱在,林齡的形象毀於一旦,瞬間由國民女神變成了人人喊打的狐狸精小三!

經紀公司要求林齡出面解釋,也幫她想了很多轉圜的辦法,可大勢已去,林齡自己也無話可說,這件事確實她有理虧之處。最後越辯解越難看,林齡一片光明的前途就這麼毀了個乾淨,再難翻身。

熊平看到了林齡,臉上一點尷尬的神色也無,還厚着臉皮向她打起了招呼:“喲,這不是林齡麼,好久不見。”

五年前的風波雖然熊平也是當事人,可對於他並沒有什麼影響,他這五年來照樣過得十分滋潤。

李夢用敵視的眼光打量着呆滯的林齡,雙手抱胸嘲諷道:“喲,你沒有人來接嗎?”

林齡沒有迴應。

人們發現了她的不尋常,她的目光並不是落在熊平身上的,甚至她根本就沒有看到熊平。她看着另一個方向出神。衆人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路的對面站着一個身穿休閒服的英俊男人,正看着林齡笑得一臉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