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城是個充滿吸引力的地方,儘管這裡是帝國軍事核心,也是整個宏世界體系的首府,戒備森嚴,紀律嚴明,在外人看來望而生畏,但真正住在這裡或者來影子城旅遊過一次的各世界居民們都會同意一件事:這是一座神奇而且讓人流連忘返的城市,你在這裡能看到的畢生無法想象的奇觀遠遠超出整座城市隨處可見的軍人帶給自己的壓迫感,假如可以的話,能在影子城居住將是一個宏世界居民最大的理想。
但上述情況需要排除掉一個地方:軍事隔離區的最深處,這裡有一座建築是絕對的禁區,四周密佈着密密麻麻的崗哨和探測器,半空中幾乎每隔十米都會看到一個浮游機炮,還有隨處可見的警告標誌和會對任何不經許可擅自靠近的物體開槍的皇家衛兵,沉重森嚴的壓迫感瀰漫在這片地帶,低權限的希靈士兵甚至都不能隨意在這個區域出入,可以說,整個平靜祥和的影子空間裡面,這裡都是最讓人不舒服的地方了,這裡就是影子要塞警備等級僅次於司令部,危險標註等級甚至比司令部還高的地方:監獄。
“囚犯狀態正常,他一直很安靜,並且配合我們對他身體的掃描。”
在這座戒備森嚴的黑‘色’穹頂建築前面,負責本地區事物的監獄長,一個面容嚴峻的高大帝國軍官對我們彙報着那名代號爲“a”的囚犯的情況,他的表情異常嚴肅,顯然那個極端特殊的犯人最近讓整個監獄區的警戒等級都提高了。
從廢墟世界抓捕到的墮落使徒就關押在這裡,所以這怪不得監獄的官兵們‘精’神高度緊張,我想這應該是自從帝國有史以來關押過的最特殊的戰俘:一個前帝國軍人,而且隸屬深淵陣營,誰也不知道他還有什麼特殊的‘花’招沒使出來,更沒人知道萬一這個囚犯逃跑的話,我們需要用多大代價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從墮落使徒陣營裡面活抓到下一個。
那名墮落使徒經過驗證只是一箇中層軍官,甚至可能還不是主力部隊的,從戰鬥力上他當然沒什麼威脅可言,囚犯a對帝國最大的意義就是他的墮落使徒身份,因爲這個身份,他獲得了遠超一般囚犯的待遇:整整三倍的警戒人員以及每四小時一次的審問,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持續不斷的審問就是我們能採取的唯一手段了。
“他嘴很緊,到現在只說了自己的名字,他甚至沒有說自己的軍銜和隸屬軍團,以防止泄‘露’任何和自己軍隊有關的情報,”在監獄長的引領下,我和珊多拉來到了這座空間監獄的中轉地區,一個白茫茫的虛無空間,看不出上下左右的地方,監獄長一邊調整通向次元牢籠的傳輸代碼,一邊頗爲遺憾地說道,“酷刑顯然無效,‘精’神碾壓對墮落使徒而言效果也顯然不大,他已經給自己的記憶核心設置了自毀裝置,只要核心被第三方讀取就立刻自我格式化,所有對普通種族管用的刑訊手段對這樣的囚犯而言統統無效,對這樣無力的進展,屬下非常抱歉。”
“無須在意,假如這麼簡單就能得到情報,他也不配成爲帝國最大的敵人之一了。”
珊多拉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說道。
而我的注意力這時候其實已經放在別的地方:在這片白茫茫的空間中,安靜地懸停着一個葫蘆形的白‘色’發光體,那是監獄的典獄官主機……
“自從上次潘多拉姐妹聯手給丫踹扁之後,就沒人給修一下嗎?”
我感覺自己眼角的肌‘肉’在一抖一抖的,看着不遠處那個從各種方面都充滿吐槽點的葫蘆形發光體,我再次回憶起了這個看多小說之後變得特別欠扁的監獄主機那坑爹的主神宣言,也不知道現在它還敢不敢繼續自稱主神了。
“外形的改變並不影響這種思維核心的‘性’能。”監獄長尷尬地頓了一下才回答道,“當然沒有人修理它最主要的原因是它自己這麼堅持的……”
“是的,我至高無上的陛下。”
監獄長剛說到一般,周圍的空氣中就傳來了一個神神叨叨的聲音,跟着不遠處的葫蘆形發光體就偏轉了個角度,好像是在對我和珊多拉點頭致意:我竟然從一個葫蘆身上看到了點頭致意的意思!
