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邊煙熏火燎的麻辣燙攤子上,兩位帝國元首伏案大嚼吃的滿嘴流油,珊多拉麪前已經堆了半米高的盤子,而且她還威脅人假如不趕緊把剩下的麻辣燙都‘弄’好端上來她就把這些盤子吃了,我們都相信她是會說到做到的,庫丘林更相信,於是苦‘逼’的槍兵只能一抹辛酸淚,八‘門’全開經脈盡通恨不得三頭六臂地折騰他那堆工具,至於英靈衛宮、佐佐木等一干‘騷’人早在‘女’王陛下開始進餐的一瞬間就推着自己的攤子逃竄沒影了,腳下生風跟後面有百八十個城管追着一樣。
對庫丘林而言,在‘女’王眼皮子底下從事食品行業恐怕是他最大的錯誤,假如今天他還能囫圇個回去的話,我覺得丫能留下個看見熟食就‘腿’肚子轉筋的終生殘疾,然後下半輩子以生魚片過活。
“再來三十盤,各樣都要!”珊多拉可不管不顧,她是‘女’王,要吃飽肚子,這就夠了,於是一邊以驚人的速度和與之完全不匹配的優雅動作消滅食物,她還在一邊催促上菜。
庫丘林眼淚都下來了,當場豁出去表示實在不行‘女’王陛下就把他吃了得了,這世界上能實時供應給珊多拉食物的從來都只有兩個存在,一個是無所不能的安薇娜,一個是無所不包的大自然——可他庫丘林只是個英靈好不好,麻辣燙這功夫那還是他在教御阪們格鬥術之餘的業餘愛好,怎麼可能供得上!
後來我看丫實在倒黴,只好給他指條明路,湊過去低聲嘀咕了一句:“只管上,原料夠就行,珊多拉對味道並不在意。”
豈止是不在意,珊多拉都開口吃一個元素週期表了,她還知道鹹淡啊?家裡的櫥櫃上一圈一圈的牙印,你能說那是不鏽鋼鮮美可靠導致的麼?
庫丘林不傻,當場就聽懂了我的言下之意,於是接下來就開始給珊多拉上生菜和生‘肉’了,果不其然,‘女’王陛下仍然興高采烈不亦樂乎,甚至壓根就沒發現食物的味道有變化。
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我對珊多拉還是會有罪惡感的,總覺得自己這是欺負了她,因爲家裡所有人都有個不怎麼良好的習慣,那就是吃東西的時候遇上不喜歡吃的或者吃剩下的東西統統都會塞給珊多拉,有時候甚至會包括西瓜皮和‘雞’蛋殼,安薇娜做飯的時候珊多拉總是會貓在廚房裡,用‘雞’蛋殼洋蔥皮土豆芽甚至是一次‘性’塑料袋來做開胃菜,自從這丫頭進‘門’廚房連垃圾桶都省了——事實上廚房裡最後一個垃圾桶就是被珊多拉半夜偷偷‘摸’‘摸’吃掉的。她平常處理了我們一大家子將近一半的類似生活垃圾,並直接導致原先住在我們家附近平常靠翻垃圾桶過活的六隻流‘浪’貓最終委屈地跑到了另一條街,跟當地野貓火拼了好幾天。
另外也導致了水銀燈剛到我們家的時候一度以爲珊多拉是個受氣包,我們這羣惡霸在讓她吃垃圾……
好吧,初次見面難免會產生這種誤會,但自從水銀燈發現自己的小梳子被珊多拉吃掉了之後她就不這麼認爲了,並深刻認識到恐怕珊多拉是這個古怪家庭中生活指標最高的一個:畢竟儘管我們喂她吃垃圾,但也喂她吃一萬多買回來的大液晶電視是吧?你見過誰能奢侈到飯後甜點直接就是個六十四寸的大液晶加兩個iphone4的?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我乾咳了兩聲,讓珊多拉稍微注意點形象,但這提醒多半是毫無意義的,因爲珊多拉吃東西的時候形象真的‘挺’不錯,除了速度之外,她在其他方面的表現都高貴的如同公主,再次重申,除了速度之外。
一身便裝的美杜莎坐在桌子對面,帶着無奈的表情跟我大眼瞪小眼,幾次想說話都被打斷,直到珊多拉進食速度稍微放緩,我有功夫擡頭看她,她才哭笑不得地聳了聳肩:“老闆,您現在有時間聽我說話了吧?”
