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緩過神來的時候,我纔開始感到身體發冷。牙齒也不由自主的碰撞的磕磕作響,並且感覺越來越冷,直到後來身體都抖成一團。我感覺身體這種寒冷的狀況一時半會恢復不過來,便決定一不做,二不休,穿上我家筱青遞給我的衣服,一路小跑回家。跑起來一是爲了取暖,更重要的是我擔心別人看到我的囧態,問起我原因來我更囧。
生命裡最溫暖的地方是故土,故土裡最溫暖的地方是家,家裡最溫暖的地方是被窩,被窩裡最溫暖的地方是愛人的身體,至於愛人的身體裡最溫暖的地方嘛,我就無可奉告了。
因爲人各有志,喜好不同,所感覺最溫暖的地方也會不同。閒話少敘,回到家蓋上被子,喝了好幾大碗筱青燒的薑湯後身體纔開始微微發汗。
我有了多餘的熱情,剛想調侃一下筱青,緩解一下緊張的空氣,擡眼看到筱青又紅又腫的雙眼後,我就沒心情拿她開心了。
之後裝出一本正緊的樣子問:“你咋知道我去海邊了呢?”
“很晚了你沒回家,看你最近又死氣沉沉的樣子,我擔心你出什麼意外,就去紅樓附近找你。最後在海邊看到了你的衣服,我當時嚇傻了,我都不敢往最壞處想,我擔心自己承受不了。”筱青慢吞吞的告訴我說。“等我緩過神來,就抱着你的衣服去了蘇老家,跟蘇老說明了你最近的情況。蘇老沉默了很久,後來安慰我說:
‘筱勇應該沒事,這孩子是我看着他長大的,我瞭解他。他不會自殺,如果不是他故意自殺,他死到水裡的可能性很小,幾乎不存在。他要麼去了別處的礁石上過夜,要麼游到了深水區一時回不來。這事你先別告訴別人,鬧得人心惶惶的對誰也沒有好處。你回家等到明天太陽出來再說吧。’我覺得蘇老說的有道理,心裡踏實了很多。但我心裡還是不好受,就跑去海邊。我使勁抱着你的衣服,一直盯着海的方向,眼淚還是控制不住了流出來,後來眼淚都流乾了。直到看到你從海里回來我才放下心來。差點忘了,我得馬上去蘇老家跟他老人家報個平安。”筱青說完就出去了。
這件事除了蘇老、蘇母、我和筱青之外,再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與我生命攸關的事對於其他人而言就是不曾發生過。
從此以後,我對燕子的感情不再那麼濃了。我有時候還會想起她,但只是無關痛癢的想起。我再看到她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原來那種親人般的親切感了。我照常給蘇老代課,重新踏回了我原來的生活軌跡。晚上依舊去蘇老家,也是爲了陪蘇老,也是爲了自己打發無聊。
“既然大家都認爲人的本質是善的,都不否認靈魂的存在,並且一致認爲我們每個人在人類所能認識的範圍之外都相信存在屬於自己的神。”我們在蘇老家聊天的時候,我給蘇老提出個我認爲是建設性的建議。“不如我們建造個神廟,以供我們的神住在裡面,不受外界的騷擾。我們每個人每個月至少去神廟裡膜拜一次,同時跟自己的守護神訴說訴說自己的煩惱和困
惑。我覺得這樣做的好處很多,首先每個人的心靈會越來越乾淨。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把我們幾個不同族羣中每個人的心都融化在一起,不至於像一盤散沙一樣各行其是。這樣不用再苦口婆心,不用再費心勞神就能達到化干戈爲玉帛的目的,不是很好嗎。”蘇老對我的建議沒有表態。
“我們爲什麼去幹擾他人的生活呢。每個人都有能力依據自身內在和外在的條件、根據自己所經歷過的以及自身所處的環境、對自己所面對的存在和不存在的事物做出自己的判斷。我們爲什麼非要把自己的思想強加給別人呢?君不見他們生活的比我們這些讀書人更有滋有味嗎?”大寒不贊同我的看法。“一個人就有一個只屬於自己的世界,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不同的宇宙,這個世界不是更豐富多彩嗎?爲什麼要整體劃一,把世界上所有的樹葉都裁剪成一個模樣呢?我們人類,尤其是男人中總有一些人想改變這個世界,把自己的喜好強加給與自己不相干的人。不但自己費力不討好,還害的別人怨聲載道,苦不堪言。你以爲自己喜歡哲學別人就喜歡哲學嗎?你以爲自己喜歡數學別人也跟你一樣也喜歡數學嗎?蘇格拉底有智慧吧,他除了自己思考,從來沒告訴別人應該過什麼樣的生活,信奉那個神。他至死都沒給人類留下隻言片語。老子有智慧吧,據說他也是在尹喜的一再墾求下才表達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之後轉身離開了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當一個人覺得自己很有智慧並且很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時候,這個人不但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並且愚蠢至極。”大寒一通慷慨激昂的陳詞,把我羞的無地自容。
