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鄉的妖怪們是一羣特別奇怪的傢伙,可能是種族特殊,他們基本上每時每刻都處於亢奮狀態,隨時隨地都可能因爲各種不着調的原因舉辦起宴會來,我有時候甚至猜想,是不是隻要見到三個以上的妖怪湊在一起,他們就有可能發展出一次聚餐,對幻想鄉而言,這並不難想象。
就好像現在,原本妖怪們只是跟着八雲紫來湊熱鬧,聽聽幽靈船的傳說的,可是也不知道誰出了個主意,這幫歡樂的傢伙竟然就地準備起了宴會的道具,而舉辦宴會的原因竟然是“既然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當然要舉辦宴會啦”!
這等神奇的理論,只要很多人聚在一起就必須舉辦宴會以示慶祝,我真不敢想象要是他們去一趟西直門立交橋得高興成什麼樣……
原本我以爲他們要在奧林匹斯山巔舉辦宴會的話宙斯肯定會有意見,尤其是這羣傢伙還堂而皇之地佔據了神聖的山巔神殿,卻沒想到這裡的主人對此竟然出人意料的非常寬容,不但沒有阻攔,那個身高十多米的巨人甚至還主動從神殿中取出了奧林匹斯山上特有的食物,讓其他人造神們幫忙送到廣場上,然後他自己都在廣場上席地而坐,跟妖怪們毫無隔閡地談天說地起來。
我拉住了一個路過的、足有將近三米高的男性亞特蘭蒂斯人,向他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看上去宙斯好像對妖怪們的鬧騰並不介意?奧林匹斯山的山巔不是聖地麼?”
那名巨人對我鞠了一躬,笑着說道:“奧林匹斯山上的任何一座神殿都不是聖地,那只是僕人的居所,真正的聖地在您腳下。”
我想了想:“那我要是繞着這個廣場走一圈你們是不是就出不去了?”
冰蒂斯伸腿就給了我一腳:“妾身就等你這坑爹的接茬呢!”
對面的亞特蘭蒂斯年輕人聽到我的話也是愣了一下,然後竟然真的思考了一會,才果斷搖搖頭:“神典裡沒有說,想來是沒關係的。”
冰蒂斯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憨憨厚厚的年輕亞特蘭蒂斯人造神,突然捂着額頭一聲長嘆:“哎,這孩子小學畢業之前肯定天天替同學寫家庭作業,妾身當年淨撿着這樣的老實孩子欺負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接茬吐槽這個從記事兒開始就會跟鄰居小孩兒搶棒棒糖吃的流氓女神,於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眼前的年輕人身上,順口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我就是順口一問,用來轉移冰蒂斯的注意力的,卻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是個特振聾發聵的名字:“普羅米修斯,您可以叫我普羅米修斯。”
我頓時就驚了,然後直直地看着這個自稱普羅米修斯的年輕亞特蘭蒂斯人,再擡頭看了遠處的宙斯一眼,我知道眼前這個理論上應該是宙斯叔叔輩的人,假如神話傳說和真正的亞特蘭蒂斯人造神能一一對應的話。
於是,各種糾結。
冰蒂斯比我可心直口快,她也在無聊的時候翻看了一下地球上的神話史,對普羅米修斯這個名字並不怎麼陌生,於是順口問道:“哦,普羅米修斯,我知道這個名字,你不就是盜取火種……”
“啊,這個啊,”普羅米修斯撓了撓頭髮,“坐太陽車巡邏的時候在車上吃燒烤,不小心就掉了個燃燒棒下去,那場森林大火挺大,後來……”