“剛纔就聽着呢,嚐嚐這個,”我樂呵呵地遞給對面的紫髮姐姐一大把魚丸和蔬菜,教給她怎麼吃這種東西,“但沒什麼擔心的,對我而言,難道是大事麼?”
美杜莎鼓了鼓嘴,然後學着我和珊多拉的樣子,將竹籤子上的東西用筷子捋到料碟子中,來回攪了攪,放進嘴裡之後才‘露’出驚訝的表情,顯然,‘性’格有點孤高,風格有點小資的美杜莎以前還真沒吃過麻辣燙,她儼然跟庫丘林和紅a這種敢穿着大‘褲’衩蹲在仙‘女’湖畔釣人魚的貨不是一類人。
但這不妨礙有着公主‘性’情的美杜莎被麻辣燙征服,畢竟後者已經征服了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女’王了。
“但他們真上去的話會不會有麻煩?”美杜莎本着恪盡職守的態度,皺眉問道,“還有兩天他們就要登月了。”
我抓着一串泛着油光的牛‘肉’丸子,仰望蒼穹,頭頂上萬裡晴空背後是母星那龐然神秘的弧線形表面,兩秒鐘後,蓋亞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控制着母星上的燈光給我打了個“笑臉”圖案。
我默默嘆氣,低頭,蓋亞好像要開始學壞。
美杜莎已經在這裡坐了十分鐘,主要是跟我們彙報一些世界各地異類壓制的情報還有一條鬧心的消息,首先是世界各地的妖魔鬼怪,都已經被成功壓制,而且再有二十多個小時,地月系之間的幽能濃度就會衰減到安全值,那時候他們就徹底沒事兒了,這次事件在暗世界風起雲涌,甚至對普通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世界各地靈異事件和所謂的“神蹟”出了不少,但總歸都被控制在輿論能搞定的地步,英靈們和中央十套居功至偉,而那條讓人鬧心的消息就不是什麼好事兒了:美國正在和俄羅斯合計着再登一回月,飛行員都選好了。
而更讓人驚訝的是,他們的飛船在兩天後發‘射’。
“底牌,誰都有,而且對他們而言,幾天內組織人登月甚至都用不到底牌,”珊多拉吃的滿嘴流油,卻還是用一臉嚴肅正經的表情跟我說道,“和平狀態下,要進行一次登月活動可能需要很長時間的計劃和籌備,但情況需要的話,要把人發‘射’到月球上對地球人而言也不過是一次距離遠點的太空飛行而已,他們1969年就在月球上邁出一小步了,三十多年過去要是還沒一點進步,可能麼?近些年人類探月活動只是有所減緩,可不是說他們的太空技術就不發展了。”
“倒也是,”我伸手幫珊多拉擦擦嘴角,擦完之後順手就把紙巾餵給她吃了,“誰還沒個壓箱底的東西呢,泡泡不是說還在美國某地發現一個組裝中的載人火星登陸艙麼,他們應該也有能直接使用的登月飛船纔對。”
“錯了,他們沒有,”珊多拉搖了搖頭,“我剛纔查詢了信息鏈路,參與這次登月計劃的幾個國家都沒有立即能夠使用的載人登月飛船,幾天時間,人類是有潛力,但潛力也是有限的,他們只能臨時找到一個原本要執行另一項太空任務的飛船,強行將一個機器投放到月球上,至於載人,壓根不可能,對人類而言那需要很多準備時間——即將登月的只是一個無人探測器,而且這個探測器還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能成功着陸,畢竟人類現在的航天科技還要受‘窗口期’的約束,這兩天可不是探月的好時機。美杜莎你的情報有點偏差,載人登月在六分鐘前剛被他們開會否決了,因爲讓航天員參與這種幾乎註定有去無回的行動是會引發輿論災難的。”
這一瞬間我的感覺有點怪:在地球的另一端,這顆星球上最有發言權的一羣人正坐在議會大廈中緊張磋商着可能改變人類歷史的緊急探月活動,而在地球的這一端,一對兒小情侶則坐在麻辣燙攤子上實時討論着同樣的事情,而更高級的是,嚴格來講後者的“麻辣燙會議”比前面那個還有分量。
“話說他們怎麼突然要登月呢,早幾天幹啥了。”
我一攤手,表示對地球各國的高層實在有點莫名其妙,月面撞擊發生之後我就想到人類可能終究會抑制不住好奇心,選擇去月球上實地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但沒想到他們會選擇這麼個節骨眼,眼看着一切都風平‘浪’靜了……
“低等文明的政治嘛,都這樣,”珊多拉倒是‘門’清的樣子,一邊說一邊點着腦袋,“前兩天互相扯皮,中間兩天‘激’烈爭吵,後面兩天各不相讓,最後用五分鐘拿出結論,月面撞擊發生之後第一時間世界各國就都有了登月查看情況的提案,但誰都沒敢擅自先動手,直到如今不得不做決定了,然後幾個國家才準備聯合探月,扯皮到現在終於拿出確切方案了——其實‘逼’着他們趕緊痛下決心的應該是異族觀測數據。”
我一愣:“觀測數據?”
