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覺得跟珊多拉一起光臨希爾維亞的小小甜品店好像並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因爲之前自己顯然不小心忘記了那隻銀毛鼴鼠奇特的慢性子所可能導致的結果——
那傢伙不知道得用多長時間才能準備出用於餵飽珊多拉的點心,而是那之前珊多拉容易把自己餓死。當然更有可能的是珊多拉會一張嘴橫掃過去把希爾維亞的小店給拆掉。
嘛,反正都到店門口了,想這些也沒什麼用。
“叮鈴鈴……”悅耳的風鈴聲隨着小店的玻璃大門被推開而響了起來,我和珊多拉走進這間總是很安靜的甜品店,發現店裡面如之前所料的沒有一個人。
希爾維亞的甜品店平常就很少有客人拜訪,這是因爲那個笨笨的銀毛鼴鼠暈頭暈腦地把店鋪開在了軍事封鎖線上,她有特殊權限,所以這麼做完全沒有問題,但影子城的普通居民可不敢無事隨便靠近軍事封鎖線,而離這裡最近的影子要塞裡又都是帝國兵之類,哪裡有能經常光顧甜品店的客戶?平日裡希爾維亞能期待到的顧客只有兩種,一種是軍事學院的學生,尤其是御阪妹妹們,她們會偶爾來買甜點,但軍事學院距離這裡也挺遠,御阪們來到這裡的次數很少,另外一種則是基地裡的少數幾個量產主機,可能是由於某些目前還無法解釋的邏輯突變,影子要塞裡有一些量產型希靈主機表現的和其他量產姐妹們不同,她們會對甜品感興趣,是希爾維亞小店裡唯一的固定客戶。
不過現在這個時間是肯定不會有人光臨的。
希爾維亞的小店就好像一處遺世獨立的避風港,儘管開設在軍事封鎖線這樣讓人神經緊張的地方,這裡卻永遠縈繞着一種舒緩平和的味道,不大的店面被打掃的一塵不染,朝向街巷出口的窗戶澄明瓦亮,溫和的陽光從窗戶中撒入這間整潔的小店,讓光的精靈在每一個小桌和圓椅上歡快跳躍,那一瞬間響起的風鈴聲非但沒有打破這裡寧靜祥和的氣氛,反而讓周圍更加充滿了一種暖洋洋的悠閒氛圍。
在正對着店門的長櫃檯後面,銀色長髮的少女正跳着腳擦拭高高的玻璃壁櫥,壁櫥中則是小店裡最得意的幾樣特製點心,希爾維亞的個子雖然也不算低,但要想擦到壁櫥的頂端顯然也是需要努力的,她只能跳來跳去地完成這項艱鉅的工作,少女有些笨拙的舉動和不時爲自己打氣的“嘿呦”聲讓人感覺頗有點好笑,但希爾維亞自己卻渾然不覺,只是一個人沉浸在自己充實的工作中,裙襬飛揚。
“咱們要不要告訴她梯子就在旁邊的牆上靠着?”
珊多拉拽了拽我的胳膊,低聲說道。
“十有八九會摔下來的。”
我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
然後珊多拉就不說話了。
希爾維亞的耳朵很靈,剛纔門口的風鈴響動她肯定是聽到了的,所以我和珊多拉就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找了個挨窗戶的位置坐下,等着希爾維亞反應過來。
我很擔心在希爾維亞反應過來之前珊多拉就被餓到暴走,因爲我對那隻鼴鼠的反射弧實在不怎麼看好,事實上有時候我都有點懷疑希爾維亞這慢悠悠的反射神經是不是把所有的量產渡鴉反射弧接在一塊的結果,因爲不管怎麼看,她平常的性子都已經慢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過幸好這次希爾維亞還算比較迅捷,在珊多拉正準備對眼前的桌子下口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有客人來到了店裡,於是停下在壁櫥前的蹦躂,面帶微笑轉過身來,慢悠悠軟綿綿地說道:“啊~~有客人——誒?是你們啊——”
跟希爾維亞說話你得有過日子的心,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這慢慢的語調聽上去還很讓人舒服,倒不至於令你着急上火,我伸手指了指珊多拉,用急匆匆的語氣把這個十萬火急的大問題擺在希爾維亞面前:“啥也別說了,珊多拉餓了,先給她準備些頂餓的點心……得了你別準備了,就拿現成櫃檯裡面的就行……哎算了還是我自己去拿吧……”
