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沒影了,伊爾森也沒影了,現場只留下一地殘垣斷壁廢磚爛瓦還有一羣不明真相或者明白真相的圍觀羣衆,以及我那肆意橫飛的冷汗。
自打五人組轟轟烈烈地登陸戰場,冷汗其實就沒停過。
冰蒂斯無良地拍拍莫妮娜肩膀:“不要悲傷,孩子,戰爭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的哥哥是個英雄。”
莫妮娜幽幽地嘆息:“唉,以後做飯可以少一個人的了。”
“我感覺這應該是有史以來被擊毀的最憋屈的嘆息牆,”看了看眼前十米開外的地面上,那仍然在吱吱地冒着電火‘花’的藍白‘色’亮線,我的心情很複雜,“伊爾森的遭遇說明,假如你要跟一個智力不超過五歲半的小孩子‘交’流,那最好把話說的簡明扼要一點。”
衆人深以爲然。
由於維嘉領着另外一支部隊前去墜毀點偵查星環碎片的情況,眼前這羣裝甲蠍是由一個我不怎麼熟悉的蠍子負責指揮的,可能是平常跟我們這羣無節‘操’的傢伙接觸不多,那個有點沉默的長髮裝甲蠍在呆呆地看着周圍的狼藉之後,還是決定任務爲重,一言不發地組織士兵整隊,準備開進內城區,我聽見她把幾個裝甲蠍小隊指揮官都召集起來,在那講解着行動計劃:“我的計劃是,衝上去,開砍……”
一衆蠍子轟然稱諾,所有人臉上都帶着理所當然的戰前興奮,可見平常她們湊一堆研究作戰計劃的時候基本上也都是這麼個流程。
渡鴉001和奧拉正在釋放一些偵測用的東西,前者啓動了奧術之眼,對內城區的生命反應進行定位,後者則用鏡像製作出很多脆弱的探針,將它們大量投放到對面的神殿羣裡面。
那些高大恢弘的神殿和尖頂建築在薄薄的黑霧中沉默着,似乎毫無生機,但看渡鴉001臉上凝重的表情,我知道她已經發現了敵人。
“前方能量反應準備戰鬥”
非常突兀地,渡鴉高聲發出了警告,然後一瞬間竄上百米高空,刺眼的藍白‘色’能量漩渦完全覆蓋了她的身影,下一秒,一道一米粗的奧術洪流從能量漩渦中噴涌出來,彷彿戰艦主炮般的威力,將遠方一座巨石堆砌起來的高塔攔腰轟斷,高塔在倒下的過程中就從受到攻擊的一點開始迅速崩潰起來,不等落地,那巨大的岩石建築便化爲了漫天的能量殘渣,而在巨大的爆炸雲中,數百個迅捷的身影從正在崩潰的高塔頂端俯衝了下來,帶着淒厲的刺耳尖叫聲對入侵者發動了悍勇的攻擊。
當她們帶着絢爛的光焰從天際俯衝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了這些敵人的身影:那是一羣騎着黑‘色’野獸,身穿湛藍盔甲的‘女’‘性’,她們擁有年輕的容貌和亞特蘭蒂斯人常見的高大身形,手中執着圓形的太陽護盾和吞吐着幽能光芒的厚重光劍,這些‘女’‘性’戰士騎着那種看上去彷彿黑‘色’獨角獸一樣的奇怪生物在天空飛行,但她們自己背後也有類似鳥翼的光芒羽翼,雖然比不上阿賴耶的羽翼般華美強大,但考慮到製造她們的是從不做‘浪’費之舉的舊帝國科研者,想必這些羽翼絕不是裝飾品,用來飛行也是沒問題的。
長有羽翼的‘女’戰士顯然也已經淪爲深淵爪牙,她們一邊發出獵鷹一樣的尖利呼叫,一邊揮舞着手中的幽能光劍衝了下來,提前偵察到對方能量‘波’動的渡鴉們當然早就做好了準備,在渡鴉001的攻擊無效之後,更多的奧術箭雨和叉狀閃電從渡鴉們形成的空中攻擊方陣裡面迸發出來,一時間幾百個揮舞光劍的亞特蘭蒂斯‘女’戰士便被鋪天蓋地的魔法攻擊給淹沒了,但就在我以爲第一‘波’敵人就這麼被渡鴉們輕鬆解決的時候,她們卻頂着閃耀的能量護盾衝出了爆炸的煙雲
當然,剛纔的攻擊已經削減了她們至少三分之一的數量,即使剩下的三分之二也是個個有傷,但她們畢竟抗下了來自英雄戰鬥兵的迎面一擊,這足以說明這些駐守在內城區的‘女’戰士跟外面的深淵怪物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敵人
