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鍋裡吃飯,哪有馬勺不碰鍋沿的。安妮跟戈玲都不是沒原則的人,老得有針鋒相對的時候。這天,戈玲拿着一篇稿子從自己辦公室出來,黑着臉來到劉向前座位前,“向前,這篇稿子不能發!”劉向前登時緊張起來,“戈姨,我都跟客戶承諾過了……”
“那也不行!我早就說過,我們是有思想的雜誌,不是購物指南!這篇稿子通篇圍繞企業家寫,有軟廣告之嫌,這種稿子一律不登,這是我一貫原則,你不是不知道啊!”
“戈姨,這可是個大客戶,往後廣告還指着人家哪!”
戈玲有些不高興了,“向前你這段時間沒白受安妮領導,思維也變成市場經濟了!”劉向前不知如何解釋。這時,安妮聞聲走出了自己辦公室,與戈玲開玩笑,“主編,您又背地裡誇我呢?”
“安妮,我不是不支持你經濟創收。說心裡話,自從你上任以後,編輯部經費寬裕多了,這都是你的功勞,大家有目共睹!”戈玲邊說向另幾人徵詢意見,“大家說是不是?”
袁帥點頭稱是,“功不可沒!主編下邊是不是還有但是……”
“但是——”戈玲緊接着,“我們雜誌不能爲了創收放棄原則!”
安妮模仿戈玲,“但是——我認爲這篇稿子不存在廣告嫌疑!”
兩人爭議再起。你來我往,相持不下。戈玲抖抖稿子,“寫企業家的,還不是廣告?”安妮反駁,“它不是一味吹捧!是拿這個企業家當標本,進行剖析,分析了很多社會現象!”
“這隻能說它做得很巧妙!這是欲蓋彌彰!”
“請您相信我也是有原則的!”
“那咱們聽聽大家意見!屁股決定大腦!向前不用說,肯定是站在安妮那邊兒的!袁帥!”
袁帥耍滑頭,“考慮我跟紅紅的特殊關係,還是迴避吧!”
歐小米很糾結,“澈澈要在就好了,我這一票就不至於生死攸關了……”
話音未落,何澈澈神色緊張地跑進來,“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
不等大家問個究竟,何澈澈就躲進安妮辦公室,反鎖上房門。隨即,一位中年婦女接踵而至。她衣着打扮體面入時,保養得不錯,一看就是家境殷實的主婦。她一進門就東張西望,發現何澈澈不見了,連忙打聽。
“您好!請問剛纔那孩子去哪兒啦?”
袁帥明知故問,“哪個孩子?”
中年主婦在自己臉上比畫着,“就那長得……皮膚白白的,眼睛細細的,眉毛彎彎的……”
“女孩兒?”
“男孩兒!不過比女孩兒還俊呢!”
安妮和戈玲雙雙挺身而出,擋在中年主婦面前。
“Sorry!”安妮先說話,“您找他有事嗎?”
“嗯,有事兒!”
“Sorry!”戈玲和安妮如出一轍,“什麼事兒?”
“我就看看他!”
安妮、戈玲愈發警覺,“看看他?看他什麼?……他有什麼好看的?”
中年主婦顯得很不高興,“當然好看!誰說他不好看?”說着,她擺出了說評書的架勢,“卻見他,眉清目秀齒白脣紅,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目似朗星眉似彎月,玉樹臨風氣宇不凡,可謂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恰如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對何澈澈路遇女粉絲,大家已然見怪不怪。其中有玉女,也不乏玉婆。有本人對他憐愛有加的,有越俎代庖替女兒找尋如意郎君的。遭遇地點多是地鐵,一般尾隨幾站也就含恨放棄了,今天這個屬於執著型的,一直在樓門口蹲守,何澈澈一露面就緊追不捨,直至追進編輯部。
劉向前跟袁帥、歐小米小聲嘀咕,“又一花癡!澈澈也是,怎麼總招收廣大中年婦女當粉絲呢?!”歐小米長嘆,“自古紅顏多薄命!可憐澈澈花容月貌,悲劇!”
中年主婦頗急切,“他人呢?我要馬上與他相見!我很急!”袁帥擋駕,“毛主席他老人家說,中國的事情急不得,要慢慢來。更何況這是兩個人的事,光您一個人急沒用!”中年主婦上下打量袁帥,“你是誰?”
“不才,在下袁帥,江湖諢號Casanova,澈澈他哥。俗話說長兄如父,他的終身大事你跟我說就行,我替他做主!”
“來龍去脈你都不知道,你怎麼做主?”
“我不知道?這種故事版本都大同小異,就是您跟他偶然相遇,彷彿前生有緣,令您怦然心動,心底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那還不讓我趕緊見他?這有關他一輩子的幸福!”
安妮撇撇嘴,“可是您也不想想,他得管您叫阿姨啦……”
中年主婦糾正,“叫姑姑!”