“地月系之間的幽能讀數,”珊多拉點點頭,“人類不明白這是什麼能量,但至少能觀測到它,這兩天地月系內的幽能輻‘射’急劇下降,二十小時之後就會降低到不再影響地球上任何物質的程度,最多六天之後就會完全消失,人類科學家在這種情況下絕對坐不住,那些嗅覺敏銳的政治家也不是傻子,誰都不願意眼睜睜看着一個可能改變人類歷史的機遇就這麼在會議中溜走:儘管還沒人知道這個機遇到底是什麼。反正現在他們拿出了不少秘而不宣的寶貝,這些東西夠他們在毫無前期準備的情況下發‘射’個可回收的探測器到月球上了。”
“話說,涉及幽能(地球上的科學家叫它‘零’能量)的研究不是已經被各國政fǔ禁止了麼?”
“禁止研究幽能是因爲這種能量的屬‘性’可能會推翻現有的人類物理學基礎,但哪怕不研究,過去看看能量從哪來的總可以吧?”
珊多拉吃飽喝足話也就多了起來,如同滿血復活,而且一副開朗樂觀的傻丫頭模樣,我知道這是因爲當前的事在她眼裡根本不是個事兒,當然對我而言也一樣,不過即使不是個事兒,也不能放着不管,於是我接通了和家裡幾個人的‘精’神連接,在公共頻道里招呼了一聲,頓時全家一幫閒人都上線了。
“阿俊阿俊,有神馬好玩的?”第一個咋呼起來的當然是淺淺,她知道我去影子城看航行日誌去了,所以現在迫切想知道是不是又有了去異世界攪風攪雨的機會。
“沒什麼,好幾個國家想登月,他們兩天後發‘射’飛船……”
莉莉娜頓時叫喚起來:“哦哦哦!老大你等着,莉莉娜立功的時候到了,到時候我給你把飛船捅下來……哇!姐姐我錯了!”
‘精’神連接裡一陣‘雞’飛狗跳,顯然家裡一幫閒着長‘毛’的傢伙終於有了讓他們感興趣的事情之後都亢奮了起來,而且繼莉莉娜決定把飛船捅下來之後,神族條子五人組也立即參與進來,並提出了很多有建設‘性’的點子,比如用琳的盾牌給砸下來,用繩子拽下來,用翅膀扇下來,用伊爾森的臉正面給丫撞下來……
反正話題剛一展開,立刻就集中在怎麼把那兩個月後才發‘射’的飛船給折騰下來上了。
我不得不大聲嚷嚷着讓他們安靜下來,並第一時間排除了莉莉娜“一個屁把丫崩下來”的二號方案,然後讓維斯卡回答。
現在的情況,維斯卡纔是當之無愧的當事人,畢竟人類的探測器就要落在她的腦袋上,儘管那個探測器的體積對維斯卡的另一個身體而言連個灰塵都比不上。
“你對地球人朝你腦袋上扔石頭的行爲有何感想?”
莉莉娜唯恐天下不‘亂’,在圍觀頻道里‘陰’陽怪氣地說道,一副恨不得立刻鼓吹着維斯卡毀滅世界的語氣。
維斯卡思考了幾秒鐘,我真擔心她做出從月球上開一炮把地球人的飛船打下來的決定,以這小丫頭的瘋子‘性’格,這事兒不是不可能。
但特別出乎預料的是,維斯卡想了一會之後,竟然慢悠悠地說道:“隨便,我已經把那三個撞擊坑填上了。”
頓時所有人都在‘精’神連接裡表示出了驚悚。
莉莉娜是最瘋的一個,自然也是這種情況下嗓‘門’最大的一個,這丫頭當場就嚷嚷起來了:“喂喂喂,有沒有搞錯!人類要登月誒,就是無緣無故給你身上扔個小石頭而且還在你身上扔一堆莫名其妙的生活垃圾誒,你能容忍嗎?這時候應該核平統一世界用氦閃照亮地平線纔是你真正的歸宿誒!”
