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賴在牀上，筱青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喊我起來，我一動未動，仍然咀嚼着昨晚意猶未盡的聊天。我現在想着如何檢驗檢驗蘇老所說的話，苦於自己最近沒有產生新的衝動，不然的話，我肯定馬上行動。我感覺有股強光刺激我的眼睛，我擡頭看到筱青正在用自己的鏡子把太陽光反射到我的臉上，我發現機會來了。
“筱青，請你不要催我起牀好不好？我正在回憶我倆剛認識的時候的事，那個時候你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人見人愛的模樣可是迷倒了很多人。”
“這樣呀，我不是害怕飯涼才催你起牀的嗎？”我胡謅了一通，筱青很當真。不過這一招確實管用，筱青說完就出去忙別的去了，沒再催我起牀。可見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學習的過程，學的越多，人在社會中摸爬滾打的時候就越自由。
人嚐到一次甜頭，總是惦記着想吃下一次。自從跟肥姐纏綿過一次之後，我以爲從此爲自己打開了一扇窗，可以隨時呼吸新鮮空氣，事實上我錯了。每次提出過分要求的時候，我看到肥姐臉色變得很難看，據她自己說答應我的那次是因爲可憐我，也是因爲報答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對她的理解和照顧。我承認我以前確實有意無意的要求過她很多次。
我倆可以肆無忌憚的聊天，聊男女之間的葷段子肥姐也樂此不疲。即使在興頭上，我一旦提出滿足我慾望的請求，肥姐的臉色馬上會沉下來，一言不發，眼神開始躲躲閃閃起來，我不得不轉移話題。多次被拒之後，我也心灰意冷，也是站在尊重對方的立場上考慮，從此再也沒有提過那些過分的要求，但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和友誼並沒有因此受到絲毫的破壞。我也因此對女人感到困惑和不解。或許她們對與一個不應該發生關係的男人發生關係感到羞愧也不一定，但是做這種事都是偷偷摸摸的做，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那或許她們對偷這種行爲很不以爲然，很瞧不上。
女人是怎麼理解和觀察這個世界的呢？她們是不是站在男人是在偷吃，她們是被偷吃的立場上思考這件事的呢？誰願意自己的好東西被人偷吃呢？還是看好自己的家院—讓男人垂涎的東西——自己的身體，不讓任何偷吃的行爲發生纔會心安理得吧。
大寒和大滿的浪漫故事到目前爲止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但是我不認爲他們的感情都能走太遠，有一對走到最後就不錯了。趁他們還在興頭上的當兒，我應該分別各敲他們一竹槓。我是覺得現在敲他們竹槓會把他們敲的更舒服。再說，這兩個好姑娘我還一直惦記着呢，拱手相讓不說，還是我給他們牽的紅線。
雖然我平時吃素，但是個把月也開一二次葷。並非我選擇了素食，而是素食選擇了我。只有在食素的情況下才能保證我的腸道通暢、心情愉快。更重要的是等開葷的時候吃的更有滋有味。如果平日裡胡吃海塞，會把接受味覺刺激的感受器—味蕾麻木掉，如果出現這種情況的話，在這個世界上就找不到美食可食了。如果一直不吃美食的話，味蕾的感覺細胞也會因爲長期得不到刺激而鈍化，到時再食用美食就感覺不到美食的美味了。所以我的做法是對身體上所有的感官細胞都做到一張一弛、勞逸結合。
事實上，我對自己的節制所獲得的意外滿足還是很滿意的。‘凡思想中的東西沒有不是曾經在感官中的。’感官上愉快了精神上自然滿足。在適當的時候一碗水就可以讓一個人感動的熱淚盈眶，幸福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享受美食的機會來了。我準備讓他們倆個輪番請我。
“筱青，你在家這麼辛苦，我心裡總是過意不去。不如這樣吧，我晚上帶你去吃飯，給你補補身子。”我把這塊蜜糖扔到筱青的嘴裡，看到她那激動的樣子，我估計她整個人兒都蜜化了。
“就咱倆呀。”我家筱青好像不放心，在試探我。
“大寒他們，也不一定都有誰。”我說。