袁帥一拍手,“還不一回事兒——您跟他差一輩兒呢!他不是楊過,您也不是小龍女,這根本不可能!”
中年主婦開始着急,“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跟你們一句兩句說不清,快讓他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回我再也不能失去他了!”
安妮和戈玲都沉下臉來。安妮不客氣地說,“Sorry,作爲他的義務監護人,我有必要提醒您,您這種做法相當令人不快!坦率地說,您已經對我的被監護人構成了騷擾!”戈玲更是義正詞嚴,“Sorry,作爲另一義務監護人,我的意見和上一位監護人保持一致!更坦率地說,請你出去!”
中年主婦有些氣憤,“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苦苦尋找,今天老天有眼,終於讓我遇見他了!我不過就想確認一下他到底是不是戴維,你們怎麼這麼不近人情呢?!”
歐小米走上前,“戴維?阿姨,現在就能確認——他是澈澈,不是戴維!”中年主婦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一張舊照片,情緒激動,“他不是戴維是誰?你們仔細瞅瞅!”
編輯部大家好奇地湊過來看,只見照片上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大家不解其意。安妮口無遮攔,“誰們家孩子這是?長這麼難看!”中年主婦不願意了,“不許這麼說我們家戴維!瞅他多漂亮啊!這是戴維剛出生時候,我給他照的。哪承想,從此我們戴家就骨肉分離,這一別就是二十年!茫茫人海,或許有許多次擦肩而過,相逢但卻不相識!……”
兜了一大圈,大家這才知道,該戴姓女子不是來找感情,而是來找侄子的。幾個月前,因爲輸血,戴家人偶然發現戴維不是戴家骨血。因爲產院疏忽導致抱錯孩子的事,屢屢見諸媒體,於是戴家便尋找同年同日同病房出生的嬰兒,一一排查,結果是假戴維回到了親生父母身邊,而今排查到何澈澈,戴姓女子認定真正的戴維非他莫屬。
何澈澈側耳諦聽着外面的談話,心有所動。
聽過戴姑姑的敘說,安妮明白了,“MyGod!澈澈是你侄子?!”
“親侄子!有照片爲證!”
端詳照片上的男嬰,大家愈發困惑。
“澈澈小時候長這樣兒?太不可思議了!”
“女大十八變,男孩兒倒是也變,可是一躍成爲澈澈這樣兒,難度大點兒!”
劉向前仔細端詳着,“不過瞅這眉眼吧,跟澈澈倒也有點兒像……”袁帥不以爲然,“這眉眼還沒睜開呢,哪兒瞅得出來呀?你說這是我小時候,照樣有人信!”
戴姑姑當真,繞着圈地端詳袁帥,“那你什麼血型?”袁帥被看得發毛,“您饒了我吧,我什麼血型也是袁家的後代!我是勸您別急於下結論,別一口一個戴維戴維的,告訴您,我的兄弟叫澈澈!”
“你們沒發現他跟我長得很像嗎?”
話音未落,房門一開,何澈澈出現在安妮辦公室門口。戴姑姑一見何澈澈,眼睛一亮。“戴維——!”戴姑姑激動地踮起腳尖張開雙臂,擺個Pose,衝何澈澈撲過來。何澈澈慌忙一閃,戴姑姑撲個空,轉身再撲,又被何澈澈閃過。兩人一招一式儼然老鷹捉小雞。
袁帥突然有所發現,一把抓住何澈澈,“別動別動!”
袁帥端詳完澈澈,又端詳戴姑姑,“別說,還真有點兒像!”
其他人也發現了這點。
“好像是挺像的……”
“像!尤其是鼻子!”
戴姑姑連忙佐證,“我們戴家人都長這樣鼻子——高出面部1.5公分以上,與眉骨處於同一平面,佔臉部面積8.9%——這是我們家族特徵!”
袁帥看着戴姑姑,“回頭我借個卡尺給他好好量量!”
戴姑姑直盯着何澈澈,“戴維,你真不認識我啦?你仔細看看,我是你親姑姑啊!”戈玲打斷,“您甭讓他認了,剛生下來就認識您,那他成神童了!”
何澈澈滿腹疑團,“如果是醫院抱錯了,那我父母……”戴姑姑敏感地予以糾正,“是養父養母!”
“他們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呢?”
“也許是他們根本不知道,也許是他們故意瞞着你。那是1991年10月12號上午9點28分31秒,晴間多雲,氣溫15攝氏度,風力3到4級。在第一婦產科醫院二樓203產房,一個小生命呱呱墜地,體重3.15千克,那就是你,戴維!當時值班護士李紅,護士長李玉蘭!”
聽着戴姑姑娓娓道來,何澈澈和大家不免半信半疑。
“您知道我什麼血型?”
