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任務一向都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跟深淵或者墮落使徒或者世界末日死磕,第二部分則是想辦法爲各種災難性事件善後,大部分情況下,一旦進入善後環節我都恨不得再衝出去跟深淵或者墮落使徒或者世界末日火拼一次……
比如現在。
“也就是說,初期統計之後我們可以安置的迷航者及其後裔人數加起來已經達到了振奮人心的……百分之十,對吧?”
從滿桌子的報告中擡起頭來,我感覺自己的下巴頦在顫抖。
站在桌子前面的時空管理局特別督查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我們已經盡力了。”
請千萬不要用這種彷彿搶救失敗一樣的語氣說話,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們務必再努力一下吧!要不該送去搶救的就是你們的老闆我了!
這場被非常狗血地命名爲“世界解放戰爭”的宏大戰役結束之後,如何安置滯留於此世界的迷航者及其後裔成了我們的當務之急,最理想也是最直接的情況當然就是哪來的回哪去,讓他們回自己老家該結婚的結婚該見老婆的見老婆,但一統計下來的情況卻嚇了所有人一跳:全世界可以這樣遣返的人口竟然只有那麼點!
可以被直接遣返的迷航者大部分被限制在最近五十年進入本宇宙的“新種族”,他們的第一代人基本上都尚在人世,而且垂垂老矣,這些苦思故鄉的老年人相當樂意回到家園,而且他們也具備快速返鄉適應的條件,但這些人和全宇宙的人口比起來只佔不到百分之十。
我現在才知道,這個世界每年迷航進來的人口只佔總人口增長比例的一小部分,這裡的絕大部分人其實都是之前歷代倖存下來的迷航者後裔,他們已經在這個世界滯留了數代,甚至幾十代人,比較極端的例子就是比伯魯的鐵球族(請原諒這種簡潔明晰的叫法吧),他們在這個宇宙已經呆了幾萬年了!
而在陌生世界度過的漫長歲月足夠將一個種族從方方面面都塑造成另外一種形態。
如今在這個宇宙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土生土長的新生者,他們對故鄉的記憶僅限於口口相傳的,已經近似於傳說的那些東西,或許一些老牌家族的少數老人會非常重視那些寄託了希望的記憶,但年輕一代對此恐怕早就沒了印象,他們並不關心是否能回到自己根本一無所知的“故鄉”,甚至乾脆就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種族大融合的“文化環境”——當然,不包括和“牧羊人”每天火拼的刺激生活。
而且相對來講,他們的故鄉也在漫長的歲月中產生了滄海桑田的變化,一屆屆政fǔ變更,一代代文化交迭,當我們將從反抗軍處收集來的歷史影像和時空管理局採集到的相應世界現代錄像樣本一一比對之後,竟發現沒一個對上的。
因此本宇宙土生土長的“新民族”已經無法適應他們原先世界的風俗文化,他們回家之後所要面對的絕對不是什麼故鄉的溫暖,而是幾乎讓人無法生存的窘境,你可以想象一個民族在從自己的祖國被隔離到另一個世界幾百年後再回歸是個什麼模樣——除了外形沒太大變化,他們在內在幾乎變成兩個物種了。
一小批擁有此類情況的“新民族”被我們試驗性地送回了他們原先的世界,結果幾天內申請返程的移民比例就達到了百分之百,他們在所謂的故鄉完全無法生活,在那裡,他們感覺到了自己的老祖宗剛剛迷航到這個世界時一樣的困窘,而且那些世界的接應方也在訴苦,雖然他們接到了時空管理局的通知,對這些迷失了千百年的遊子表示出了歡迎的意向,但當雙方見面之後,他們還是不得不將對方當成外星人一樣古怪和危險的傢伙:說着誰也聽不懂的名詞,神經質一般的日常習慣,對沒有燈火管制的城市生活無所適從,而且對“普通公民不允許攜帶武器”的社會慣例表示譴責——在度過了幾天令人難耐的壓抑生活之後,被時空管理局領回來的試驗性遣返者們全都面容憔悴,紛紛表示根本接受不了那種被故鄉人當成猴子一樣圍觀的日子。
這還是情況之一,時空管理局正在積極和已經納入宏世界並與帝國建立了隱秘外交的各世界政fǔ溝通,這些努力或許能稍微緩解一部分適應性強的移民壓力,但還有相當大一部分迷航者及其後裔根本就無法安排:或者找不到他們的世界座標,或者乾脆他們的種族已經滅亡,更有甚者,他們所處的世界都已經毀滅了。
這些壓根已經沒有家的人應該何去何從?這纔是最讓人頭大的問題!