“後來他被吊在奧林匹斯山上揍了三天三夜,”另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我一扭頭,看到旁邊站着個面帶微笑的年輕女孩——至少兩米四,這個穿着銀灰色獵裝的長髮少女毫不客氣地揭穿了普羅米修斯的糗事,然後對我和珊多拉提裙行禮,“阿爾忒彌斯,您應該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我知道她這是說阿瓦隆另外一個阿爾忒彌斯呢,聖境阿瓦隆的阿爾忒彌斯,還有亞特蘭蒂斯城中的月神阿爾忒彌斯,這兩個人一直是這裡特殊的風景線,很多時候我都會拿這個跟“小一號”的阿爾忒彌斯開玩笑,後者也不以爲意,現在看來,好像大一號的這位也已經對自己那個同名的姐妹很熟悉了。
另外,普羅米修斯的故事給了我一個啓示,永遠不要相信神話傳說中的東西,因爲你壓根想象不到它們的原版是如何扯淡的東西——別的不說,就連大名鼎鼎的金蘋果,不也就比紅富士貴兩毛五麼……
“她們倒真是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我,珊多拉,還有冰蒂斯坐在遠離妖怪大篝火的地方,和八雲紫在一起,看着遠處熱熱鬧鬧的一羣傻樂天,就連珊多拉都忍不住吐槽一聲。
“妖怪真的很難產生緊迫感,”八雲紫喝着她從某個不知名的妖怪手裡偷到的不知名的植物泡成的不知名的飲料,語氣悠悠地說道,“當初亞特蘭蒂斯砸下來的時候他們想的也不過是‘啊,這個要掉下來的話可能會砸到頭’這樣程度的事情,老實說,真是很難讓人放心的傢伙呢。”
“幽靈船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了紫妹一眼,低聲問道。
“是昨天發生的事情,”隙間妖怪回答,“我回幻想鄉處理一些事情,你應該知道,在時空管理局做了這麼長時間,我對跨世界傳送也有些瞭解,而且能力也很適合單人操作這些東西,所以在靠近終點的時候我脫離了標準航線,想試着從世界邊緣落入物質層。”
我對八雲紫這樣冒失的舉動並不意外,雖然對一般跨世界穿越的旅客而言,貿然脫離安全航線,進入物質化嚴重不穩的世界邊緣是很危險的事情,可八雲紫不一樣,一來她對自己的能力一向很自信,二來她也是在專業部門工作了很久的半個專家,雖然由於生命本質的限制,她不可能肉身跨越虛空,可要是從世界邊緣(這並不是地理位置上的“邊界”,而是概念上,一個世界從可以描述的部分到不可以描述的部分的分界線,一端是主物質位面,一端是概念和法則的緩衝地帶,再往外延伸,就是世界屏障了,就好像硬盤裡的虛擬分區一樣,)打個來回,對她而言還是不怎麼困難的。作爲一個閒着沒事總喜歡各種闖禍的妖怪,她不但習慣於在自己建立的幻想鄉大結界上打洞以調戲靈夢,還很喜歡隔三差五嚇唬次元樞紐的領航員一把。
“然後我在世界邊緣遇到了那些大飛船,雖然我不懂你們是怎麼給各種飛船劃分類別的,但我猜那絕對是星際戰艦,能打仗的,”八雲紫接着說道,飛船、星際戰艦、跨世界傳送和次元樞紐之類的詞彙從這個幻想鄉ceo嘴裡說出來多少有點讓人覺得不倫不類,但現在我倒是已經習慣了,畢竟靈夢都用上光束槍了,琪露諾還被打上了無氟變頻的標籤,你不能因爲任何原因拒絕幻想鄉的四個現代化,“它們的體積比你們的飛船小一些,最大的應該也不超過五十公里,有十幾艘之多,表面破破爛爛,有不少都露着裡面的結構。那些飛船是突然出現的,而且在物質不穩定的世界邊緣飄蕩都沒有解體的跡象,所以我猜它們至少超出了物質的極限防禦,那些飛船有動力,就是不知道是什麼類型的,反正它們船體上有燈光,而且也在自動前進。”
“確定是無人控制的麼?”