希爾維亞還沒反應過來呢我已經說完了,考慮到等這傢伙把點心端上來恐怕珊多拉得開始咬人,我果斷跟她打了個招呼自己去櫃檯裡往外搬東西,過了好一會,希爾維亞才笑眯眯地說了一句:“啊——陳,你真是個急性子——”
這時候珊多拉已經開始舔第四個盤子了。
“要喝點什麼嗎?”過了一會,希爾維亞將一份清淡一點的糕點擺在我面前,臉上帶着暖暖的笑意,不慌不忙地問道。
“隨便弄點什麼吧,”我一邊說着一邊看了一眼正狼吞虎嚥的珊多拉,“給她來杯橙汁,在這丫頭噎死之前。”
等希爾維亞去準備飲料的時候,我忍不住看了珊多拉一眼:“喂,又沒人跟你搶,慢點吃。”
“甜點最完美的享用方式就是在三口之內吃掉!”珊多拉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雖然進食速度飛快,但神奇的是她絲毫沒有影響到自己的儀表和清楚說話的能力,我覺得現在這樣橫掃飯桌的珊多拉是最萌的,滿臉的幸福神色,還有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毫不設防的舉止都透着股可愛感,而且還有她嘴角沾着的那一點點奶油——我順手把幫她擦了擦嘴角,就好像照顧個小女孩一樣,這個動作一定要快準狠,因爲你反應稍微慢一點點就有可能被咬到,該動作可以參考從一組高速旋轉的齒輪組裡面搶救一隻蛐蛐,難度係數至少9.0,因此咱估計能在珊多拉吃飯的時候幫她擦臉的人我估計也就只剩下我了。
“感情真好,”希爾維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銀髮少女將兩份飲料放在我們面前,眼睛在我和珊多拉之間掃來掃去,“你們這是在我面前炫耀嗎?”
我剛要喝口飲料,突然感覺哪裡不太對勁,然後一下子意識到,貌似希爾維亞剛纔說話很順溜。
“貝拉維拉?”我驚訝地看了已經在旁邊坐下,正自顧自吃着客人的點心,還不時明目張膽地喝我和珊多拉飲料的銀髮少女,對方現在這個樣子可和那個膽小遲鈍的銀毛鼴鼠有着天壤之別,一下子我就認出來這應該是希爾維亞靈魂中的另一個人格:前墮落皇帝貝拉維拉甦醒了。
珊多拉嚥下嘴裡的食物,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希爾……貝拉維拉,語氣中充滿好奇:“你已經能自由甦醒了?”
“是希爾維亞把我叫醒的,”貝拉維拉打了個響指,直接將後面櫃檯裡的點心傳送到珊多拉麪前的桌子上,順便換走了空盤子,然後神情玩味地看着後者,“倒是你,我可不覺得一個希靈皇帝能吃飯把東西吃到臉上。”
“戀人在身旁,把東西吃到臉上就是我的特權了,”珊多拉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我和阿俊默契的小小互動而已~~”
“嘁,我就說了你們兩個在我面前炫耀,”貝拉維拉斜了我倆一眼,和老實遲鈍的希爾維亞完全不同,這傢伙是個嘴巴很厲害而且稍微有點腹黑的御姐,不過人倒是不錯的,“你們在另一個世界遇到了點麻煩?”
我就知道,貝拉維拉甦醒肯定有什麼目的,雖然她說自己是被希爾維亞叫醒的,但那個腦子不怎麼好使的銀毛鼴鼠要是沒有前者的提示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該叫醒她,現在看來,貝拉維拉好像是對我們在廢墟世界的一戰感興趣。
“和你以前的同僚們打了一仗,”珊多拉也不隱瞞,當下儘量簡單地把發生在廢墟世界的遭遇戰告訴了貝拉維拉,雖然對方曾經是個墮落使徒,但現在已經成了自己人,而且在大星雲的時候還立過那麼大的功勞,還是值得信賴的,“雖然最後贏了,但戰損也不少,現在正全力修復那些戰艦,補充新兵源。對了,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正好有些事情你或許知道——看看這個。”
珊多拉說着,在半空中打開了一個全息投影,投影上浮現出的是一個黑紅色的軍徽,這枚軍徽是當時和帝國軍激戰的墮落使徒戰艦上的標記。
“認識嗎?”珊多拉滿懷希望地看着貝拉維拉,“你以前在墮落使徒軍團裡地位也不低,這是哪一支軍隊的標記,在整個墮落使徒軍團裡,它的規模多大?佔什麼地位?”