莉莉娜說完這些就又是一聲尖叫,顯然姐姐大人再次施展出了家教大法。
維斯卡對莉莉娜的鼓動毫不在意,誰也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但我好像通過‘精’神連接看到了那丫頭有點稀裡糊塗的小臉,她想了好半天,愣頭愣腦地說道:“登月就登月吧,反正他們有好幾顆衛星成天在繞着我轉來轉去的,我都習慣了,而且我覺得‘挺’好玩的……”
維斯卡說到‘挺’好玩的時候顯然呆了一瞬間,好像在尋找可以形容這情況的詞彙,然後篤定道:“就好像玩螞蟻一樣,看它們爬來爬去的探索草地——對了哥哥,我在‘門’口發現一個螞蟻‘洞’!”
我聽到這算是明白了,心裡卻有點發寒。
維斯卡能容忍人類向月球發‘射’探測器,容忍“自己”眼前有一堆衛星飛來飛去,甚至容忍人類在月球表面留下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儀器設備,並不是出於大度,而是她壓根就沒把地球人當人看。
在人類向月球發‘射’探測器的時候,維斯卡竟然是以一種玩螞蟻的心態來對待的!
儘管早就知道這個小瘋子是個特別能草菅人命的傢伙,也知道她對種族滅絕之類的事情根本沒有一點罪惡感,但這次,我們是第一次如此直觀地體會到這一點。
“要糾正維斯卡的世界觀,看來還任重道遠。”
珊多拉在加密頻道里對我低聲咕噥道,“她在這方面可是缺乏希靈使徒應有的道德觀了,一個開化文明在探索宇宙的時候哪怕再笨拙都應該是值得欽佩的,那丫頭好像一點類似的想法都沒有。”
珊多拉說的沒錯,但誰也不能因此責怪維斯卡,畢竟在那孩子最需要塑造希靈使徒的世界觀的時候,她正被自己的同胞追殺呢。
維斯卡表示對人類即將探月毫無意見,儘管這個毫無意見的原因不怎麼偉光正,但至少我不用擔心世界各國好不容易聯合起來緊急發‘射’的月球探測器因爲家裡一幫惹禍‘精’的興之所至而被捅下來,相反,姐姐大人和珊多拉還不約而同地對這次特殊的人類太空行動產生了關切,具體體現就是她倆竟然開始看新聞聯播了……
本次探月計劃是在第二天早晨的新聞中播報的,而且是全世界各大主流媒體同時播報,世界各地有能力往太空打‘炮’的國家終於在這次齊心協力幹了一件事,於是參與這次行動的各國領導人都不遺餘力地將其描述成了一次里程碑式的人類轉折點,那就是“我們即將揭開人類在宇宙中是否孤獨這個終極問題的面紗”,但我覺得他們是想揭開維斯卡的面紗……
一些嗅覺敏銳的人自然發現了很多貓膩,最容易想到的就是某些國家果然一直藏着掖着自己的太空力量,要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兩天內發‘射’一個月球探測器(撐死了從月面撞擊的那天開始算,也只有七八天的準備時間),這已經超出了普通民衆所知的目前人類的航天水平,這擺明了是有人在藏‘私’,但現在已經沒人顧得上計較這些,太空中的能量輻‘射’每分每秒都在減弱,現在已經衰減了百分之六十,幾乎不再對任何人造衛星產生干擾,只能用‘精’密儀器來證實這些能量仍然在以月球爲中心緩緩擴散着,沒人知道撞擊月亮的是什麼東西,但更沒人願意錯過這次一看究竟的機會,科學家都說了,月球背面可能有一個攜帶着巨大能量的天體,但現在這個天體正在蛻變成普通的石頭,你不想暴‘露’航天實力?可以呀,等人家帶着足夠讓自己的科技水平前進一千年的科技從月球背面回來之後你丫別哭就行。
儘管各國已經禁止了對那種嚴重違反物理常識的能量直接研究,可去能量發‘射’源一探究竟卻是根本無法禁止的、人類最本能的衝動,那就是好奇心,探索心。
於是,隨着時間推移,被命名爲“月之暗面”的人類有史以來最爭分奪秒的太空行動,終於準時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