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見了,心中一動,取過玉簫,放在脣邊,啐烏烏,便起了輕樂。
這女孩,本就是個善解人意,曉事明理的可人兒,得了這會的夜色,藉着這幽靜,將她的簫藝展現十足,黃藥師是此中大家,得了這樂,也是不住地點頭,暗道自己調教有方。
歐陽峰得了這樂,人便似是癡了,人老有故事,他活了這些許年,過往之事非在少數,都一點一滴地露了出來。從他少年步入武道,與心上人結成戀情,卻又爲了武道遠走大漠,之後回來再與成了大嫂的舊情人重續舊情,生下了歐陽克,其後愛人鬱死,歐陽克亦爲劉志恨所殺,自己更是蒙塵多年。
唉!歐陽峰重重一嘆,道:“罷了罷了,過往的事……再不提了……”他提過燒酒,只一喝,便知是劣,隨口便吐了出去。洪七公嘆道:“你這敗家的玩意,這酒你不喝,便也該讓我喝,這般浪費……”
歐陽峰哼了一聲道:“你這老花兒,當自己很好麼?我看你也不過爾爾……”翻眼看了看劉志恨卻是憤聲道:“便是老東邪和這個該天殺的,一看就知道精氣充足,平日裡定是時時保養,老叫花,你現在與我一般,再這般不管不顧下去,怕沒兩年活頭了……”
洪七公搖搖頭道:“我纔不在呼呢……能活這許久……已是賺了……老毒物,你還記得我那婆娘嗎?自她死了之後,我便就是不想再活啦……”
歐陽峰怔了怔,道:“是那個騎着驢到處找你的人麼?她可不漂亮啊……”
洪七公嘿嘿道:“那是她跟我了兩年,她剛開始時,可不是這樣子的呢……可惜……爲了我,爲了我……”說着,老花子淚水竟是這般下了來。
歐陽峰想到心上人之死,黃藥師想到了死去的髮妻,三個人都是武林中的最高高手,得了這情景,都是黯然淚下。
陸無雙感懷家中苦事,一身起,提着劍,一一練了起來,這一路劍法,陸無雙也不知自己舞得是什麼,不一會,程英也提着簫躍了上來,兩人都是嬌健秀美的女子,得了這一舞,雖劉志恨也是見過阮明月的劍舞,卻遠遠比不上這一次舞。一個身靈輕健,起落有度,一個如風似靈,嬌若翩龍。
明日東昇。
一衆高人到了山頂,只見那紅騰騰的日頭在那雲山霧氣的襯托下漸漸爬出山頭,光照大地,經過了一夜的寒冷,那日光溫暖分外讓人感懷心至。
洪七公嘆道:“可惜……王重陽……”
黃藥師搖頭道:“他雖不在了,可先天功有後,這小子不已經又是個王重陽了麼?他目下的成就可不是已經比得上了老王了麼?”
歐陽峰怔了怔,忽然想到自己到了目前,已經是孑然一生,一身武功也沒了傳人,嘆了一氣,對劉志恨道:“不管那楊過是不是你的兒子……你把他與我,我們的過往,便就算了!”
楊過一怔,黃藥師微微一笑。小龍女卻是不理。洪七公嘖嘖道:“小子,你可發達啦!”
這裡人俱都是人精,如何不知道歐陽峰心中所想,似他們這般武功高強的人,最是怕的,就是這一身的武功沒了後,失了傳。
眼見着劉志恨與黃藥師都已算是有了上佳的傳人,洪七公與歐陽峰都是動了心思。洪七公還好,他的徒子徒孫多得是,隨便一找就是大把有的人。歐陽峰卻是個孤家寡人,他失白駝山莊久矣,再回山莊中去,那些個人,他能信得過誰?便也就是小楊過了。
楊過望望小龍女,又看向劉志恨,卻還是劉志恨笑道:“你這個癡的,還不快跪下來磕頭?歐陽前輩的一身武功可不是開玩笑說着玩的,你得了他的真傳,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楊過搔搔頭道:“可我也是古墓派的大師兄呢……”
洪七公笑罵道:“傻小子,身兼兩派有什麼不好?”
