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忽然起身,走上兩步道:“只是並肩王你出人意料,得國之後不旦不休養生息,反而興兵不休,內中殺伐不斷,滅羅殿,息佛教,外則對蒲甘國和身毒國興兵動武……只是……大理國並沒有因此好戰而亡,也沒有民不聊生,反而國力愈強,民衆合心,此大違聖人之道。但朕不明白的也正是此點,何以會有如此之事?是聖人們說得錯了嗎?朕在此,向並肩王求取強國之道!”
劉志恨汲了口茶道:“皇上覺得大理國現在強了麼?”
趙昀笑道:“並肩王莫要欺朕,大理國這兩年來與宋之交易,其數額,其質量,大不可言,朕雖不能處理國事,但也不能一事不知吧,得了此處,大理國內民漸豐足,產品日多,何以言之不富?兵威之下,無所不破,何以言之不強?想我大宋將員無數,但竟無一人能有六月將軍之能……”
劉志恨搖頭道:“不對,六月于娜雖是本王一手捧出來的將軍,也教了她一點點的能耐,但是於行軍佈陣,她還差得遠呢,這點,武三通,高龍飛,誰都是比她強,本王之所以用她,其實也簡單,就只是爲了放心而已……”
趙昀頓時明白,就如宋室要用文臣領軍一樣,軍隊太強是一回事,也份外不讓人能放心,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就是如此,他是征戰得來部將擁立爲皇,自然知道軍隊與將領的關係,是以,得了天下後便要將這兵權抓在手裡。只是,他方將兵權到手,下步的改革尚未得成,其弟趙光義就爲了天下將他給謀害了,只是這趙光義雖得了天下,但他本來就是個仰他哥哥鼻息的武夫,雖得了位,卻是沒個才能的人,只是享樂,軍隊事物也不再去管了,大宋軍隊的素質以令人乍舌的速度降了下來,本來一支可以於野戰中打得遼人像狗一樣的強軍成了豆腐兵,大片大片地被遼人打敗,卻能去怪誰?
劉志恨帶出來的大理軍也是這樣,他們喜戰好殺,全是由鮮血澆出來的軍隊,這樣的軍隊,劉志恨自然也是不放心交同別人統率,得了六月于娜,便扶上了她,她本是一個女子,武功也不出衆,便就是此,劉志恨才能得對她放心,六月于娜要是想反,別的不說,光她麾下的軍隊就會親自將她綁到自己的面前,便是此理。
只是六月于娜雖是女子,卻也不是庸人,她也知道自己很多事不明白,是以她也不自作主張,聽取部下意見,結合全軍之力,這纔是她百戰百勝的原因,軍隊既強,將軍又不犯錯,那還會有什麼敗?不似大宋的軍隊,將員軍官一個比一個無能,一個比一個廢物,卻偏偏個個都想做能耐豆子,沒事都要蹦三蹦!這樣一來,如何能得不敗?
是以,這大宋境內,是內打內行外打外行,凡是與敵野戰,鮮有能勝的,能勝的義軍不用敵人來打,他們自己內行地打了下來,真真是笑死人了。
趙昀抓住這一點道:“朕也是這個心思,朕之手下盡是無能之人,朕想用忠心之人,卻是怕他們無能,朕想用有才能的,卻個個有自己的主意,不把朕放在眼裡,好像兩仗一打便要上天了一般,什麼都是他對……史彌遠你也知道,他是個主和的,朕三番兩次想要振興軍隊,他就是反對……現下他死了,朕終得了自由,想要有一番作爲,又怕打敗了……”
劉志恨道:“史相便是怕敗,才主和的!”
趙昀怒道:“只是主和又得什麼用?襄陽,不是郭靖擋在那兒,後果堪虞!只是朕不能這樣下去,朕不能這樣一直守成,既然上天讓朕當了這個天子,朕就要像太祖皇帝一樣,北擊中原!還都東京!”他隱忍十年,一朝發作,豈能是小?便是要有一番作爲!
劉志恨道:“既然這樣,陛下打就是了,陛下怕什麼?”
趙昀道:“朕是想問並肩王的取勝之道,並肩王你是兵法大家,定有可教於朕的!”