“就讓他們留在這個世界,怎麼樣?”
姐姐大人溫柔的聲音將我從思考中喚醒,擡起頭來,正好一杯熱茶放在自己面前。
“我也這麼考慮過,但你讓他們住哪?這個宇宙的天體體系正在崩壞,作爲世界管理終端的文獻館關閉之後,宇宙的運行已經終止了,雖然按照叮噹的說法,這裡的空間是個自動化系統,沒有崩潰的危險,但一個沒有任何天體系統的世界,這讓他們怎麼生存?”
這就是讓我們更加頭疼的地方,一般來講,既然這裡的人都已經適應了本世界獨特的風俗環境,那乾脆讓他們在這裡住下來不就好了?但情況遠沒有這麼樂觀,這個宇宙是古代希靈使徒人工製造的墳墓世界,它的天體運行需要依靠文獻館的伺服系統來支持,當文獻館關閉之後,我們發現整個宇宙的天體系統竟然開始逐漸失控了。
現在叮噹正在用自己的力量勉強減緩着這種混亂,但留給我們的時間最長不會超過一個月。
要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將數千億的人口整體轉移到可以供他們生存的新世界啊,我是不是應該考慮潘多拉的提案就近找個宇宙入侵掉呢……
正在我轉着這個危險想法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擔任警衛的維嘉報告道:“長官,菲娜來了。”
“讓她進來。”
穿着一襲簡樸灰白色長裙的少女走進了房間,雖然仍是一副機械刻板的面孔,但後者的眼神現在看上去已經微微有了一絲靈光,這說明她的大腦已經逐漸適應新身體。
希靈使徒的新身體。
我們一開始的打算是爲菲娜製造一副超強的人類身體,就好像給莉莉娜或者伊利亞她們更換的那種型號,但負責給各族領袖們檢查身體的專家很快就發現了這個機械女王的情況特殊,由於她一直使用的那具“遺體”上殘留了一部分希靈使徒的精神執念,菲娜本身的靈魂也跟着發生了變異,她現在適應不了人類的生命形式,於是我們只好給她換了一副全新的希靈使徒軀體,從頭到尾全部更換,然後靈魂整體轉移,永絕排斥反應的後患。
於是,現在的菲娜也就成了各族領袖中唯一一個沒能恢復人類之身的特例,她本人對此倒是毫不在意,而且據說還有不少人在羨慕她的這種例外:現在菲娜也算帝國人了,這對於剛剛被帝國救出苦海的普通種族而言可是件挺光榮的事兒。
“菲娜,身體怎麼樣?”
看到對方走路的時候仍然有一點僵硬,我不由關心地問道。
“適應的很好,朋友,謝謝你的關心,”菲娜試圖露出一個微笑,結果那嚴重缺乏訓練的表情差點把我嚇着,她又趕緊恢復了板着臉的模樣,“你的氣色看上去不太好,朋友。”
“還不是讓世界末日給愁的,”我一攤手,“你也有權查看公共信息鏈路,應該知道我們正在發愁什麼。”
菲娜眨眨眼,“朋友,我就是爲此而來——這是一份反抗軍統計出來的數據,以及那些朋友們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我接過菲娜遞過來的信息屏看了一眼:“這是什麼意思?”