劉志恨道:“天下武功最忌者便是門戶之見,還不磕頭?”
楊過傻傻一笑,跪了下來,他也是誠心,一心要化解歐陽峰與劉志恨的怨仇,這一連的頭磕下去,“咚咚”作響,各人都是高人,自然看出這傻小的心意,歐陽峰心中唉嘆了一聲,伸手拉起了楊過,再一看,可憐這個赤心的小子一頭的頭皮已然破了,血流自下來,邊上的皮也是青了一圈。
劉志恨微微一笑道:“恭喜歐陽兄了……”他是真真的皮厚。本來劉志恨與歐陽峰都是恨不欲彼死的人物,但劉志恨眼看能得好處,立時與歐陽峰拉上了關係。
這一手,歐陽峰雖也是會,但也是暗自乍舌,心道:“這個皮厚的,比我還厲害!”他不欲理劉志恨,轉對洪七公道:“把你手下的徒子徒孫借些與我來使……”他失了白駝山莊,非要收回來不可,別的還好說,就是這山莊中的人信不過,便是要從丐幫中借得些人來,重整他的山莊,要是他一點身外之物也不能給楊過的話,自己的老臉也須得是放之不下。
洪七公卻是傻了眼道:“我的那些人事都早早地交給了黃丫頭,卻叫我怎麼再來與你人手用?便是求,你向黃老邪求就是了,他對女兒說話,還不就是一句話?”
黃藥師陰沉着臉,道:“你讓我求女兒,那我這老臉還往哪裡放?你還是求正主好了。”
劉志恨自然笑道:“這個你放心……不過是些許人手,我立刻從丐幫中調出最精銳高手幫你收復白駝山莊。”
歐陽峰冷哼了一下道:“我可不會謝你……”
劉志恨不想刺激他,也就不言。
日頭全升,衆人減了興致,便行下山。
到了山口,一個小丐上前道:“王爺……有信……”
劉志恨打開來一看,笑道:“又是來催的……”
洪七公道:“什麼事?”
劉志恨道:“義兄與蓉兒妹子要開武林大會,老花子,你太不知事了,不知道蒙古大軍正在集結麼?不日就要南下了。這襄陽就是第一戰!他廣招天下英雄聚會大勝關,順便丐幫也要開傳位大會,你要不要看看新幫主?”
洪七公對旁的事自不是放在心上,對於抗蒙大業也是不大放在心上,卻是驚悉丐幫的新幫主,也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醜,才情如何,當下驚叫連連道:“還不快走?”
卻是第一個跳着到了前方。衆俠哈哈大笑,隨之而行。
到了山下村口,這一村人已經死得絕了,村民們橫七豎八地倒着,卻還有比他們更慘的,那些海雲三人的從人俱是死在了這兒,海雲李長真等到了谷中,劉志恨卻是帶着郭芙來了這兒,那些蒙古人方自殺盡了這裡的村民,卻又爲劉志恨帶着郭芙一一斬殺,因果報應,莫不如此。衆人嘖嘖感嘆。
卻有小丐帶來了數匹良驥。衆人一一尋了各自的馬兒,縱聲高叫,打馬揚鞭,向大勝關而來。那大勝關是豫鄂之間的要隘,地佔形勢,市肆卻不繁盛,自此以北便是蒙古兵所佔之地了。
此地之中有一個陸家莊,這陸家莊的莊主不是別人,正是昔日的陸冠英,這陸冠英的老父是陸乘風,便是黃藥師的一個徒弟,當年,太湖歸雲莊的莊子給歐陽鋒一把火燒成白地,陸乘風一怒之下,叫兒子也不要再做太湖羣盜的頭腦了,攜家北上,定居在大勝關。此時陸乘風已然逝世。當年程瑤迦遭遇危難,得郭靖、黃蓉及丐幫中人相救,是以對丐幫一直感恩。這時丐幫廣撒英雄帖招集天下英雄,陸冠英夫婦一力承擔,將英雄宴設在陸家莊中。
一路上,丐幫弟子次落有序,丐幫實力漸大,已然重現了昔日天下第一大幫的威風。
劉志恨一行人到了門口,果不其然,就見那郭靖黃蓉夫婦與陸氏夫婦雙雙站在莊口,苦苦相盼着,一見之下那黃蓉就叫道:“爹……”
此時,郭靖仍就是一身的布衣長袍,黃蓉卻是淡紫的綢衫,但她是丐幫幫主,只得在衫上不當眼處打上幾個補釘了事。
那陸氏夫婦也是激動不已,想想也是,洪七公也好,黃藥師也好,都是響動天下的人物!更何況,那個劉志恨更是驚天動地的人物。
只是他們尚自沒動,卻有一人先自動了,這人驚叫了一聲,就衝了上來道:“芙妹……”卻是那個武修文!