劉志恨搖頭道:“我的法子陛下你做不了……”
趙昀道:“但請明言……”
劉志恨道:“說來簡單四字以概之,便是‘逆我之意者,皆殺之!’陛下要打,便備軍,備好了軍,便打,凡有阻者,有一殺一,有萬殺萬……”
趙昀道:“那要是……朝中大臣都反對……”
劉志恨笑道:“我有一個笑話陛下要不要聽?”
趙昀心道:“我向你問計,你卻要說笑話?莫不是他這笑話中另有玄機?罷了,我且聽上一聽!”便道:“並肩王請說……”
劉志恨笑了一下,看看天,道:“有一個國家,一次,羣官上朝,奏議國事,皇上來得遲了,卻是出了一件事,原來那議政的宮殿卻是塌了,皇帝大急着人來問,說:‘大將軍怎麼樣了?’回曰:‘死了沒救了!’又問:‘丞相如何?’回曰:‘也沒救了!’皇帝再問:‘太師如何?’回曰:‘還是沒救!’皇帝急了道:‘到底有誰是得了救的?’答曰:‘回陛下的話,國家有救了!’”
趙昀怔了怔,道:“並肩王這話是何意?”
劉志恨淡淡道:“好教陛下得知,本王昔日復國。頒下各各詔旨,而手下羣臣條條反對,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本王無奈之下,讓他們去歸了西,大理國一度之間國中無臣!便是本王一一提起新的,肯聽本王話的人,這才得了沒事,一個國家,若是國弱,一則是君無能,一則是臣無能,陛下爲君,覺得自己是賢明的,那便讓這些不聽話的臣子死光了換上一批就是,若是這也不能讓國家有所起色,那就是君的責任了,到時陛下自知!”
趙昀驚道:“都……都殺了?”
劉志恨豎起一指道:“逆我者,有一殺一!”
趙昀心氣頓豪,暗道:“他小國之王可以爲之,我自然也可爲之……”只是他略爲一深想卻是驚出了一身汗,暗道:“卻是不妥!國中羣臣條條相聯,息息相關,我殺一人,定會牽一髮而動全身,祖上也沒有這般行事的,不可以言殺人……這……卻是如何是好?”
劉志恨笑道:“陛下做不到麼?”
趙昀嘆道:“朕得夫子教誨,如何能這樣濫殺?這裡也要勸並肩王一句,殺人太多爲之不詳,恐爲後招禍來!”
劉志恨笑道:“我與陛下不同,陛下有上天仁人,我卻是順昌逆亡!只是,大理國與大宋是不會開戰的,這一點還請陛下放心,對了,日後大理和大宋的貿易還要加大,陛下請高擡貴手,勿使小國難做……“
趙昀點頭道:“一定一定……”此時,大宋也好大理也好,兩國的難處都是蒙古軍,此刻便如三國之時一樣,趙昀便是再不理智,也不會主動挑起宋夏之戰。
劉志恨接着道:“本王想在這臨安建一處本國的辦事處,本王會派官員來這裡長駐,兩國交好,自然要隨時保持聯繫,陛下以爲如何?”
趙昀喜道:“若是如此,朕也當在太和建一辦事處,這樣不是更好?”
劉志恨得了這話卻是大喜道:“合當如此……”
此時,曲聲啞然而止。卻是林素淨的曲子彈完了。這支曲子雖是不錯,只是這琴仍是難以演出《十面埋伏》之中的精妙,但於林素淨卻也是盡力了,她光潔的額頭上也是隱隱見了汗。
趙昀看了林素淨一眼,目光中閃掠過一絲不忍,劉志恨看在眼中,心道:“是了,趙昀在我這兒不恥下問,雖是如此,但這事他怕還是不想讓人知道,看來想是要殺了林素淨。”
趙昀忽覺衣角一沉,見到升國一臉苦悶地看着他,不由笑道:“你莫要急……”轉對劉志恨道:“小女少時無知,也不知錯,上次得了並肩王的教訓,她真是改變良多,朕也是心下甚慰,小女想拜王爺爲師,學習劍法,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劉志恨搖頭道:“陛下真是會說笑,陛下與本王都是居上位者,俗事繁多,如何有這閒情逸致調教公主殿下?此其一也。公主金枝玉葉,如何能隨了在下學劍?此其二也。劍法乃粗俗之物,江湖中人學之,公主卻是皇室貴胄,如何能行得這種之事?此其三也。陛下,您好這是難爲小王還是難爲你自己?”