“反抗軍組織在昨天中午已經正式解散,之後所有迷航者及其後裔所組成的各方勢力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緊急會議,最終達成共識,所有勢力決定自願放棄其所有獨立主權,統一歸併爲‘泛銀河文明共同體’……”
伴隨着菲娜的話語,我的視線在信息屏上緩緩掃過。
那是一份由所有勢力領袖共同聲明的宣言,面向本宇宙全部智慧生物:
“……今日起,戈塔克自由王國,羅蘭蓋爾財團,神聖帝國,紫羅蘭聯邦……安杜瓦爾合衆國宣佈解體,所有勢力自願放棄主權,‘泛銀河文明共同體’現在成立,本宇宙所有智慧生命將不再擁有舊國籍,而全部成爲‘共同體’的一員……
……共同體內各族成員可自願選擇迴歸故鄉世界,也可自願選擇留下,但不論未來你們身在何方,共同體都將永遠歡迎你們和你們的後裔……
……由於之前所公示的原因,現在我們中大多數人已無法回到自己的故鄉,共同體將是一個流亡文明,我們唯一的選擇,只能四海爲家……”
將信息屏上的文字一目十行地讀完,我擡起眼睛,看着菲娜剔透的雙眸:“珊多拉和你們接觸了,對嗎?”
“是的,根據珊多拉陛下以及新伊甸聯邦兩位大執政官的建議,我們決定成爲和新伊甸聯邦類似的帝國眷族,經過世界解放戰爭之後,本宇宙人口已經銳減,現在整個泛銀河文明共同體的人口大約在一千多億,刨除掉可以迴歸故鄉的人口之後,我們仍然有九百億的人口,這些人需要至少十餘顆殖民星才能安置,現在我們已經無家可歸,一切,只能寄希望於你了。”
菲娜非常坦率的說法讓我露出了苦笑,到頭來,果然還是變成了這樣。
“好吧,那麼就聽聽我的安排。” шшш ⊕ttκд n ⊕Сo
將桌子上的報告一把推開,我終於下定了決心。
“就和你知道的一樣,這個世界被刻意修改過的天體系統即將崩潰,很快所有星球都要重新洗牌,引力將平均化,本宇宙的物質將從現在這樣幾乎全部集中在覈心地帶逐漸轉爲均勻分散,直到恢復成正常宇宙的模樣,在這個過程中,你們無疑將失去在安寧平和的大地上生存的可能。我們的原本計劃是將本世界作爲武備庫,用來停泊死星艦隊以及其他待命的星球戰艦,那些亂飄的星球對我們的星球要塞而言並無太大影響……”
迷航者及其後裔已經無家可歸,也就是說,他們也隨時可以四海爲家,現在我的決定就是,讓他們在死星艦隊和其他的星球要塞上生活下來!
在和平時期,死星艦隊應該如何待命也是我正在考慮的問題,幽能死星是終極武器,也就意味着它上戰場的機會絕對少得可憐,甚至哪怕在戰爭時期,它十年也不一定能出去活動幾天,這樣一來,大部分時間那超級大個子都只能待命,而浪費的是,那玩意根本無法完全停機,在最低功率下,它也每時每秒都產生着相當於一個太陽的能耗,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個過日子的人,面對這樣巨大的浪費,某元首痛心不已。
所以讓它閒着沒事的時候也能造福蒼生就最好不過了,反正也是發光發熱,而且也有過將星球要塞臨時當成殖民星和農業基地的先例,我就一直在打這個算盤:平常的時候,死星艦隊能不能真的變成一個生機勃勃的恆星系呢?