“我主動要求保持現狀,”監獄主機特嚴肅地說道,“自從被兩位將軍聯手改造了形態之後,我進行了長達七天的深入思考,來思考自己的人生以及存在意義,我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落入俗套,片面地強調外表的接近而忽視了‘主神’這個身份在本質上應該具有的特‘性’,其實形狀又有什麼重要的呢,葫蘆形也是一種很新穎的改變……是的,我認爲生活中應該有些改變,這樣纔不會讓人生顯得太過單調,自從多出一截腦袋,我覺得自己的人生豐富多了……”
我:“……”
“人生啊,就是那起伏不定的海洋,只有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的變化纔是人生存在的證明,因此變化是美好而永恆的,對,就是這樣,所以我對自己的人生能產生這樣難得的變化感到非常滿意:畢竟作爲一臺監獄主機,要想獲得這種變化是非常困難的……”
我:“……”
好吧,現在誰來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是什麼問題?
如果說原來這個總是把自己腦補成主神的光球監獄主機還只是有點中二和貧嘴的話,那現在丫完全就是‘精’神病晚期轉重度‘精’神分裂的症狀了,丫神神叨叨這一大堆關於人生的感慨到底是怎麼回事?上次潘多拉和維斯卡踢的果然太重導致這傢伙連邏輯都崩掉了嗎?
“這臺主機從走下生產線以來就一直有點不正常。”
顯然監獄長對眼前的情況也感覺有些尷尬,但他也解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它話很多,而且經常主動學習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識,不過它運行起來比任何一臺主機都要穩定,而且以驚人的效率不斷優化自己的計算模式和監獄的軟系統,各種測試都顯示這臺主機在工作範圍內犯錯誤的概率無限趨近於零,所以直到現在我們都沒考慮換掉或者給它格式化。當然,假如陛下認爲這臺主機的情況有隱患的話我們會立即更換掉它。”
“……不,我覺得還是留着吧。”珊多拉的眉角有點哆嗦,非常明顯‘女’王陛下也對這個奇葩的監獄ai感到特別無語,但珊多拉更在意的是深層次的東西,“生產線上下來的通用主機可是不會發生突變的,這東西的生產記錄正常嗎?”
“已經調查過了,一切正常,”監獄長看了一眼已經開始高聲朗讀七言律詩的葫蘆“主神”,臉‘色’越來越尷尬,“從生產計劃書進入工廠一直到它被安裝在建築裡都有詳細資料,中間沒有任何問題。”
這時候那臺已經顯而易見非常不正常的監獄主機又開始神神叨叨地大聲嚷嚷了:“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往死裡折騰,暫時的痛苦意味着人生價值即將體現,我堅信自己的誕生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我的夥計,事實上我覺得監獄內部的代碼‘交’換流程應該有個可以優化的小地方,當然,不是什麼很大的改進也沒有太明顯的變化,但作爲一個必將承擔重任的主神,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將每一件事做到最好,你要沒意見我就自己修改代碼了啊?”