“奧，那我明白了，你給他們促成好事了，他們請咱倆吃飯唄。”
“你還很聰明，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呢。在家幹家務都
辱沒了你的才能了。”這回筱青品咂出酸味來了，知道我在撩哧她，皺了皺眉沒吱聲。
“剛纔逗你呢，你還當真，我心情好的時候就這樣。”我不想掃女人的興，還是冷不丁的給補了一句。
“我都不想去了。”筱青還是沒恢復到原來的狀態，一臉灰。我心裡後悔的很，她犯點小錯誤我撩哧她，她還可以忍受。如今人家心情好好的，我無故向人家頭上潑一盆涼水，估計誰也受不了。
可我平時也會說這種話，也不見筱青情緒變化這麼大。可見女人是多麼感性，多麼反覆無常吧。也很有可能我剛纔說這句話的時候帶着情緒，以一種嘲笑的口吻吐出來的。可見，人在心裡上很滿足或者是情緒達到臨界點的時候最容易生出事來。‘夫物盛而衰，樂極生悲。’就是指這種現象吧。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我也沒辦法，只能約好大寒硬推着筱青去吃飯。
我們正在趕路前往的這家酒館是我們這裡唯一的一家酒館，世代經營。酒館在紅樓的東北方向，中間隔着茶樓，酒館正前方是一池蘆葦蕩，交易市場就在酒館的左前方。這一帶是我們這裡的經濟、文化中心，也是閒暇時間大家休閒娛樂之地。
酒館很小，只用來做飯菜。用餐的地方面積很大，餐桌清一色是石頭的。石桌的周圍擺放着多少不等的石凳，部分石桌是露天的，部分石桌安放在茅草房裡。
我倆趕到酒館時，我頓時慌了神。酒桌上除了大寒、大滿、小雪和杜鵑之外，肥姐和燕子也在場。我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幸虧燕子及時的把筱青拉倒自己身邊坐下，我才穩住了心神，坐在了肥姐的身邊。我的心裡直打鼓，好像自己幹了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事實上，我與肥姐友好大家都知道，那都是姐弟之情，沒有別的。我過去與燕子如膠似漆的關係整個寨子的人也都吵得沸沸揚揚。都踮着腳等着看我的熱鬧，看我這個窮光蛋怎麼養活兩個女人。筱青也知道這事，有時候還時不時的斜視我一眼，發出兩聲冷笑。意思是：真是個不知羞恥的傢伙，都寅吃卯糧了還有閒心在外邊沾花惹草！
我看到筱青和燕子像個失散多年的姐妹剛相聚似的，慼慼又切切，切切又慼慼。燕子說的什麼我聽不清，筱青說的話我倒是聽到兩句，大意是家裡太窮揭不開鍋之類的。
我心裡一直憋着一個問題想問杜鵑，當初她說自己被她娘許給她表哥的事是怎麼一回事。但是這個問題直到散席我也沒敢開口，我怕有心的人想的太多。我看到燕子今晚柔情蜜意的神態，我也是不飲就醉了。
剛剛傳上來兩根滋滋流油的烤羊腿我都提不起胃口。今晚本來我是主角，我顛簸顛簸來的時候腦子裡就一直想着如何給他們表演一番，如何奚落他們一番。哎，還是俗話說的好：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俗話可沒有錯說的，俗語都是經濟實用的理論。依我看，人生中的美事十有八九都是想的。但是我並沒有覺得想象中的美事感覺起來與已經發生的美事有什麼不同，遍佈整個身心的愉悅感都是一樣的神經遞質在活動。所不同的是，已經實現了的願望在一陣滿足感之後，滿足感會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心中又會自覺不自覺的產生一個新的、更大的衝動—一個新的願望或者理想的誕生。接下來滿腦子思考的就是如何實現這個新生的‘生命’。
這種不間斷的產生新‘生命’的現象纔是人作爲一個人真正的玄妙之處呢。人爲實現指引自己前進的這個新生‘生命’而努力奮鬥的愉悅感都是一樣的，所以說人所從事的勞動分工並沒有貴賤之分。有分別的只是一個人在實現自己所追求的事物過程中的迫切程度，渴望程度越高的人身心消耗也相對越大，愉悅感相對也大。當然實現理想的時候滿足感也會更大更持久，反之亦然。人在實現理想的過程中，所有的充滿荊棘和陷阱的道路對他們而言都是如履平川，除非他們由於某種原因放棄掉自己爲之奮鬥的目標。
一個人放棄目標的原因一般有二：因爲自己力不從心，一個人即使調動了一切能夠調動的力量也感