“我可以讓你們在帝國的星球戰艦上安居,由於一次有點抽風的軍事
擴張,那些巨型飛船在帝國武器庫中堆積了不少,但是大部分常規戰爭都沒有它們出場的機會,我可以從中挑選二十顆曾經在戰爭中受過損傷或者技術有些老舊的星球要塞送給你們,這些要塞再次上戰場的機會可能不多了,不如讓它們成爲你們的新家園,然後,泛銀河文明共同體的各族們就可以在這個即將物質暴走的世界生存下來,但這樣會有兩個問題:第一,即使你們所居住的那些半退役星球戰艦不會再次投入戰鬥,但死星要塞還是隨時可能出征的,到時候你們的很多風俗習慣恐怕都得詭異起來,比如習慣性地看着自己的太陽突然沒影,然後回家打開電視機淡定收看星艦開啓引力矯正系統以及人工天幕的新聞聯播,或者隔三差五地發現頭頂的天空猛然間一片灰暗,上面浮現出巨大的loading字樣。第二點,也是更主要的一點,你們將從此成爲帝國的眷族,可是說直白點就是附庸而已,你們付出瞭如此巨大的代價才迎來和平與自由,然而加入帝國之後,是要隨時面對戰爭的。”
“朋友,”菲娜突然微微扯了扯嘴角,“其實珊多拉陛下早就告訴了我,你一定會說這些話。
我們將一切都考慮清楚了,包括成爲帝國的附庸之後所要承擔的義務,我覺得綜合來講,這樣的選擇是有利的,世界即將毀滅,而我們大多數人已經無家可歸,除了接受帝國的庇護之外,我們根本無法獨立生存,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給我們選擇的餘地,而且,所謂的和平與自由都是必須付出代價才能獲得的東西,既然你的帝國可以給我們的人民以安寧的生活,那麼作爲交換,爲你們而戰並不是什麼令人難受的事。新伊甸聯邦的兩位大執政官更是提起了帝國的偉業,我們才知道你們是在爲了拯救一個個世界,爲了消滅某種非常危險的惡魔力量而不斷戰鬥着,這樣偉大的事業,假如我們也能參與的話,說不定是一種榮譽——至少比在無盡的內耗中逐漸衰弱下去要好的多,而且從個人感情上講,我覺得在你身邊是正確的選擇,你很優秀,強大,擁有最高的權柄,卻仍然正直,你是英明的君主,值得我們追隨。”
我傻愣愣地聽完,然後趕緊掏出個錄音筆來:“菲娜你趕緊再說一次,我錄下來晚上睡覺前聽兩遍,這個有助於血液循環啊!”
菲娜:“……”
今天是泛銀河文明共同體建立第七天,死星艦隊以及另外兩個臨時製造出的人工恆星系(簡單的恆星製造技術,在幽能死星的輔助下,這種核聚變堆量產起來一點難度都沒有)已經在大星雲邊緣整合完畢,全宇宙僅存的一千億人正在陸續登陸這些人造天體,那上面已經初步建立了用於緊急殖民的城市,基礎設施一應俱全,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都是來自新伊甸聯邦的技術。
用某個嘴巴不饒人的女神官的話來形容,就是新伊甸聯邦唯一超過希靈帝國的科技領域:逃亡科技。
“永遠失去故鄉的人啊,但願他們能將這些戰爭兵器當成自己的第二家園,讓這裡充滿生機。”
看着太空中繁忙的運輸艦隊,我突然有感而發。
旁邊某個天然黑立刻嘟囔了一句:“別爲他們感嘆了,至少比死了強。”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寄生在帝國兵器上的種族了。”
耳邊傳來了一個有些自嘲的聲音,循聲望去,一個穿着華貴軍裝的金髮青年正挽着一位少女,表情複雜地看着太空中發生的一幕。
這二人是最近才被我們所認識的,而在之前,他們的形象一直是跳躍在投影儀上的明亮火花,想必你們也想到了,他們是昔日反抗軍的領袖。