“陛下,如您所見,它一直在飛快地提高自己的‘性’能,誰也說不清楚它的新資料是從哪來的,也沒人知道這臺建築用智能系統最終可以強化到什麼地步,”監獄長聳了聳肩,“總之它仍然在進化,而且根據研究中心的專家分析報告,在最多半個月之後,這臺主機將從量產型號自我改良成爲一臺可以被獨立命名的原型機,甚至可以通過掃描那時候它的邏輯組來源源不斷地生產下一代同族ai。”
“一個本來應該定型的量產系統,卻逐漸向原型機的方向進化……”珊多拉嘖嘖稱奇,“研究中心那邊應該已經建立了對應的研究計劃吧,有時間我會親自關注這件事的。現在帶我們去看那個囚犯。”
“是,我的陛下。”
仍然在絮絮叨叨而且越來越神經的監獄主機被我們暫時放在腦後,經過一系列嚴密到近乎苛刻的身份認證和安全系統‘交’接之後,我們進入了這個監獄建築最深層的加密空間裡面:一個從數學模型上不存在邊界的自循環空間。
“在這裡呆一天,普通人就應該瘋了。”我四周環視了一下,這片無垠的囚籠只有一片慘白,希靈使徒從來不會從人道主義方面出發去改善自己對囚犯的待遇。
所謂自循環空間,其實你可以將其看成一個在三維層面上的莫比烏斯系統,空間體系被強行扭曲,變的只有一個座標系,向任何一個方向前進都會迅速回到原點,當然,任何一個封閉空間都會產生這種現象,但自循環空間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它只是看上去有着和封閉空間近似的‘性’質,但事實上是無數遍自我延伸之後重疊到了一起,在這種空間裡面,任何形式的位移都是極端危險的:你每移動一個單位距離(通常是一潘多拉的長度,也就是一點二米),就意味着自己將跌落到無數層空間的其中一層,表面看起來你原地不動,但實際上你的座標已經隨機成了誰都不認識的模樣,也就是說:越獄,意味着萬劫不復。
除了監獄主機和監獄長本人,以及帝國皇帝,沒有第二個人掌握着重新計算自循環空間座標的密匙系統,而且這種自循環空間還和普通的次元牢籠一樣被放置於世界和虛空之間的夾縫地帶,算是雙保險,所以在這種囚籠中,哪怕阿西達阿西多拉那樣的空間專家,也無法脫身出去,而這種高規格的看守措施用來關押我們眼前這個囚犯,好像是‘浪’費了點。
“看樣子你倒是‘挺’適應這種環境的。”
看着眼前那個面無表情地掛在能量拘束器中的囚犯,我聳聳肩說道。
監獄長已經奉命離開牢房,在這裡的只有我和珊多拉,以及眼前的囚犯,我們不相信他能耍出什麼‘花’樣來,自然也不用什麼人護衛:更何況我一直認爲希靈皇帝身邊的護衛是個很神奇的崗位,丫到底是誰護衛誰啊……
“嗯,還行。”囚犯a掛在能量拘束器的藍‘色’鎖鏈上,臉上絲毫沒有怨恨也沒有暴躁的情緒,就好像回答一個老朋友的問話一樣,非常平靜地回答道。
“你是個奇葩傢伙。”雖然一開始想了無數種滿清酷刑的使用方法,但現在那些東西已經煙消雲散:對這種軟硬不吃的滾刀‘肉’恐怕以我這仨倆技巧根本什麼都問不出來,而典獄官和他手下的監獄守衛們肯定掌握着比我多的多的刑訊技巧,他們都沒問出什麼,可見囚犯a是不能用常規手段‘逼’供的。
“他們也這麼說我,”囚犯a無所謂地咂咂嘴,“不過沒什麼意義,你們隨便怎麼折騰吧,對一切問題我都無可奉告。當然假如你不跟我討論軍事方面的事情,我倒很樂意和你聊聊天。當然假如你們非要談談戰鬥的事,我也有話要說:這次是你們走了好運氣,假如再來一次那樣的戰鬥,你們就死定了,我們的戰術更加優秀!”