“不是所有的人都對另外一種不同的存在感興趣,像燕子、山雀她們就只對看得見摸得着的事物感興趣。誰也不能斷定只對現實事物感興趣的人會比有宗教信仰的人幸福感少。要相信每個人都是有智慧的,事實上每個人也都具備相當能量的智慧的。當他們對再多的物質財富都感到匱乏的時候,他們有能力換一種方式愛這個世界。他們所以沒改變,只能說明他們對目前的生活狀態感到滿足。就是看不見的病毒,在受到針對某一種病毒的藥物、一再刺激這種病毒之後都會變異,從而產生耐藥性來保護自己。難道一個人的智慧都比不了一個病毒的智慧嗎?再比如,當一個人的身體失血過多,身體內的血液不足以供應全身時,大腦會自行分配血液的供應,把血液首先供應到大腦,滿足大腦的需要之後,剩餘的血液再按照身體需要的輕重緩急重新分配;再比如人自身的代償機制,當一個人的某些器官因某種原因受損後,機體會自動調動爲受損的器官、組織、或是細胞來替代或補償其代謝和功能,從而使體內建立新的平衡。這些都是人體自身存在的智慧,根本無需經過大腦思考。難道你會懷疑人在所處的環境之中,沒有足夠的智慧把身心調到最佳狀態嗎?我覺得,最好的統治就是讓每個人都感受不到自己被統治。所以還是不要給族人灌輸那些虛無縹緲的思想。人應該敬畏自然。如果立道——
比如所謂的制度了、主義了等,也要遵從老子的理念——道法自然。所謂的現代文明可是與道法自然的理念背道而馳。”大滿口若懸河,情緒來了都不加思索。喘口氣大滿又開始攻擊我的言論:
“當今的政體,什麼獨裁製、君主立憲制、共和制、總統制、議會制等,所有這些政體存在的理論基礎不都是源於不同的哲學流派嗎?所有這些個哲學流派都堅持自己的理論和主張,僅僅是堅持自己對世界的不同看法。‘理論就像衣服上的補丁,總有一天會掉的。’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所有‘補丁’,有哪個能比得上老子‘道法自然’這個‘補丁’存世的時間長呢?什麼唯心、唯物、可知、不可知的理論,恐怕爭論到地球消失也沒個定論。老子幾個字就解決了他們世世代代爭論的所有問題。蕭勇以爲自己的理論是曠世的嗎?一個補丁能提高到曠世的高度嗎?我覺得生物的多樣性符合自然之道。我更覺得思想的多樣性、宗教的多樣性更符合自然人之道。世界上最好的制度就是沒有制度。每個人都返璞歸真,與自然親近,不再受到所謂任何制度的滋擾。男耕女織,每個人都有事做,有飯吃,有嚮往。確保自己幸福的前提是不會破環自然,不會冒犯他人,沒有政客們挑起的戰爭。這不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嗎?建立這個制度很難嗎?人人膜拜的民選制度,我怎麼沒看出她存在的智慧之處呢?過半的人就可以決定一個人對全體頤指氣使,這是什麼道理呢?難道超過半數就代表真理嗎?超過半數人的總體幸福就比那些超過半數人之外的一羣人更幸福嗎?這又是什麼邏輯呢?這個邏輯存在的理由又是什麼呢?誰能斷定,一個人失望而引起的痛苦會比其他所有人失望而引起的總體痛苦小呢!所謂民選,只要有一個民不滿意那都是殘忍的制度,何況是接近半個國家的民呢。我以爲,除了道法自然的政治,次好的政治就是:民類歸民類,政類歸政類。不是所有的人都對政治感興趣,就像只有少數人對哲學感興趣一樣,也只有少數人才會對政治感興趣。讓多數對政治不感興趣的民做自己感興趣的事,讓對政治感興趣的政客們文爭武鬥、相互廝殺。就是廝殺到最後也不能滋擾那些沒有參與政治鬥爭的民。我以爲這是退而求其次的好政治。”大滿說了半天,累了,停下來喝茶。
我們這裡的政治和經濟體制原始樸素。像平時所食用的粗茶淡飯一樣樸實無華,簡潔實用。沒有貨幣,替代貨幣的是四類銅牌,食牌、茶牌、酒牌和紅牌。這四類銅牌的價值對等,食牌可以兌換一定量的口糧;茶牌是去茶樓飲茶博弈;酒牌是去酒館提供額定的酒菜服務;紅牌自然是去紅樓。每人每月無償供應六張牌子,這六張牌子足可以維持一個沒有勞動能力之人衣食無憂。當然,前提是莊稼大豐收。按照每年的糧食收成,通過計算得出四類牌子每年提供服務的定額。包括徵收地租戶的牌子,發放牌子都是由在學堂唸書的孩子們打理。
對這次的辯論,就像是針對我的批判。我是灰頭土臉,落荒而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