神聖王國的國王安度因,以及他的妻子貝琪,在十天之前,他們二人還是一團合二爲一的能量生物,不過現在這對患難夫妻已經獲得了新的生命。
“這只是暫時的,我們正在從其他世界挑選合適的星球,也在製造一些穩定行星,並抓緊時間製造更加高效的人工恆星,到時候你們的一部分人口就可以居住在正常的星球上,生活絕對和在普通殖民星上一樣,當然,天空的景象可能有點刺激,據說天體混亂得好幾萬年才能過去……”
“其實住在什麼樣的星球上,本質並沒什麼區別,不是嗎?同樣是在帝國的絕對庇護下。”
“這倒是,”我聳了聳肩,“怎麼說呢……我一直很敬佩你們,爲了自由憤怒抗爭的人總是讓人敬佩的,因此現在我頗有一點剝奪了你們自由的罪惡感,據說共同體內部還真有人因此感到彆扭呢。”
溫文爾雅的金髮青年對我微笑了一下,“皇帝陛下,請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在自嘲我們現在戲劇化的處境而已,並沒有對您的安排有絲毫不滿,而且就如最大主教所講,這至少是一個比死了強的局面,在這個世界,所有人都知道自由與和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比起那些陣亡的勇士,我們這些享受勝利果實的傢伙所付出的代價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在他身旁的少女也衝我們靦腆地笑了笑:“當我甦醒的時候,聽到了全宇宙的智慧種族都自願歸於帝國統治的事情,當時我以爲世界末日終於來了,但安度因告訴我,恰恰相反,世界末日剛剛結束,不管怎麼說,你們是在幫助我們,至於剝奪了他人自由的罪惡感……”
說到這裡,少女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沒想到被傳揚的那麼誇張的帝國元首竟然會頭疼這種事情,拯救世界還誠惶誠恐地擔心拯救不到位……”
“貝琪!”安度因連忙拽了拽自己的伴侶,衝我尷尬地笑了起來,“她從來就是這樣。”
“沒關係,都習慣了,”我撓撓頭髮,“我就是個當救世主都不踏實的老好人,你們能不介意珊多拉的行事方法倒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說實話,一直承擔這麼多擔子我鴨梨巨大啊。”
一個聲音緊接着就在身後響了起來:“您能放心讓我們這樣粗鄙的種族在你們的星球戰艦上居住才更出乎我的預料啊。”
“羅蘭蓋爾,”安度因看到正向這邊走來的老人,立刻遠遠招呼道,“重新踏上地面的感覺如何?”
“有手有腳真是不錯,倒是你,重新呼吸的感覺一定很新奇吧?而且還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恢復青春了?哈哈……”英姿颯爽的老人身着軍裝,腳下生風地快步來到我們旁邊,“皇帝陛下,東天區的移民已經全部就位,明天開始,他們就可以正常生活。”
“那就好——不過還得提醒你,星球戰艦雖然可以當星球住,但你們千萬別習慣性地在那玩意上面搞鑽探啊!你不知道給它拋光一次多費勁!”
羅蘭蓋爾楞了一下:“說實話,你能放心讓我們這樣粗鄙的種族在帝國的戰略性武器上居住,這真是不可思議,按照我們這些普通種族的習慣,這樣的戰略兵器,不要說讓外族人居住了,就連自己人都不讓碰的。”
“沒事,反正那些東西現在已經內鎖了,你們碰不壞,”我坦言道,“信不信我讓你們敞開了研究,你們百年內也拆不下它一塊裝甲板來?”
衆人:“……不帶這麼曬的啊!”