升國抓住趙昀的袖子道:“父皇……”
趙昀苦道:“並肩王……你就收下吧……雖爲皇室,要是有得一技謗身,那也是好呀!再者說了,便是掛上個名也好,並肩王聲名遠播,得了您的庇護,也好讓朕放下心來……自靖康之恥,帝室蒙塵,朕實是不想,再有這等惡事發生在升國的身上……”
原來靖康之恥,金人攻破東京,兩帝蒙塵且就不去說了,這兩個皇帝一個比一個沒用,一個比一個廢物,會寫詩,會作畫,卻不會治國。但那大量的宗室貴女卻是一個個生生地給韃子兵糟蹋了,有的,甚至進了金軍的妓戶營,往日裡高高在上,現下里卻是迎來送往,這且都談不上,更是爲奴爲婢,爲金兵任意凌辱,便是皇后嬪妃及太妃等都無一例外,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身爲皇室而這般丟臉的,史上也未得見,還不如一個快死!其中最是有名的便是宋微宗之女,柔福帝姬。她是生生從北地逃離,便是她生得美,迷住了胡人,又潛心算計,才得成功,但似她這般的又有幾個?回來沒得多久,也就死了,雖然身死,但卻鮮明地告訴了人們那北方歲月的悽慘悲苦!只是趙構卻是怕了,只守不出,甚至爲了自己的帝位弄死了名將嶽武穆!
趙昀雖是一個想振作的君主,但對於這些事他也是知道的。國家在史彌遠的治下破敗不堪,這史彌遠在任時招權納賄,貨賂公行。還大量印造新會子,不再以金,銀,銅錢兌換,而只以新會子兌換舊會子,並且把舊會子折價一半。致使會子充斥,幣值跌落,物價飛漲,民不聊生。接手了這樣一個破敗的國家,趙昀雖有萬丈雄心,也不得不考慮後路。
蒙軍一路西行,滅國無數,保不好大宋也有可能會滅,趙昀這個意識還是有的,他也是清楚,要是不振作,便是他不是亡國之君,他的後人也撐不住這片江山。
現下大理國以驚人的速度新興,正是一條後路,趙昀自是也意屬了這份心計!
劉志恨思之再三,忽然道:“這樣好了,小王在大理爲公主建一座別宮,公主去大理就是,在那裡,便是小王不教你武功,可本王還有巫教的各種秘術,別的不說,便是保公主的身子卻是好辦,南疆蠱術繁多,妙用無窮,公主一定會喜歡的……”
升國公主道:“你說真的?我早聽說南疆的蠱術,這下可有的玩了……”於她來說,旁的事小,便是能離開皇宮,於外間玩耍,纔是重要!
趙昀想想也好,正好他也是要在大理國建辦事之所,也有照應,不怕出事,當下便是兩相得宜。
劉志恨起身告辭,忽然道:“林姑娘的琴聲不錯,本王有一個屬下,天天愛樂曲,只是天份太低,林姑娘要不要來爲她指點一番?”他見這林素淨曲子不錯,要是她能讓孟冰心的音樂有上一點靈動生氣,救她一救也是無妨,就看她自己識不識相了。
林素淨卻是怕了他,北地殺神也好,大理國的殺人王爺也好,卻是沒一個好的,林素淨雖得了琴上的造詣,卻也是個常人,如何能明白劉志恨的這一番心意,當下道:“小女子曲藝不精,怕要……對不住王爺的好意了……”
趙昀也不說話,只是低着眼,不知在想着什麼。
劉志恨見她不知死活,也不相逼,淡淡道:“那便當本王沒說!”起身而走。
劉志恨來得慢,走得卻是快。
童彬手放到劍邊,只待趙昀一個眼色,便立時殺了林素淨。
趙昀擡起頭道:“且慢……讓她隨升國一起到大理……”
升國無知,卻是笑道:“好呀好呀,這位姐姐的琴真是好聽……不像別的,以前我聽人家彈的時候,都要睡着了……”
劉志恨回到驛站中,朱子柳正自等着,一見之下道:“王爺……”
劉志恨笑道:“事情已經好了……你去,叫人傳話,到太和城中選一箇舊屋修一下,升國公主要來住上幾日……本王還有事,要急回終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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