響成一片的金屬碰撞聲從裝甲蠍的防線中響起,那是制式斬艦刀在投入戰鬥前在空中用力碰撞的聲音,在戰鬥前碰撞武器是裝甲蠍自遠古時代流傳至今的習俗,這說明蠍子們在看到使用光劍的敵人之後立刻就進入了神經燃燒狀態,因爲來襲者充分滿足了讓裝甲蠍戰意盎然的兩個條件:第一,使用近戰兵器。第二,既然是近戰職業,丫竟然不用冷兵器
別看是近戰裝備,幽能光劍可是被劃分爲熱兵器的,最起碼在腦筋死板的裝甲蠍看來,刀刃溫度高的兵器就是熱兵器,於是一羣認爲對手在玷污冷兵器名譽的裝甲蠍羣情‘激’憤了,儘管我都不知道她們‘激’的哪‘門’子憤。
“嗡——滋滋”覆蓋着相位移力場的制式斬艦刀和那些‘女’‘性’亞特蘭蒂斯戰士手中帶着太陽紋章的小圓盾劇烈碰撞,發出了某種帶着共鳴感的低頻音‘波’,一層層光‘波’紋從碰撞點‘激’‘蕩’出來,擴散了蠍子們的蠻力所造成的衝擊。
裝甲蠍最致命的攻擊就是她們每場戰鬥中的第一次出刀,瞬間爆發的速度和力量可以讓絕大部分敵人在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便四分五裂,之前的戰鬥中,即使有怪物抗住了裝甲蠍的第一‘波’攻擊,也很少有不掛彩的,但這些‘女’戰士竟然全都成功格擋了?
珊多拉皺起眉頭:“相位移刀鋒的原理是形成一個偏轉並不斷移動的空間摺疊槽,這層極薄的空間摺疊可以將它們接觸到的任何物質移動到另一個空間,然後再從附近的空間出口移動出來,藉助這種不間斷的傳送,相位移刀鋒對任何形式的實體裝甲都擁有無與倫比的破壞力,幾乎無法抵擋,但那些太陽盾……是覆蓋幽能的剛‘性’護盾,它們的自我補充速度甚至比相位移刀鋒的偏轉速度還快”
這就是蠍子們第一回合攻擊無效的原因,但似乎裝甲蠍並不用我爲之擔心,她們在一輪攻擊被格擋之後立即爆發出了更加兇殘的打擊方式,用暴力證明了一力降十會的原理,制式斬艦刀在空中發出了雷鳴般的音爆,瞬間近千次的劈砍一下子便撕碎了敵人手中的太陽盾,後者在短短几個回合的打鬥中就過載燒燬了
裝甲蠍的攻擊野蠻而直接,就是砍,橫着豎着斜着砍,根本沒有‘迷’‘惑’‘性’招式和‘精’巧變招,她們所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用‘精’確到納米的軌跡來達成出力的最優化,用最短的時間和最小的力量給敵人最大的傷害,瞄準一個點,玩命砍下去,一刀不管用,就砍到管用爲止,這就是裝甲蠍的戰鬥藝術,被渡鴉稱爲高度文明的希靈社會中最後一個不文明的毒瘤——但你得承認,大部分情況下這種直腸子戰術都很有效。
襲擊我們的墮落戰士格鬥技術不凡,即使和已經人外的裝甲蠍正面對抗也可以勉強做到有攻有防,她們已經沒有思維,而且看上去連痛覺都沒有,拼着以傷換傷甚至同歸於盡的戰鬥方式,幾百名墮落戰士衝進了裝甲蠍的陣線,但她們也僅僅做到這些爲止,重新調整了出力的裝甲蠍手中長刀因連續突破音障而發出雷鳴般的爆鳴,用蠻力上的絕對優勢迅速佔據了上風。
連續的嚎叫過後,和裝甲蠍短兵相接的墮落戰士全部折損,強大的幽能護盾和神化體格讓她們沒有和之前的雜兵一樣被單方面壓制而是打得有聲有‘色’,可最終因爲力氣上的差距,她們手中的光劍對斬艦刀根本形不成有效格擋,而裝甲蠍身上的護盾和硬甲殼更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突破,這些墮落戰士還是失敗了。
短短十幾秒的‘交’鋒之後,裝甲蠍們用手中的大刀證明了誰纔是近戰之王。
數百名長有光翼的墮落戰士跌落在地上,手中的小圓盾和光劍逐漸熄滅。
“哼,給自己刀刃加熱的異端。”
某個蠍子兵如是說,頓時我都無語了。
但就在我們打算上前檢查那些陌生敵人的屍體的時候,奇怪的現象出現了,被裝甲蠍們擊殺的墮落戰士掉落在地上,開始化爲漫天的光點,盤旋上升着逐漸消失在空氣中,場景美輪美奐的跟感情大片倒數十分鐘派發便當的時候似的——敵人一個個全昇天了?