安置移民的工作在他們各自的領袖全力配合以及經驗豐富的新伊甸聯邦協助指揮下順利進行着,現在已經接近了尾聲,整個死星艦隊(當然,稱呼上是這樣而已,實際上現在的天體艦隊除了核心的幽能死星之外,其他衛星已經換成了我們在克普魯星區最初製造的老爺星艦,真正戰鬥力強大的“黃道十二宮”已經回去待命了)以及兩個臨時建立的人工恆星系一共擁有二十餘顆溫和星球,可以很寬裕地安置各族移民,昔日整個銀河系的無數生命如今竟然只剩下這麼點人,不得不說是一件讓人十分嘆息的事情,但勝利的喜悅已經暫時沖淡了逝者的悲傷,泛銀河文明共同體正在積極準備迎接他們在新家園的獨立日慶典,本世界的善後工作基本上到此也就算結束了,只有塔維爾還在領着她的工程師們進行一些技術上的工作,比如微調幽能死星的輻射頻率,讓它模擬出的陽光更加適合生命生存,還有修正所有天體系統的引力遮罩,保證在幾天後的大崩塌到來時新移民地不至於受到波及,而我們這邊,則開始準備返航回家。
又拖了這麼多天,希爾維亞都快急死了——雖然那丫頭看上去仍然是慢悠悠的。
值得一提的是,要和我們一起回去的還多了一個人: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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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情,泛銀河文明共同體的政fǔ已經重組爲議會制,不少已經疲憊的老一代領袖紛紛藉此機會將肩上的擔子轉交給了他們選中的新一代領導班子,菲娜也放棄了自己女王的身份,現在她是無職一身輕,自然要考慮未來的去向問題。
家是回不去了,幾百年光陰飛逝,菲娜的故鄉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地方對菲娜而言根本就是個陌生的世界,就連她曾經的祖國都已經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留在這個宇宙也是無趣,我們都知道菲娜的日常愛好——那就是沒有任何愛好,這個機械妹子沒事發呆的時間甚至比潘多拉還長,她自己也想改變這種現狀,再加上自己現在又有了在編使徒的正式身份,最終,我們的女王陛下決定跟着我們回去——她認爲帝國應該可以算自己的第二故鄉,在那裡和自己的新族人們在一起或許會讓日後的生活變得有趣,而我們也很樂意給她一個新的家,影子城最近剛開始辦第二批居民戶口,正好順便給她起個……
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大家都在做着各自的準備,艦隊所有部門都在忙碌,包括一幫平常無所事事的帝國高層們——淺淺一大早就跟姐姐大人出去逛街了,她們還帶走了一艘運輸艦,說是要爲影子城的大家買一些土特產回去——我真想勸勸她們,現在人家物資貧乏怪不容易,拉昇經濟也不是這麼幹的。珊多拉則去了泛銀河文明共同體的議會,她還有些事情要安排,畢竟現在共同體等於成了帝國兵器上的住戶,關於帝國未來可能要進行的軍事行動他們要如何響應就得有所交待,既然接受了帝國的庇護,他們也得如同新伊甸聯邦一樣響應我們的戰爭號召,這些都是需要考慮到的預案問題。莉莉娜則揣着她家女神大人跑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傳教去了,據她說這種萬民人心惶惶凡人急需安撫的時候就是神棍的春天,外面漫山遍野都是迷途的羔羊等着她去忽悠,讓我們爲即將淪爲邪教信徒的共同體公民們致以最高的同情。潘多拉和維斯卡則一同陪着希爾維亞在總旗艦上發呆或者發呆或者發呆,自從貝拉維拉甦醒又消失之後,維斯卡的心情就有點失落,這直接導致後者經常性往希爾維亞那裡跑,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回憶她的貝拉維拉姐姐,而潘多拉就一直陪着她,不管怎麼說,那個不善表達的小蘿莉還是關心自己的妹妹啊。
至於我?
我現在扛着水銀燈牽着水銀燈抱着水銀燈脖子上還掛着個水銀燈正領着十好幾只水銀燈走在臨時首府星的街道上,這是一顆體積相當於地球一點五倍大小的星球戰艦,表面由希靈主機們緊急建立了大量城市,對於那些建造起基地來都效率驚人的建築專家而言,僅僅是建立一些能夠住人的金屬殼子簡直比吃飯喝水還要簡單,雖然看上去建築風格有點死板,也嚴重缺乏人性化設計,但作爲臨時殖民地,這裡的環境已經宛若天堂了,我相信在那些勤勞勇敢的各族人民共同努力下,更加美好的明天……咳咳,昨天演講稿沒背下來到現在都產生後遺症了不成?