“你爸爸也就是我哥哥是O型,你媽媽也就是我嫂子是O型,你也就是我侄子必定是O型!”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到何澈澈身上,等他表態。何澈澈顯得很驚訝,嘴巴呈O形。安妮催促,“Yesorno?”
“Yes……O型。”大家愕然,嘴巴也齊齊呈O形。
轉天早晨,何澈澈還沒來,編輯部大家議論起昨天戴姑姑尋親的事,猜測着何澈澈回家問詢的結果。劉向前覺得這事兒不靠譜兒,“戴姑姑神神道道的,十有八九是神經病!噢,一生下來抱錯了,二十年後又找着了——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兒啊?都成電視劇了!”
歐小米接着話茬兒,“不過也難說,有時候生活裡的事兒比電視劇都離奇!我看過一個報道,說這家有倆兒子,小兒子跟父母長得一點兒不像,父親就懷疑妻子不忠,耿耿於懷了二十年,最終離婚了。大兒子爲這事兒特別扭,有一回在外邊吃飯,瞅着鄰桌一個小夥子吧跟自己長得特別特別像,心裡一動,忍不住就湊過去打聽人家身世,反正費了一番周折吧——最後你們猜怎麼着?”大家都盯着她。
袁帥猜測,“那人是他親弟弟……”
“你也看那報道啦?”
“你不說離奇嘛,怎麼離奇我就怎麼猜唄!”
“這可是真事兒!就因爲當年產房護士把兩家孩子抱錯了,導致人家妻離子散!”
“這種事兒不會降臨在澈澈身上!上帝造人,大部分都承包出去,澈澈屬於上帝親手造的,所以肯定偏向他,好事兒才找他呢!”安妮一邊說一邊從自己辦公室出來,太陽穴上貼着黃瓜片。
袁帥和安妮鬥嘴,“現在世界上最著名的不是上帝制造,是中國製造!MadeinChina照樣出精品,本人就是鮮活的例子!”
安妮挖苦,“那要看什麼標準了!”
“你們海歸不就善於採用中西合璧的標準嘛!精品到哪兒都是精品,放之四海而皆準,hold住!”
“Sorry!要按照我的高標準嚴要求,那你應該返工!”
袁帥不以爲然,“你這是貿易保護!雙重標準!算啦,國貨當自強,還是以國標爲準吧!”說着,轉向歐小米,“美眉,不用我說,你一定識貨……”
不料,歐小米也不買賬,“歐債危機,你出口受挫,就轉內銷拉動內需來啦?向你透露一個內幕消息,偶從來不買打折商品!”
袁帥兩邊都碰了一鼻子灰,自討沒趣,“兩個女人一旦聯手,那就是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我的戰術採用各個擊破!”
安妮、歐小米會心地相視一笑。
正這時,何澈澈邁進門。只見他一語不發地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來,習慣性地轉動着圓珠筆,兀自想心事。剛纔還喧鬧的編輯部立刻安靜下來。
戈玲試探地向何澈澈詢問情況,“澈澈,沒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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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有事兒。”
戈玲一怔,“你問你爸媽啦?戴姑姑是不是瞎說八道?”
“1991年10月12號上午9點左右,第一婦產科醫院二樓203產房,體重3.15千克,值班護士李紅,護士長李玉蘭——跟戴姑姑的口供完全一致!我爸媽說,同產房確實有一家姓戴,也生的男嬰,一家子都是搞文藝的,特別愛唱歌,所以他們印象特別深!”
大家呼啦圍上來。
“我說什麼來着?無奇不有!”
“這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戴家、何家同時同地住同一間產房!怎麼啦?噢,住一塊兒就得狸貓換太子?那真成故事了!”
“對啊,也許只是巧合!澈澈你別當真就行了!”
何澈澈卻輕鬆不起來,圓珠筆始終轉着,“我是沒當真,可是我爸媽當真了!”戈玲走到何澈澈身邊,“你別是沒說清楚,把他們嚇着了吧?”
“我就當笑話跟他們隨口一提,外加旁敲側擊。可是沒想到他們會是那種反應……”
“他們什麼反應?”
“相當緊張+相當吞吞吐吐+相當寢食不安!”
何澈澈不像是開玩笑,大家開始覺得事情複雜了。
“令堂大人也太經不住嚇唬了!自己兒子就是自己兒子,誰也搶不走,除非……莫非你真不是他們親生的?”
“看他們這麼草木皆兵,恐怕其中必有隱情!”何澈澈神情嚴峻,“反正小時候吧,鄰居們就說我不是爸媽親生的,我只當他們逗我。後來大了,有人還這麼說,說我跟爸媽長得一點兒不隨……”
袁帥深深點頭以示贊同,“這我有體會!我見過你爸媽,他們長得比較勞動人民,你呢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一副公子哥樣兒,差得是比較遠……”歐小米也想起來,“你原來還說過,你跟你爸媽吃飯口味不一樣,他們吃鹹,你吃淡,他們愛吃辣,你就一點兒辣也不吃……”
“我超愛吃魚,尤其是海魚,可我爸媽怕腥,一口不沾!”