阿瑞斯看出了我的疑‘惑’,現在纔有時間低聲解釋道:“剛纔那些是瓦爾基里,她們擁有復活的力量。沒想到連那些戰士也被污染了。”
“瓦爾基里?”我愣了一下,“宙斯把奧丁收購了?”
阿瑞斯:“什麼是收購?”
哈迪斯:“哪個是奧丁?”
珊多拉捅了捅我的腰:“阿俊,正經點,現在地球上的神話傳說基本上都起源於亞特蘭蒂斯後裔,他們是有個奧林匹斯山和宙斯,但也沒說他們僅限於希臘神系——剛纔敵人的盾牌上還有太陽神‘拉’的文字呢。”
我又讓珊多拉給自己補地球知識了
阿瑞斯看看四周沒人給自己解釋什麼是收購,也就晃了晃頭,說道:“瓦爾基里是戰爭後期出現的,當時惡魔的軍隊擁有不斷復活的能力,他們的數量還在與日俱增,而亞特蘭蒂斯戰士卻數量有限,增長緩慢,隨着戰爭推進,大神的戰士越來越少,爲了維持戰力,大神開始製造一種可以不斷復活的士兵,就是瓦爾基里和阿努比斯,他們裝備着大神親自制造的太陽盾、日灼長劍和黃昏權杖,擁有介於普通士兵和我們這些神僕之間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靈魂是不死的,在軀體被破壞之後,他們將被傳送回復甦聖堂,在數個小時之後就能重新投入戰鬥……”
“這種士兵是怎麼製造出來的?”珊多拉突然打斷了阿瑞斯的話,皺着眉頭問道。
阿瑞斯微微一笑:“虔誠的亞特蘭蒂斯士兵在身受重傷的時候會自願被送到升騰車間,他們無用的殘軀會被神聖火焰淨化,而靈魂則升入聖潔的熔爐,並被注入新的生命力,男‘性’士兵復活爲阿努比斯,‘女’‘性’士兵復活爲瓦爾基里。這些戰士基本上不會思考,沒有痛覺,但他們仍然可以戰鬥,並且比普通士兵做得更好。”
“果然是這樣,”珊多拉低聲說道,“在人還活着的時候把靈魂‘抽’出來,和幽能融合成類似能量體使徒的東西,然後注入到人工製造的身體中,所以剛纔那些瓦爾基里才能在‘肉’體素質上和裝甲蠍相提並論:她們的身體根本就是使徒級別的。只有狂熱的信仰才能讓碳基生物承受這種痛苦……”
我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能聳聳肩:“內城區肯定有瓦爾基里的再生工廠,我們得先想辦法把那些東西奪到手裡。”
沒有人有異議,所有士兵都緊隨命令,小心戒備地進入了這片深淵肆虐的城區。哈迪斯對內城區的道路十分熟悉,他爲我們指出了最近一座控制中樞的方向,現在地面部隊就在向那裡進發。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好像您的心情不是很好?”