不過我說……小燈們啊,你們這樣我走起路來真的很難受知不知道?
“話說明明是出來逛街……視察的爲什麼最後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擡起胳膊,嘗試把上面掛着的一個60cm三頭身摘下來而未果之後,我再一次對此發表疑問。
“因爲在哥哥身上移動速度可以加快百分之六十,我們腿太短了!御阪10859用力抓着哥哥大人的袖子說道。”
……但你們頂着水銀燈的造型這樣賣萌是不對的!而且爲什麼是百分之六十,爲什麼是新手坐騎的速度啊!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你甭管現在是不是戰後重建,也別管上頭有多少重大舉措,老百姓的日子該過還是得過,哪怕是剛剛建成的簡易城市,大街上也得有人來人往和成羣結隊的小屁孩,現在,我們就又讓一對小屁孩圍上了。
你要身上連披帶掛身後連跑帶跳地領一二十個三頭身水銀燈出來,肯定也得圍上。
“哇!好bāng的智能玩偶!大叔你這些玩偶是要賣嗎?!”
這是今天聽到的第七次。
“吶吶,大叔你肩膀上這個玩偶好特別哦,莎娜想抱一抱……”
這是今天聽到的第三次。
“喂……等等,是……是女王陛下啊!女王陛下怎麼會跟賣玩偶的大叔在一塊……誒你們等等我!別跑啊!”
這是今天聽到的第六次。
想我一個剛剛拯救完蒼生的帝國元首竟然還沒有一個年平均出鏡率不到百分之三的機械三無女王醒目,走在大街上讓人叫住也完全是因爲身後跟着的一對磕磕碰碰的三頭身,這真是讓人黯然神傷。
“你們都下來下來!”除了肩膀上的水銀燈不可能趕下來之外,其他掛了一身的q水銀燈都被我轟到了地上,在自己腳下圍攏成了一堆,由於體型比例以及身高角度的原因,從這個方向看過去,腳下是一片大腦袋啊,“好好走路,要不等會真找個玩具商店把你們處理掉了啊!”
話音剛落,一地的三頭身還沒來得及撒嬌賣萌,我腦袋上先讓某人偶噼噼啪啪了一陣:“笨蛋人類!笨蛋人類!”
旁邊菲娜則在犯傻,良久冒出一句:“朋友,這也是帝國人之間的日常禮儀嗎?”
不!完全不是!請千萬不要把你看到的這些無節操的傢伙的行爲習慣當成常識啊拜託了!
鬧歸鬧,身邊這幫三頭身還是很快就投入到逛街的樂趣之中,她們的本體一直在影子城悶着,即使分身來到這個世界,也一直忙於戰鬥或者在帝國上將號的各種管道里面鑽來鑽去,現在一切塵埃落定,某些性格活潑的御阪妹妹便產生了出來遊玩的興致,被我領出來的這些個只是一部分,其他的三頭身們現在應該也在城市各地到處閒逛吧,她們身上都有帝國軍的標識,除了小屁孩圍觀之外,我倒是不擔心有城管之類的去驅散那幫阻塞交通的玩偶們。
不過說起帝國軍的標識啊——低頭看了看某個蹦蹦跳跳的三頭身,那種跟納粹袖標一個風格,只是花紋不同的大號袖章別在胳膊上,量產主席們你們真的覺得沒問題嗎?你們一點都沒發現莉莉娜給你們設計這玩意的時候有什麼險惡用心嗎?
“感覺怎麼樣,菲娜?”旁邊留着稻黃色長髮的少女一直沉默地走着,我不由想打破這份小小的尷尬,“以普通人的身份,看看這些一直被你守護着的普通人終於能安居樂業,有什麼感想麼?”