覺目標遙不可及，纔不得不把自己爲之努力的目標的門檻降低或者乾脆放棄，再重新定位新的目標。另一個原因就是突發事件或者自己不曾預料到的巨大阻力出現，擋住了自己前進的道路，迫使自己不得不心灰意冷的掉頭轉向。繞一圈之後，不是又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我愉快的心情被突然從天而降的燕子和肥姐像一盆冷水一樣給澆滅了。
我很討厭女人嘰嘰喳喳的聊天，聊的都是些我不感興趣的衣服了、布料、胭脂了等等。我坐在這裡簡直是活受罪，想跟肥姐聊聊神聖的愛情吧，氣氛不對。想跟大寒、大滿聊聊人生吧，人家心有所屬，一心不能二用。想抱抱燕子吧，我怕掉醋缸裡淹死。想吃點美食吧，提不起食慾，我只能默默地自斟自飲。
這頓飯名義上是請我，實際上請的誰我還不知道呢。我作爲主角，像被扔到路邊的死狗一樣，都沒有人願意過來踢我一腳，我心裡那個五味雜陳的滋味，比吃了狗屎都難受。我是來陪靈的吧，我感覺是。
我心情不好，喝了幾杯就趴在石桌上裝醉。我裝醉的本事，恐怕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綻，必要的話，我可以隨時吐出來。接着酒勁，我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醒來時感覺心情舒服了很多。我看到燕子瞟了我兩眼，惡狠狠的、勾魂的，想必是怪我無故把她忘了吧。忘了她也是她自找的，只能怪她自己當初太任性，害得我差點送了命。散席的時候，只有燕子喝醉了，肥姐她們扶着燕子去了紅樓。
“跟燕子聊的很開心呢，像個親姐妹似的，你爲什麼不把她帶回家給你作伴呢？”回家的路上，我試探筱青的態度。
“家裡吃的糧食還是借蘇老的，看你辦的好事，把人家燕子害的都不想活了。”筱青說的有點誇張，我覺得燕子還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不過也不一定，女人的感情投入是慢熱型的。用慢熱的方式煮青蛙，青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而且女人對感情的投入好像是全身心的，不顧一切的，所以出現什麼後果都不好說。
“那以後我多幹點活不就可以了嗎？蘇老多次勸我接過他教授孩子的苦差事，我都沒答應。我接過來的話，家務都不用你幹了，你只管去陪蘇老倆就行。”我暗示我有能力養活燕子，我迫切想知道筱青的態度。因爲這事關係到我的後半生，但是筱青一直沒給我明確的答覆。以沉默的方式抵抗我的要求也不算太壞，至少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但是對付像筱青這樣的女人很棘手。她表面上好像不在乎，也只能說明她不喜形於色，其實她心裡到底什麼態度誰也不清楚。保持沉默對於筱青而言有兩種可能：要麼不屑一顧，這事對她無所謂；要麼她在思考抵抗我意志的辦法，她就是拿出她的殺手鐗，用柔軟的繩子纏我我也是死路一條。我對付她的只有拳頭，但是我的拳頭對她產生不了任何效果。她是不是裝的我不知道，反正她不在乎。她不在乎，我的拳頭就達不到威懾對方的目的，現在就連我自己也對自己的拳頭失去信心了。
她若是受了委屈，給我做的飯菜那就根本沒辦法下嚥。要不乾脆把自家的糧食搬到孃家去，騙人說實在吃不了。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她捱餓，再說我也忍受不了，只好借東家湊西家。
借財物就得看人家的臉色。借的另一個表達就是求人家，求就得彎腰，彎腰就是低人一頭，低人一頭自己就沒有尊嚴。我現在算是剛剛活明白：男人即使再受苦受累，即使不能更上一層樓，至少也要自力更生。我以後也不會再無故招惹我家筱青；不到要餓死的地步，我也不會再去借財物；以後也不再招惹人家姑娘，果真對方動了感情，我的心裡沒地方放人家，我的家裡也沒地方放人家，我更養不起人家。結果是不僅自己和對方徒生煩惱，也給自己和對方家人徒生煩惱，撿到芝麻丟了西瓜，得不償失。
我家物質上匱乏，也是我求之不得的理想狀態。只有缺衣少糧，我纔有幹活的動力。我不希望家裡有餘糧。在我的哲學裡，我偏好‘缺’，我不喜歡‘餘’。我以‘缺’爲美，以‘缺’爲完美，以‘缺’爲圓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