劉向前判斷,“這說明你跟他們的腸胃構造有根本區別!”
安妮疑惑得五官挪位,黃瓜片噼裡啪啦往下掉,“MyGod!難道你不是何澈澈,而是戴維?”袁帥衝何澈澈吆喝,“嗨,你不是半仙兒嘛,給自己佔一卦不就清楚啦?!”劉向前抖機靈,“這你就不懂了,卦師只能替別人算,自個兒給自個兒算,不準!”
就在編輯部大家陷入困惑之際,一對中年夫婦出現在門口。只見他們造型新潮時尚,一看便知是搞文藝的。兩人的目光很快鎖定了何澈澈,顯得激動萬分,太太一陣暈眩,先生連忙扶住她。
太太深情注視着何澈澈,像歌劇般以唱抒懷。先是太太:“親愛的,看啊,看他的眉毛、他的睫毛、他的眼珠、他的眼白、他的鼻樑、他的鼻孔、他的嘴脣、他的牙齒,多麼像年輕時的你啊!”
先生迴應:“是啊,看他的皮膚,那麼白、那麼細、那麼嫩、那麼滑,多麼像年輕時的你啊……”
太太緊接着:“看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的……”
夫婦兩人很是動情,無奈毫無旋律美感,實在絮叨乏味。袁帥連忙及時打斷他們的抒情,但不自覺地也被對方帶過去,唱起來,“好啦好啦,看得差不多啦……我怎麼也歌劇啦?!請問,您二位是……”
“羅密歐!”
“朱麗葉!”
安妮望着二人,“Romeo?Juliet?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他們還沒分手嗎?”太太很高貴,“我們不僅在舞臺上是情侶,在生活中也是伉儷,並有了愛情的結晶!”
戈玲明白了端倪,“我懂了——你們是來認子尋親的!”
中年夫婦很是欣慰,“誰說歌劇沒有知音?這兒就有!”
“我還真不是知音,所以還是請你們委屈一下,改唱爲說得啦……”
歐小米自作聰明,“情況顯然是這樣的——昨天戴姑姑是打前站的,回去大加渲染,然後今天他們就聞風而至!”安妮也明白了,“那麼您一定是戴先生、您一定是戴太太啦?”
劉向前連忙從中介紹,“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WWW》總監Anney安總,這位是《WWW》主編Elizabeth戈姨!本人是《WWW》廣告執行總監Albert劉向前!”劉向前不中不洋的混亂介紹讓戴氏夫婦一時不得要領,但雙方還是一番寒暄。只有何澈澈不免尷尬,不知該打個招呼還是保持距離。袁帥從旁小聲寬慰:“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放心,有哥呢!”
戴先生頗有紳士風度,“作爲戴維的生身父親,我代表我和我太太對你們表示衷心感謝!感謝你們對戴維的關愛與呵護!”
安妮寒暄:“Notatall!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戴維他……”戈玲連忙暗暗捅她一下以示提醒。安妮反應過來,立刻改口,“噢No!No!Sorry,目前他還是澈澈,何澈澈!而不是戴維!嗯哼?”
戴太太卻顯得胸有成竹,“他當然是我們的戴維!我第一眼看見他,就特別特別親切,特別特別喜歡,特別特別想寵愛……”袁帥打斷戴太太的話,“不瞞您說,凡是見到他的阿嬸阿姨,99.16%都這麼特別特別!”
“她們只是阿嬸阿姨,而我是他的媽媽!”戴太太擲地有聲,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編輯部裡異常安靜。
戴先生深情回憶:“懷胎十月,我太太時時刻刻都感受着他,每天爲他唱《搖籃曲》……”戴太太唱起來:“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何澈澈突然情不自禁地隨着哼唱起來。雖然沒有歌詞,但旋律很準確。戴太太眼睛一亮,“聽見了嗎?戴維還沒忘!當年懷孕時候,我每天都給他唱這首《搖籃曲》!”
編輯部衆人也爲之疑惑。
歐小米納悶地看着何澈澈,“你可是著名的五音不全啊,唱歌從來不在調上,唱這歌怎麼就一點兒不跑調呢?”何澈澈也納悶兒,“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也沒唱過這歌啊,可是好像順口就唱出來了……”
戴先生看着戴太太,“這就是當年你對他胎教的成效!多棒的音準啊,他遺傳了我們的音樂基因!”何澈澈一驚,手指間旋轉着的圓珠筆啪地掉落在地,戴先生俯身拾起,也讓圓珠筆在手指間旋轉起來,動作之嫺熟與何澈澈不相上下。
編輯部衆人見狀,無不瞠目結舌。
戴太太愈發激動:“看!就連這些習慣動作他們父子都驚人地酷似!”她走上前,分別拉過何澈澈和戴先生的手,仔細端詳比較,“看!多麼酷似的兩隻hand啊——一樣的白皙、一樣的修長、一樣地富有藝術氣質!”