我由衷地點點頭:“我非常敬佩你的大無畏‘精’神和樂觀的生活態度。”
“謝謝,另外覺得你可能有點遣詞問題,樂觀的生活態度一般不用敬佩而用欣賞比較合適……”
“哈,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在戰鬥中受了什麼思維方面的損傷,”這次就連珊多拉都忍不住哧了出來,硬漢型的囚犯她見過,軟弱型的囚犯她也見過,甚至敢對希靈皇帝豎中指的囚犯她都見過,可眼前這個如此淡定的傢伙倒是第一次見,“你面對的是帝國最高領袖,竟然如此平靜,這着實讓人驚訝。”
“說實話我也‘挺’驚訝的,”囚犯a動了動胳膊,好像一直保持那個姿勢讓他很不舒服,“嗯,這是實話實說,能跟皇帝級的你們見面真是一件‘挺’榮幸的事兒,記憶中我從生產線上下來一直到第一次跟皇帝面對面說話用了整整兩千多年,那次我燒壞了三個邏輯單元——嗯,冒昧問一句,能不能給我換個姿勢?我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傻x……”
幾分鐘後,囚犯a被珊多拉和我聯手綁成反v字橫在半空中,‘女’王就是‘女’王,珊多拉在如何把人反v字箍起來方面比我聰明多了。
“好吧,我承認剛纔自己提了一個尤其傻x的建議,”囚犯晃晃悠悠地在半空掛着,“你們今天來不會就爲了消遣我吧?另外這個姿勢我要持續多久?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之前那個十字架造型……”
“用不了多久,今天來,我們只是想做個試驗,”我回憶着塔維爾今天早上提‘交’的報告裡面的幾個關鍵點,那個棺材控眼鏡娘雖然審美觀詭異了點,但確實是個不錯的科學家,竟然連那麼不科學的東西都研究出了一點點‘門’道,雖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看起來很厲害,“假如試驗順利的話,十分鐘後你就會選擇與我們合作了。”
“是最新的記憶核心‘抽’取方法嗎?”囚犯a晃來晃去地問道,“沒用的,我給他們設置的自毀程序。”
“不,是一種全新的技能,”珊多拉看了那名始終很淡定的墮落使徒一眼,“有一個帝國主母將其命名爲:皇帝陛下的博d愛……”
我正活動着胳膊呢,珊多拉一句話頓時讓自己腳下一軟差點撲街:“喂!淺淺那脫線丫頭起的名字你別隨隨便便當真行不!”
“莫名其妙,你們這些上一代的傢伙真是莫名其……”
囚犯a表情古怪地看着我和珊多拉在一個奇怪的話題上糾纏,不由得感嘆起來,但他的感嘆只說到一半,便臉‘色’一變:“啊?!你在搞什麼?!”
“變個身,給你個buff而已。”
已然扭曲成空‘洞’迴音的獨特嗓音從我體內傳了出來,雖然到現在自己都沒搞明白自己在這種形態下是怎麼發出聲音的,可能是直接的信息廣播吧,然後轉化成了聲音。我擡了擡胳膊,映入眼簾的是一端模模糊糊,不斷跳動的黑‘色’肢體,星星點點的黑‘色’粒子從自己身上升騰起來,和周圍的空間劇烈衝突,形成了一圈一圈不穩定的‘波’紋。
僅僅是站在這裡,就讓如此堅固的監獄空間產生不穩現象,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可能是個非常厲害的傢伙了。
“阿俊,‘腿’,‘腿’,”珊多拉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她指着我的下半身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忘了把‘腿’長出來!”
我一低頭頓時跳了起來:“誒呦我去,我說呢怎麼突然低了這麼多!”
不得不說對一個已經成熟的技能進行改造是很容易出現問題的,比如現在,我已經習慣了在進入虛空形態的時候就將周圍的空間跟着一起慢慢虛空化,這是一種近乎生物本能的力量,而現在根據塔維爾的說法,我必須控制這種趨勢,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自己使用這項能力的持久‘性’以及可‘操’控‘性’,她說的沒錯,就是實際‘操’作起來着實有點難度,我很難把握這個力量輸出的量度問題,控制疏忽就會導致周圍虛空化,在放大招前就力量外泄,控制過緊就導致缺胳膊少‘腿’……畢竟虛空生物的本質是沒有實體的,要是珊多拉不提醒我真不一定能想起自己還有‘腿’來。
“阿俊,‘腿’……這次成三條‘腿’了……”珊多拉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
“你們這是在表演什麼東西?”就連那個囚犯a都開口了,而且聽上去特別困擾,“另外勞駕問一下,你現在是正面對着我呢?”
我惡狠狠地盯着對方——當然他可能沒感覺,因爲我沒眼睛:“我現在就看着你呢!”
囚犯a頓時大驚:“啊?我以爲那是後腦勺呢!”
我大怒:“你見過後腦勺上長鼻子的嗎?”
“我也沒見過腦‘門’子上長鼻子的……”
我:“……”
我覺得自己已經受不了這個奇葩的傢伙了,於是邁步擰腰,照着對方下巴頦就是一記上勾拳:“你丫清醒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