珊多拉的問題都是我們現在急切想知道的,我們必須大致推斷出墮落使徒和目前新帝國之間的力量對比,而突破點就是之前在廢墟世界和帝國軍激戰的那支敵軍艦隊,雖然林雪利用自己的預言能力,大致判斷出對方屬於整個墮落使徒陣營中比較大的力量,但它們更加詳細的情況卻不是那麼容易預知的。
相比之下,貝拉維拉到更有可能掌握着精確的情報。
“哈蘭和扎多姆的混編第三集團軍。”貝拉維拉一邊吃着小點心,一邊隨意地看了半空中的全息投影一眼,“這不奇怪,他們兩個在吞併了幾個小軍團,再把軍隊重組之後就成了墮落使徒陣營裡最活躍的軍事力量,基本上每一次對外大型行動都有他們的身影,而且哈蘭還是個投機家……出人意料的奇襲和各種高風險高回報的行動中,他是衝在第一個的。”
貝拉維拉果然知道!
我心裡頓時激動起來,貝拉維拉的甦醒簡直是太及時了,看來我們對墮落使徒的情報突破最終還是要仰仗這個前任墮落皇帝。
“哈蘭?扎多姆?”因爲聽到兩個陌生的名字,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他們兩個也是皇帝?”
假如對手是兩個皇帝級的墮落使徒,那麼在廢墟世界遭遇那種規模的敵軍突襲或許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那次戰鬥可謂十分兇險,如此說來,這兩人絕對是非常棘手的敵人。話說這突然又多了兩個敵人啊,而且還一上就是皇帝級,儘管早就知道墮落使徒肯定是個巨大的威脅,我還是感覺一陣頭疼。
“只有哈蘭是皇帝,扎多姆則是哈蘭手下最強大的將軍,”貝拉維拉沉聲說道,“有點棘手。哈蘭在成爲墮落使徒之前就是個很強大的希靈皇帝,能力龐雜,基本上沒人知道他全部的力量都是什麼樣子,扎多姆則是個和潘多拉一樣的戰爭狂人,他習慣每時每刻都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當然,個體的力量再強大也有極限,這兩個人最危險的還是他們的軍隊……混編第三集團軍的數量龐大,戰鬥力驚人,而且有最多的生產基地,在墮落使徒陣營中也是舉足輕重的大軍團,這次戰鬥他們損失很慘重,但哈蘭和扎多姆本人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這說明你們還是沒能打掉他們的核心,這樣一來或許用不了多久這兩個人就要捲土重來了……嗯,有點奇怪,扎多姆經常親自出現在戰場上,這次他竟然沒出現……”
貝拉維拉一邊說着,眉頭一邊微微皺了起來,“根據你們的描述和我最後的記憶,推斷一下的話帝國軍這次基本上打掉了哈蘭一半的軍隊,即使在整個墮落使徒陣營這也是非常嚴重的戰損了。哈蘭那傢伙在墮落之後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投機家,他進行這樣高風險的行動肯定是看中了更高的回報纔對,但是最終他要搶奪的只是一艘戰艦殘骸?那殘骸有什麼特殊之處,值得他這樣興師動衆。”
“那你再看看這個吧,這是我們從廢墟世界得到的,七十萬年前和維斯卡火拼的帝國軍留下的徽記,”我想起了之前就想向貝拉維拉詢問,但剛纔一時沒想起來的事情,於是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了那塊有着金色圓環標記的裝甲殘片,“搶過來的戰艦殘骸上也有一樣的標記,能認出來嗎?”
“這個?”貝拉維拉的眼睛一下子張大,緊緊地盯着着我手上的金屬殘片,“那傢伙……果然,看來哈蘭就是爲殘骸來的,這可真是戲劇化了——你們猜這是誰的?”