袁帥似感嘆似調侃,“假如你們早點兒來,他這雙hand敲擊的就不是電腦鍵盤,而是鋼琴琴鍵了!”
“如果我們沒有失散,戴維完全可能成爲一名鋼琴王子!”
歐小米忽然想起什麼,詢問戴氏夫婦,“有個關於飲食習慣的問題——你們吃鹹吃淡還是不鹹不淡?”
“我們吃淡!很清淡!”
“你們吃辣嗎?”
“職業原因,爲了保護嗓子,從來不吃辣,包括其他刺激性食物!”
“可是你們超愛吃魚,尤其是海魚,對嗎?”
“你怎麼知道?那是我們的最愛!”
歐小米莞爾一笑,“我的問題完了!”
編輯部衆人的目光都投向何澈澈。戴氏夫婦明白了,撲上前來,一左一右地將何澈澈夾在中間,何澈澈不知所措。
安妮提醒戴氏夫婦,“Sorry!Ithink,雖然有這些動人的細節,但還不足以確認你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嗯哼?”戈玲覺得有道理,“對!你們必須還要提供其他證據!”
“我們有!”戴氏夫婦顯然是有備而來。只見戴先生從隨身挎包裡一一取出幾樣東西,逐一展示。戴太太在旁進行解說,“這是戴維的胎毛,我們一直珍藏着!”
這是一綹微微發黃的嬰兒胎毛。袁帥已經備好了相機,咔嚓咔嚓地拍下幾張照片留作備案,弄得氣氛愈顯煞有介事。編輯部衆人瞅瞅那綹胎毛,再看看何澈澈頭髮,辨別不出所以然。
“這是戴維的出生證!這上面是他的腳印!”
編輯部衆人瞅着出生證上小小的腳印,面面相覷。
戈玲有了新發現,“你們發現沒有?這孩子小腳趾有個特徵——特靠下!”
戴太太立刻贊同:“完全正確!我先生小腳趾就長這樣兒——特靠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她轉身對戴先生說,“脫鞋讓他們看看遺傳學的奇蹟!”戴先生果真脫掉皮鞋、襪子,露出青筋暴露的大腳。
編輯部衆人無不愕然,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袁帥拽了一把何澈澈,“趕緊吧!人家都赤腳大仙了,你也得脫啊!”
衆人雞一嘴鴨一嘴,把何澈澈弄得心亂如麻,突然爆發出一聲高叫,一不留神堪比海豚音,“啊——!”
衆人頓感耳膜劇痛,紛紛捂住耳朵。啪啪兩聲,桌上的兩個玻璃杯接連被震碎。何澈澈收聲,衆人這才戰戰兢兢地鬆開耳朵。安妮餘忌未消,“MyGod!維塔斯海豚音原來是你教的?!”戈玲猜測,“弄不好這也是遺傳!”
劉向前收拾着碎玻璃,無比痛惜,“嘖嘖,這杯子打八折還十六一個呢!”
何澈澈望着戴氏夫婦,心情複雜,一字一句地表態,“要證明我們是不是有血緣關係,很簡單——測DNA!”
夜深人靜,何澈澈獨自坐在辦公室裡,怔怔地想着心事。他凝視着桌上一張照片,那是他與現任父母的合影,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很是溫馨。
何澈澈默默地把照片翻轉過去,然後站起身向外走去。
燈熄了,人去屋空。
接連數日,大家熱議的話題中心一直是何澈澈與DNA。
“DNA檢測結果還得過段時間出來,”戈玲嘆氣,“也不知道澈澈的身世之謎到底會怎麼樣……”
“其實謎底都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了,測DNA也就是走個程序——”歐小米很篤定,“澈澈肯定是戴家的孩子,從相貌到氣質到飲食到習慣,也太相似了!”
“何家父母還挺配合,讓測就測,這說明什麼?”袁帥自問自答,“說明不是空穴來風!他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
歐小米衝袁帥撇撇嘴,“你不說這是電視劇嗎?怎麼也信以爲真啦?”
袁帥懶洋洋,“不是有這麼句話嘛——生活纔是編織故事的大師!”
“我要是何家就不測DNA,據說檢測費挺高的呢,花那冤枉錢幹嗎?”劉向前從經濟角度加以分析,“除非這錢都由戴家出!最重要的,撫養費一定要說清楚!這裡邊包括成本費、含辛茹苦費、精神補償費等等等等,何家倒是可以藉機有一大筆收入!”
戈玲聽着彆扭,“讓你這麼一說,好像何家把澈澈賣給戴家似的!”劉向前忙解釋,“我意思是說,人家替他們把孩子養這麼大,戴家應該有所表示!光說謝謝肯定是不夠的,最終還是要用經濟方式解決——市場經濟嘛!”