珊多拉插了一句。
“確定,”八雲紫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稍微敲打了其中一艘飛船幾下,壓根沒有反擊的跡象,所以即便它們還有動力,裡面的乘員多半也已經死光了。”
“然後飛船就脫離了物質世界。”我提起了剛纔八雲紫說的話。
“對,突然消失的,不像是被空間亂流捲走了,倒好像是自主離開了那個世界。”
“哈迪斯也遇上了一樣的東西,對吧?”我看了遠處一眼,一個身高十幾米的巨人正在那裡給腦門子上上藥,原本他可以找專門的修復人員來維護自己的人造軀體的,但現在看着是被耽擱了,而且這點傷對亞特蘭蒂斯人造神而言也不嚴重,雖然腦袋上破了個洞,連骨頭都露出來了,但我估摸着沒多久那就能痊癒。
“嗯,他比我晚一點,是今天上午在邊境巡邏的時候撞上的幽靈船,而且是真的撞上,”八雲紫特無良地說道,“相對速度超過五十五馬赫……”
你說她跟誰學的!
八雲紫和哈迪斯遇上的東西非常奇怪,也不怪他們會因此緊張起來,在奧林匹斯山上聚會討論。他們在世界邊緣遭遇的幽靈船,有動力,無應答,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可能具備跨世界航行的能力,科技水準低於帝國,但應該也有正面交流的資格,或許是比泛銀河文明共同體更加高級一些的貨色,來歷不明,動向也不明,這林林總總的信息加在一起,已經足夠驚動司令部了。
“那些飛船隻是在帝國邊境掠過麼,”我一邊思索着,一邊逗弄旁邊不太安分的小貓妖,將橙喵的尾巴一圈一圈地繞在自己手上,然後慢慢放開,引得藍頻頻翻白眼,“假如它們真的是跨越虛空過來,那可是個大問題了。”
“這件事情現在都有誰知道?”珊多拉看着八雲紫的眼睛問道。
紫媽環視了廣場上熱熱鬧鬧的妖怪們一眼,特無辜地說:“你們可以認爲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和珊多拉:“……”
“好吧,明天着手安排xltv發個公告,紫你也準備一下,時空管理局要加派人手了,”我捂着腦袋嘆了口氣,“近期提高宏世界所有航線的警戒等級,不準私人脫離航線,萬一那些幽靈船飄到主物質位面,就交給軍方處理。”
這是首先要安排好的問題,雖然我是第一次聽說世界間飄蕩的幽靈船這種東西,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知道,它們突然落入主物質位面無疑是很危險的東西,一羣不受控制,而且動力完整的巨型戰艦,隨便衝撞到哪都相當於滅頂之災,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倒黴的哈迪斯:我真心不覺得除了帝國的規格外之餘,還有誰能面對五十五馬赫衝過來的幾億噸金屬之後還僅僅需要一塊創可貼……
現在遇到的兩次幽靈船事件都發生在世界邊緣,但那種東西沒有規律可言,或許也不能排除其直接衝入物質世界的可能,甚至時空管理局的民用通道都可能被幹擾到,假如那種事情發生,我覺得這就一定是世界上最聳人聽聞的追尾事故了。
“時空管理局的民用通道安全等級不到軍用通道的三分之一,”珊多拉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因爲規模太大,很多系統都是速成的,那樣大規模的幽靈船艦隊要想侵入民用通道,並非不可能。”
珊多拉說的有道理,但可用的處置方案還是有限,就如她所說,宏世界的規模太大了,以至於即使窮盡帝國的超級效率,這個網絡也有一大部分系統是速成品,所以爲了避免幽靈船對民用線路造成威脅,我們決定讓時空管理局增加人手,派更多的執行官在所有世界巡邏,確保第一時間發現幽靈船的蹤跡,同時暫時降低民用線路的通行許可,以緩解時空管理局的工作壓力。