菲娜不明所以地看看我,又擡頭看了看前面的景象,良久才搖搖頭:“我不知道感想是什麼東西。”
或許是作爲機器太久,如今菲娜仍然無法恢復人類的思維方式,甚至現在,看着自己奮鬥百年終於換來的和平,她也無法感到喜悅,但讓人值得期待的是,她終有一天會恢復吧……
隨着遠離鬧市區,路上的行人也逐漸稀少起來,不過還是不斷有人停下對我們行禮。不管怎麼說,哪怕大衆臉,咱也是上過好幾次當地新聞聯播的人物了,更別提菲娜的人氣也一向不低,被人認出來的情況總是有的,只是由於對帝國人還有些本能敬畏,這些普通人都沒敢太靠近,但從他們臉上沒有看到任何排斥的表情,反而大多數都帶着感激和尊敬,這就讓人倍感欣慰了。
剛纔甚至還看到了路邊一羣小孩在進行帝國軍戰鬥的遊戲:身上戴着天知道哪個天才商人開發出來的玩具版帝國兵裝備,進行着他們幻想中的熱血戰鬥,勇敢地對着一個可憐的清潔機器人發動衝鋒,而旁邊一個彷彿指揮官一樣的小男孩身上則套了件一看就是從家裡偷出來的寬大黑西裝,手裡拎着個包,氣勢十足地指揮戰鬥……
總覺得有一瞬間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回去是不是應該再把某個混蛋槍斃一會呢?
“戰後,帝國軍、聯邦軍以及反抗軍的裝備,徽記之類已經隱隱形成了風潮,”菲娜淡然解釋着,“普通百姓會以收藏帝國軍徽章的仿製品爲榮,而一些商人則聰明地製造出了給小孩子的類似玩具,一些從戰場上打撈到的貨真價實的徽章更是成了天價的收藏品,誰都想收藏它們以作爲對英雄的追思,目前最珍貴的是帝國軍的標記,因爲來源太少,而且它們的特殊材質根本就是無法仿造的……”
我愣了愣,然後冷汗涔涔地說道:“怪不得邦妮前幾天告別的時候死纏爛打地從我這裡要了幾個士兵胸牌回去……她連朋友都坑啊!”
這時候我就下定了決心,下次過來非領着珊多拉上邦妮家蹭飯去,一頓我就能吃回本來!
當天時間傍晚,所有移民工作接近尾聲,雖然後續工作還有不少,但那已經不需要我們插手了,留在星球戰艦上的帝國駐軍和希靈主機會搞定一切,簡短的送別儀式之後,浩浩蕩蕩的帝國上將號護航編隊開始離開引力平衡點。
我們首先繞道去了大星雲核心一趟,那裡已經成了一片徹底平平無奇的塵埃雲,連原先受文獻館影響而產生的各種奇妙宇宙景觀(比如那至今無法解釋的光學無效化效應)也被渾濁的雲霧所代替,當然沒有風景可看,來此是珊多拉的意思,她想和自己的老朋友做做最後的告別。
自從文獻館崩潰之後,這裡恢復成了普通的物質帶,就連那不可破壞性結構體也在三天前消散成了輻射波,沒有墓碑,沒有墳場,甚至連一座信標燈塔都沒有,帝國末代皇帝們就這樣消散在歷史的長河中,他們所努力留下的一切,都已經在幾天前消弭於無形,但沒有人說出爲他們在這裡建立紀念碑的提議,對這些精神已經化作豐碑的英雄而言,紀念碑之類的東西實在是多餘的。
他們的精神一定還滯留在這片半徑三光年的雲霧中,而且將永遠延續下去,或許直到帝國重新復興的那天,我和珊多拉才能放下在這裡接過的重擔吧。
那麼,在那天到來之前,我會努力承擔起這一切。
不是爲了什麼正義,也和帝國元首的覺悟無關,我並沒有那麼偉大,只是爲了不讓珊多拉獨自承擔這樣的重任,作爲她的伴侶,應該承擔這一切吧……
(撒,30號了,看在今天比較厚道的份上,還有月票之類的就勇敢地扔過來吧!我絕對不會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