歐小米挖苦,“幸虧您不是何家人,要不然澈澈一準被拉到市場上拍賣嘍!此時此刻,澈澈肯定很糾結,一邊兒是有養育之恩的養父養母,一邊兒是血濃於水的生父生母……”
安妮一直怔怔出神,聽到歐小米這麼說,不禁黯然神傷,小聲抽泣起來。大家見狀都摸不着頭腦。袁帥出洋相,“阿彌陀佛!安紅果然宅心仁厚,看不得別人受苦。可你對我怎麼就那麼鐵石心腸呢?我都爲伊消得人憔悴了,你也不說大發慈悲讓我得逞一回!”歐小米搭腔,“那安總不成助紂爲虐了嘛!”
劉向前連忙端來紙巾盒,“Anney總就是善良!太善良!她是覺得澈澈可憐……”安妮一邊用紙巾擼鼻涕,一邊解釋,“其實我是可憐我自己!澈澈起碼知道自己身世了,可我呢,到現在還矇在鼓裡……”
戈玲聞言大驚失色,“安妮你也有身世之謎呀?”
安妮陷入回憶,“多年前我就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我從小跟着奶奶長大,六歲纔回到父母身邊,覺着他們只對哥哥好,對我一點兒也不親。小朋友們都笑話我是後媽後爸,因爲這個我常跟他們打架。”
戈玲忙勸慰,“那
時候兄弟姐妹爭寵,嫌爸媽偏向,這誰都有!”
“不是這麼簡單。我親生父母來找過我!那是一個夏天的午後,驕陽似火,我在路口遇到一對夫婦,我覺得跟他們似曾相識,特別親切。他們領着我走出不遠,安家人追了來,把我搶了回去……”
大家無不錯愕。袁帥眉頭緊鎖,“我這思路一時半會兒還真轉不過來!你是說你是被安家領養的?!”
“英雄所見略同!”
“誰跟你略同啦?這也太雷人了!葉赫那拉氏的那菊花同志敢情不是我親岳母?……”
歐小米打斷袁帥,“行啦帥哥,這裡邊好像沒有你吧?”
安妮接着往下,“我是綜合了種種可疑跡象,經過嚴密邏輯推理,得出這一結論的!要不然,爲什麼從那以後我們就頻頻搬家?今年青島,明年濟南,後年煙臺,顯而易見是爲了擺脫我親生父母的追蹤!”
戈玲表示懷疑,“我有個問題——既然親生父母把你送給別人收養了,爲什麼又往回搶你?”
“這也正是我想要弄明白的!也許當初不是他們心甘情願的?也許我是被拐賣到安家的?”
袁帥又忍不住,“那這麼多年你也沒弄清楚?上回咱後媽那菊花同志來,我還真發現你們長得不像!”
安妮越說越玄,“迷霧重重,疑雲密佈,談何容易?有時候我也試圖說服自己忘掉這一切,可澈澈的事又把這些往事勾起來了。我從哪裡來?我是誰?這是個問題……”
大家免不了一番欷歔感嘆。
“這些蹊蹺事怎麼都讓咱們編輯部趕上了?!”
“我突然覺得特可怕……看完《手機》發現老公不可靠,看完《色·戒》發現女人不可靠,看完《投名狀》發現兄弟不可靠,現在我發現,父母也不可靠!”安妮顯得神神秘秘,“關於自己的身世,我們都是道聽途說來的,誰敢保證它的真實性?誰敢說真正瞭解自己呢?”
劉向前兩眼發直,“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可能也不是我爸親生的!”大家又是一驚。
袁帥提醒,“情況已經很錯綜複雜了,劉老師你就別跟着湊熱鬧了!”
“我能拿這事兒開玩笑嗎?我現在心情很沉重,我說真的呢!”
戈玲制止,“向前你別瞎說八道!你要是領養的,我跟你爸同事這麼多年,怎麼從來沒聽他說過?”
“這是我爸心中的隱痛!我爸媽一吵架,我爸就說我媽對不起他,我也對不起他,我們娘倆跟他不一條心——這言外之意不是很明顯嗎?!後來我按着我生日一倒,我媽懷孕應該是在前一年6月中旬,可當時我爸正在外地出差!”大家瞠目結舌。
戈玲拿不準了,“不會吧?你怎麼可能不是老劉親生的呢?你們爺倆太像了——摳門兒,愛算計,佔小便宜,有賊心沒賊膽——你要不是他親生的纔怪呢!”劉向前顯得心事重重,“戈姨您別安慰我了,我知道您是好心,可是我必須面對現實!”
袁帥發現歐小米表情不對勁兒,“歐小米……歐小米!”歐小米醒過神來,慌忙聲明,“啊啊……我是我爸媽親生的!絕對親生的!”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向了歐小米,她意識到自己犯了低級錯誤。
袁帥一拍桌子,“此地無銀三百兩!還不從實招來?!”安妮在旁攛掇,“歐小米,勇敢說出來!”