這也是權宜之計,我們不能讓宏世界網絡因爲幾艘幽靈船就永遠減速運行,雖然隨着時空管理局的努力,這個網絡遲早會完善起來,不懼一般威脅的虛空漂浮物,但短期內,還是查明那些幽靈船的來源更重要。
關於“幽靈船”這種東西,假如是地球上的,那我並不陌生,傑克船長用死去活來的方式已經讓我們瞭解了什麼是地球上的幽靈船,但放到星際甚至世界層面,幽靈船的產生和存在就比較讓人好奇了,太空戰艦是一種非常精密的東西,很難想象它在沒有控制的情況下還具備完整的動力,並且能主動啓動跨世界引擎,當然,我們可以認爲它們具備自動駕駛的智能系統,但這就無法解釋當哈迪斯以五十五馬赫撞在那些幽靈船上的時候,爲什麼後者一點反應也沒有。
“乘員全部陣亡,而戰艦仍然運行的幽靈船是存在的,”珊多拉向我解釋着她所知道的幽靈船事例,“很多星際戰艦都具備非常強大的續航機能,到了一定層次,在自循環和各種超概念系統的輔助下,星際戰艦甚至可以做到以萬年爲單位的持續運行,這些戰艦在宇宙內甚至世界之間飄蕩,就成了幽靈船,和地球上的幽靈船倒是十分類似。可是像這次,不但有動力,而且還能自主離開當前世界,這種幽靈船倒是我都沒聽說過的東西。”
“關鍵是現在還找不到那些幽靈船去哪了,”我摸了摸下巴,“實在不行只能守株待兔,等着它們下一次出現,既然幽靈船第一次接觸了宏世界邊境,那它們肯定已經漂移到接近帝國領土的位置,一方面加強離世庭園系統對宏世界周邊的掃描,一方面加強邊境的巡邏力度,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再度出現的。”
珊多拉點了點頭,不過還不等她說話,一個特別有活力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了過來:“哇!宴會都開始了?!我沒來晚吧!”
我驚訝地一擡頭,看到淺淺正拉着家裡一幫小的風風火火地跑過來,這個長不大的孩子王牽頭,身後是一羣從高到低排列的小丫頭片子,看着跟動車組似的,剛跟我打了個招呼就歡天喜地地鑽到妖怪們的篝火堆裡去了,後面出現的是滿臉笑容的姐姐大人和吹着口哨無所事事晃來晃去的林大小姐,然後是神族條子五人組中的四位,那四個條子一出現就佔據風水寶地擺了一桌麻將,麻將牌金光四射晶瑩剔透,一看就是那副神奇的龍神鱗片麻將,然後冴子也探頭探腦地從人羣后面鑽了過來,腦袋上坐着趾高氣揚的叮噹,這倆人怎麼組合到一塊的我不知道,但很顯然冴子平日裡並不經常參加妖怪們組織的這種熱鬧活動,她看什麼都新鮮,甚至一度想用頭上的叮噹跟愛麗絲換個人偶玩一會……
而更加讓人驚訝的是,萬年不出門的小幽靈安薇娜竟然也跟在一大家子後面,這個極端怕熱鬧的幽靈女僕躲躲閃閃地鑽來鑽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跟逃命一樣鑽了過來,然後躲在我跟珊多拉身後開始打哆嗦,渾身光芒不定,閃的跟一led似的。
“我去,怎麼都來了?”
等姐姐大人在自己面前坐下我纔有機會開口詢問,“又是淺淺的主意?”
“你看看都幾點了?”
姐姐大人白了我一眼,伸手指指天空,“從小就這毛病,在外面瘋起來都沒個點鐘的,不知道回家啊。”
我一看,天空早已經是暗朦朦一片,亞特蘭蒂斯大陸可能已經脫離大陸邊界,而在離開大陸邊界之後,“光”是會漸漸消失的,換算成外面世界的時間,現在也是差不多晚上了,於是尷尬地笑了笑,冰蒂斯更是捅了捅我的胳膊:“我怎麼覺得你姐跟你媽似的?”
然後……然後姐姐大人就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