我和珊多拉不說話,直勾勾地盯着貝拉維拉,看這個性格有點小糟糕的傢伙能憋多長時間,結果沒半分鐘貝拉維拉就投降了:“好好好,你們兩口子心真夠齊的——那就嚇你們一跳好了,這徽記並不是帝國主力艦隊的軍徽,而屬於一支特殊的獨立部隊,這個部隊的首領是……奧卡姆。”
貝拉維拉話音落下,我和珊多拉都愣住了。
“奧卡姆?”我張口結舌地看着手中的金屬殘片,“在聖堂文獻館掛掉的那個?”
貝拉維拉點點頭:“就是他。舊帝國時代最頂尖的首席科學家之一,這個徽記是他的軍隊獨有的,我絕對不會認錯。”
“科學家的私人軍隊?”我感覺很不可思議,“而且規模都能大到把維斯卡的毀滅軍團擊潰,奧卡姆當年到底是搞科研的還是搞軍權的?”
這太不可思議了,我之前已經對這個金色的圓環標記進行了很多猜想,卻惟獨沒有想到它竟然是奧卡姆的徽記,那個在聖堂文獻館被我幹掉的狡猾墮落使徒,掛掉之後竟然還陰魂不散,堅持不懈地給自己帶來各種麻煩,而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奧卡姆明明是個科學家,竟然在舊帝國時代還有一支龐大的艦隊!維斯卡的毀滅軍團就是被他的艦隊給擊潰的,這算什麼?
科學家會武術,流氓都擋不住,奧卡姆卻有一支艦隊,這算多少個流氓平方了都。
“一般情況下,科研者對軍隊不會有興趣,也不會有自己的直屬軍團,更不會有自己的軍團徽標,但這只是一般情況,”貝拉維拉從我手中接過金屬殘片,露出了回憶的神色,“舊帝國有一部分科學家是種另類,他們有兩個身份,研究者,和軍隊統帥,這並不矛盾,因爲希靈使徒的行動方針就是一切以種族利益和勝利爲先,只要有能力獲得勝利,科學家同樣可以成爲軍事統帥,而且很多時候由科研者領導的軍隊反而會擁有更加強大的戰鬥力,因爲他們總是毫無顧忌地把各種危險的驗證性兵器安在戰艦上,只要能獲得第一手的新武器數據,他們敢於挑戰任何戰場環境,奧卡姆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我對貝拉維拉的說法深表贊同,希靈技師們的科研下限自己是見識過的,永恆級這樣的怪物飛船和潘多拉的單兵要塞武器庫都是他們的傑作,這幫傢伙幹着愛迪生的活卻有着希特勒的心,數據顯示大部分帝國科學家的實驗室都有和深淵前線一樣的警戒等級,他們最喜歡在自己研究所來一次大爆炸了——其實我一直認爲塔維爾用很多質量投影跑來跑去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爲了節約復活自己所需的時間,她的很多研究都太瘋狂了……
貝拉維拉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回憶很久遠以前的事情,然後把那塊金屬碎片交回我手中:“很久很久以前,還是舊帝國時代,奧卡姆的軍隊曾經遭受重創而歸,幾乎折損三分之二,而且據說還損失了他最重要的一艘科研艦船,當時那件事在第一百零三天區造成的影響非常大,就連我都有所耳聞,現在想想,或許那次就是他和小維斯卡第一次遭遇吧……也正是由於那次巨大損失,奧卡姆的軍隊始終沒有恢復元氣,直到大災難發生,舊帝國崩潰之後,他的舊部乾脆和我還有薩維的軍隊整編,消聲覓跡了。你看,我就說過,這簡直太戲劇化了。”
“等等等等,”我有些頭大如斗的感覺,連忙擺手喊停,“有點亂捋一捋——按時間順序啊,七十萬年前舊帝國還在,奧卡姆是個有軍隊的科學家,然後他在廢墟世界遭遇了維斯卡的毀滅軍團,兩人火拼,毀滅軍團潰敗,奧卡姆軍團折損三分之一後撤離,隨後他一直沒能有機會重建軍團,很快舊帝國遭遇災變,深淵爆發,他和你還有薩維等人被轉變成墮落使徒,奧卡姆的殘餘軍隊被你收編了,於是奧卡姆的軍團除名,再往後,維斯卡誤打誤撞地被墮落使徒抓住,也被深淵感染,成了你們陣營的一員,並且和你們仨在一起……然後問題來了,奧卡姆不認識維斯卡,維斯卡也沒想起來這個徽記是哪見過!這是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