郭靖大聲喝止住他道:“修文!你看你成了什麼樣子!”
武修文低下了頭,聳着迴轉了過來。
黃藥師到了近前只一點頭,道:“進去再說……”
黃蓉喜道:“七公……”話沒說完,淚卻是先下來了。
洪七公道:“好好好……進去再說……”
在羣丐的呼喝中,衆人到了內廳裡面。黃蓉一拉劉志恨道:“怎麼回事?那個……人不是……不是歐陽……”
劉志恨笑道:“人家怎麼也算是一代高人,現下恢復了神智,可不是好麼?”頓了頓道:“你還是與你的相公到門口迎接來客纔是,這裡的事就不要操心了……”轉過眼去笑道:“讓小玲過來,你不是說她來了麼?”
歐陽峰聞到了菜香道:“快快來人,上酒上菜……要補酒……”洪七公道:“是是是,快快上來了……”陸氏夫婦是這裡真正的主人,本來以這兩人的性子是決計不會招待歐陽峰的,只是得了洪七公的面子,便叫下人去辦了。郭黃二人安排好了衆人,那劉志恨則行到了小偏廳,靜靜等着。
過得了一會,卻是兩個人來了,一個自是白布素衣,打着淺淺的補丁,正是魯小玲,另一個卻是個高大的漢子,這人雖是年青,但面目上,卻是見了發黑,想是叫那日頭曬的,不是武敦儒是誰。
劉志恨自是大奇,他讓這武敦儒到了陳國,卻不想他竟是也到了這裡,當下起動了心道:“你怎麼來了?”
武敦儒道:“回王爺的話,我們早已攻下了陳國,陳國萬萬想不到我們的偷襲,中了計,爲泗水將軍和樵子將軍所破,本來事情也不會這麼容易,正好魏英功將軍帶了水軍來了,他手下之士精於暗殺偷襲之道,是以,這一下子就得了手,前後不到半月,該殺的人就殺得差不多了,那李昭皇已經送到了王爺的宮中,我們借了王爺的名,言之兩國大好,再無頑抗者,或有些,也是進了深林之中,不過王爺曾說得是,我們還是有一支精兵在山林中日夜不停地追殺他們,想來也要不了多少時了,不過……萬象國上交了國書,我們不好辦,想問問王爺,是不是一發打下來?”
劉志恨點頭道:“能少死些人是最好的,萬象國麼……他們怎麼個意思?要是願意交出兵權,最好,不交,還是打……嗯,這樣好了,你回去後,先假意談,做出一副交好的樣子,再行偷襲!還是滅了乾淨!”
武敦儒點頭道:“王爺英明……還有,我想這次帶二弟也到軍中歷練,不知……”
劉志恨搖頭道:“這事不由你做主,也不由我做主,你且下去吧,他想歷練,你讓他親自來找我!”
武敦儒不敢違逆,告罪退下了。
那魯小玲靜靜地立在那兒,過得這些天,她就是丐幫新一任的幫主了,自是心潮澎湃。得了劉志恨的話,她開發流求,行殺戮之道,終於將整個海島收之於下了,這次黃蓉要傳她幫位,同時,丐幫也將做正式的大遷,是以,她也就來了,目下的流求,是由她的義父魯有腳在替她守着。
劉志恨淡淡道:“你這些年來做得好,幸苦了……”
魯小玲趕緊道:“能有這一天,還是王爺的照顧……”時間雖是僅過了三年,但此時的她卻再也非是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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