歐小米道出心裡的疑惑,“我媽姐妹四個,她排行老三,我大姨、二姨、小姨都不生育,唯獨我媽生了我……”
安妮很誇張,“有問題!肯定有問題!”
“也就是說,我可能是我媽抱養的?”
劉向前模仿電視廣告,“一切皆有可能!”
戈玲極力抗拒,“我發現吧,越是年輕人越疑神疑鬼!人家袁帥就跟你們不一樣,別看他平時搞怪,在大是大非面前比你們有思想水平!”
袁帥倒是直言不諱,“主編您先別表揚我,讓他們這麼一鬧吧,我心裡也沒底了!要不我請個假,現在就回家盤問我養母去!”
第二天一早,袁帥駕車駛到編輯部樓下的停車場,剛把車停好,只見旁邊開來一輛嶄新的跑車,很是酷炫。袁帥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了。不料,車門一開,下車的竟是何澈澈。只見何澈澈一身名牌西裝,神采奕奕,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自信,儼然一公子哥。袁帥驚訝不已,推門下車衝何澈澈喊:“嗨!澈澈你……”
何澈澈不慌不忙地摘下墨鏡,側過臉來糾正:“戴維——!”
編輯部裡,安妮與戈玲正拿着剛出爐的雜誌,相談甚歡。
“寫企業家這篇稿子反響這麼好,我都始料未及!多虧主編畫龍點睛,給提升了高度!”
戈玲不無得意,“我就是在選題角度上給糾偏了一下,在社會性上給廣泛了一下,在思想性上給深化了一下。也多虧你當初的堅持,要不然挺好一個選題就給Pass掉了!”劉向前如釋重負,“爲什麼說我願意接受雙重領導?不是我腳踩兩隻船,就因爲兩位領導的意見相加之和,就約等於真理!”
歐小米插話,“就劉老師的站隊藝術,我得向您學一輩子!”
這時,袁帥來到門口,恭恭敬敬地往旁邊一閃,側身而立,何澈澈出現在大家面前。安妮等人先是一怔,接着呼啦迎上前來。
“MyGod!澈澈?!”
“澈澈你好酷好炫好Fashion啊!”
袁帥像打手一樣搶前一步攔住大家,把何澈澈擋在身後,“請注意,澈澈已經是過去時了!現在,他是戴維——!”
大家面面相覷。戈玲忙問,“DNA檢測結果出來啦?”
何澈澈點頭,“明天出報告。”
袁帥一把摘下墨鏡,恢復了平時調侃的狀態,“那都不重要了!戴家已經迫不及待地讓戴維認祖歸宗了,七大姑八大姨也都紛紛認親了,從前的何澈澈搖身一變成了現在的戴維——戴氏傳人!其效應各位正在親眼目睹——這身西裝是阿瑪尼旗艦店本週最新到貨,價值兩萬六千八百元人民幣;皮鞋,意大利頂級作坊手工縫製;眼鏡,範思哲限量版——這都是戴家親戚們送的見面禮。戴氏夫婦出手就更大方了,轎跑,樓下停着呢。這還不算什麼,戴維的舅舅的小姨子的大伯子是美國一大學的校董,屬於常青藤名校,已經給戴維辦好了入學手續,後天就飛過去讀研!”
大家驚訝又羨慕,嘖嘖不已。
“澈澈——哦不,戴維——我真替你高興!當初我留學就想去常青藤,可惜我舅舅的小姨子的大伯子不是校董,所以轉道去了蘇格蘭。上帝保佑,”安妮畫個十字,“我現在照樣是精英!”
劉向前倍加惆悵,“咱們還爭先恐後同情人家戴維呢,結果人家飛黃騰達了!我怎麼就沒這好命呢?”袁帥笑了,“那您得儘快找到您的親生父親!昨天回去盤問老太太沒?”
“這必須的!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旁敲側擊欲擒故縱,結果……”
戈玲忙打探,“你媽承認了?”
“結果演變成了對我爸的追思會!我發現我媽對我爸那真叫敝帚自珍,按說我爸缺點不少吧,可在我媽眼裡都一分爲二成了優點。就衝這個,我媽絕不可能背叛我爸!我徹底絕望了!”
“絕望?你應該自豪!他們這代人的愛情觀就是堅貞不渝!”
歐小米很失落,“我也沒機會跳槽進入豪門了,我昨天仔細勘察了,我媽肚子上還有剖腹產刀口呢!”袁帥忙貧,“那你入豪門的唯一途徑只能是嫁入了!現在趕緊跟我培養感情,興許還來得及!”歐小米反問袁帥,“那你找到親生父母啦?是快餐大王還是鋼鐵大亨?”