一個有點陌生的‘女’孩子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回頭看了看,原來是一名帶着白‘色’髮箍,身穿‘迷’你裙‘女’僕裝的白髮‘女’僕,因爲幻想鄉的妖怪們在防禦力上比較弱,所以擅長遠程魔法攻擊的她們就和渡鴉一起被保護在隊伍的中央地帶,這個白髮‘女’僕正好就在我旁邊了。
這應該是個很認真的人,即使是行軍中開口說話,她也在帶着警惕的神‘色’觀察周圍環境,從神‘色’上,似乎很習慣這樣警戒的狀態似的,她的指縫間夾着數把銀白‘色’的飛刀,那些飛刀上隱隱帶着血跡,顯然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被有效使用過了。
“十六夜?”因爲之前就見過一兩次,再加上這在東方世界裡面也算個著名人物,我順利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沒想到您還記着我的名字。”舉止得當的‘女’僕在快速走動中仍不忘微微點頭行禮,盡顯名‘門’從者的風度,“冒昧搭話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一下,這場戰爭結束之後,您是如何安排我們的。”
我有些詫異地看着對方,不知她爲何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說法,幻想鄉中所有的妖怪似乎都不擔心自己的未來,難道十六夜竟然是其中罕見的一個危機論者?
或許是我質疑的視線太過直白,面前的‘女’僕眼神有些不自然,但最終,她還是下了決心一般:“這是代替我的主人前來詢問的,大小姐她……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我因這突然的言論而有點困‘惑’,立刻開始回憶十六夜口中的大小姐有什麼能力:雷米莉亞?斯卡雷特,就是她所稱的大小姐,一個擁有所謂‘操’縱命運能力的500歲吸血鬼——儘管看上去只是個蘿莉而且目測跟潘多拉差不多高。因爲是吸血鬼這樣不合羣的物種,再加上‘性’格上的任‘性’和小孩子氣,所以在阻止亞特蘭蒂斯墜落的時候雷米莉亞一開始並沒有出現在我眼前,直到升空計劃開始,紅魔館的諸位才‘露’面。
雷米莉亞的能力被稱作“‘操’縱命運”,當然實際上她遠遠達不到那種聳人聽聞的地步,與其說是‘操’縱命運,不如說是某種光環效果:跟別人說一句話就有可能讓對方經歷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一生,讓一個普通人有更高的機率會經歷常人畢生難以想象的奇遇之類,都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產生的效果,要說這也是‘操’縱命運的話——林雪那個麻煩聚合體比蕾咪專業多了,那丫頭的麻煩製造光環可是曾經成功地把帝國元首從撒哈拉往異界扔過的。
但雖然稱不上是‘操’縱命運,雷米莉亞卻能實實在在地掌握一些根據“命運”衍生出來的力量,比如看到某個人過往的片段,提前預知某個倒黴蛋必死的未來,通過自己的言談阻止一些讓自己不爽的事情發生之類,那麼那位神秘的大小姐從我身上看到了什麼呢?
在我和珊多拉好奇的追問下,十六夜也沒有太過保留,坦白地說出了能讓紅魔館的‘女’主人都擔心不已,最後不得不派自己的‘女’僕來打探情報的東西。
“雖然看上去您不像是做出了那些事情的人,”十六夜咲夜有點小緊張地說道,“但大小姐看到在您最近一段時間的過去經常籠罩着無盡的災難,從戰爭到滅絕,死亡,‘陰’霾,魂沌不清的災禍。”
我默然了一會,說:“話說,有你這樣傻乎乎問別人:‘你是不是壞人’的麼?”
“這樣貿然問別人當然有點無謀,但大小姐每天晚上的軍情分析會議更讓人難對付。”
我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個不小心看到了不好的東西的“小孩子”每天睡不着覺,禍禍的滿屋子‘雞’飛狗跳,最後讓人不得不出來找罪魁禍首求個痛快的故事,當初林雪能力不太熟練的時候她沒少這麼折騰人,導致我們一家子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集體陷入被害妄想主義。
我看了看身旁‘女’僕的臉‘色’,確實是一副鬱悶加睏倦的樣子,看來這兩天是被自己愛戴的大小姐‘操’練的不輕,而她來找我談這些事情應該也只是好奇心太重,要來轉換心情而已,至於真正認真的成分有多少,應該不超過一兩成吧。
不過十六夜這麼一提醒的話,我也確實是該考慮考慮某些善後問題了。
當然,最先的還是要打消十六夜那沒來由的擔憂:“其實吧,那只是我太倒黴了而已……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