“親生父母是沒指望了!昨天回家,一進門接了一個電話,我叔叔打來的,張口管我叫哥,說我聲音跟我爸一模一樣。還有什麼可說的?我生是袁家人,死是袁家鬼!打死不能當叛徒!”
戈玲不免悵然,“你們都能找個人問問,我父母都去世了,查無對證,所以我的身世成了懸案。不過,我堅信我的歷史是清白的!”劉向前不忘恭維安妮,“Anney總,我們的身世都太平平淡淡了。您就不一樣了,肯定不同凡響,肯定相當傳奇!”
大家似乎也都希望安妮爆出些故事來。袁帥湊近安妮,“你從哪裡來?你是誰?如果你決定千里尋親、追根溯源,本人捨命陪君子!說實話,這也是爲我自己——對真正的岳父岳母大人,我充滿了好奇!”
不料,安妮卻嘻嘻笑了,“不必煩勞大駕,我已經找到親生父母了!”
袁帥頗感意外,“在哪兒找着他們的?”
“就在我家。昨天他們坐火車過來的,沒提前告訴我,就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戈玲忍不住,“那你怎麼確認他們就是你親生父母?”
“因爲他們養育了我,把一切都奉獻給了我。我長大成人,而他們卻日漸蒼老。他們是我偉大的FatherandMother!……”
歐小米第一個反應過來,“你說的就是你現在的父母?!”
“Yes!”
袁帥質疑,“你不說自己見過親生父母嗎?在一個驕陽似火的午後,他們來找過你……”
“Sorry,其實他們是人販子!如果不是我父母追上,人販子就把我拐跑了,那我就真有養父養母了!”
“真雷!咱們鬧鬨了半天,合着都是虛張聲勢,沒一個敢於跟舊家庭徹底決裂的!也就人家戴維,勇敢地邁出了這一步!”
何澈澈卻自有一番感悟,“不是決裂!安總說得對,養育之恩,恩重如山。何爸爸何媽媽把我養這麼大,不管到什麼時候,他們永遠都是我的爸爸媽媽!我一定會報答他們的!”
袁帥深爲贊同:“看見沒有?我兄弟沒白受我薰陶,就是義薄雲天!”他邊說邊與何澈澈熱烈握手,“兄弟,我的好兄弟,哥平時對你薄不薄?”
“不薄!挺厚的!”
“記着哥的好處!苟富貴,勿相忘!”
歐小米安慰何澈澈,“別難過,你後天走了也好,要不然老受他薰陶,你後半生就毀了!”戈玲有些捨不得,“澈澈——噢戴維,還真叫不慣——你後天真要走了?”
“機票都訂好了。我今天就是來跟大家告別的……”
編輯部衆人無不感到悵然若失。尤其是三個女人,眼圈都紅了。氣氛一時有些沉重,袁帥便打趣:“戴維,其實他們特想哭,就是拉不下臉,不好意思!”
袁帥這麼一說,安妮等人忍俊不禁,哭笑不得,氣氛立刻輕鬆了許多。
太陽照常升起。
編輯部衆人一齊走出電梯,閒聊着走向編輯部。袁帥走在前面,發現編輯部大門洞開,立刻警覺地站住了。隨後的幾個人也發現情況不對。
“門怎麼開着呢?失竊了!”
“啊!趕緊報911!”
“你們海歸別身在曹營心在漢啊,中華人民共和國報警請撥110!”
袁帥聽到屋裡窸窸窣窣有動靜,連忙示意大家噤聲。他順手抄起一根木棒,躡足摸進門。劉向前嚇得不敢進去,安妮急得推開他,脫下高跟鞋當武器,跟在袁帥身後摸進去。只見一人俯身鼓搗着什麼,袁帥和安妮悄悄摸到對方身後,剛要給其致命一擊,對方聞聲回身,卻是何澈澈。何澈澈穿着樸素,看樣子正在打掃衛生。袁帥和安妮大吃一驚。袁帥愣了,“我是老眼昏花啦?還是在做夢呢?安妮你掐我!”安妮狠狠掐他一把,袁帥疼得嗷一聲。戈玲等人聞聲進來,見狀也都瞠目結舌。
“戴維?!你不飛了嗎?!”
何澈澈顯得很平靜,繼續打掃衛生,“我回來上班,你們不歡迎?”
大家莫名其妙。“戴維……”
“NO!我不是戴維!”大家揣測着,“DNA結果出來了?”
何澈澈把他與父母的合影重新擺到桌上,舒了一口氣,衝大家笑了。
“我不是戴維。我是何澈澈。”
“那誰是戴維?”
這暫時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但在最新一期的《WWW》上,刊出了附有何澈澈近照的一則尋人啓事:
尋戴維,生於1991年10月12號上午9點28分31秒,第一婦產科醫院二樓203產房。特徵與此人相像。有知情者請告知《WWW》編輯部,必有重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