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恆星看上去碩大無朋,在背景上幾乎如同一堵燃燒着的牆壁,將自己猛烈酷熱的陽光傾灑在一顆黑‘色’的貧瘠星球表面,這是一顆顯然不適合人類居住的“等離子星”,它擁有過於厚重的大氣層,而且大氣成分電離特‘性’太過活躍,附近恆星猛烈的太陽風吹拂着這如同天然電解質一樣的濃重大氣,讓它的每一平方英里都隨時爆發着二十次以上的劇烈閃電,大氣層的上部因此成爲了厚重的等離子體雲霧,而大氣層下方永無休止的雷霆則燒焦了大地,讓整個地殼在不斷的電解和熔融中變成了黑曜石一般的導電球殼,當過度充電的時候,這顆星球甚至有三分之一都將被斑斕閃爍的銀光覆蓋,使它看上去更加壯麗——也更致命。
沒有人能在一塊高達十億伏特的電極板上生存,對吧?
而在這顆等離子星的背陽面,孤零零地懸浮着一個龐大而老舊的空間站。
那是一個看上去就好像線軸一樣的巨大建築,主體部分是一個長軸達到兩百餘公里,半徑大約五十公里的圓柱體,而圓柱體的兩端則各自有一個沿着相反方向旋轉的,半徑一百公里的龐大鋼鐵環狀體,功能不明,這座巨大的空間站維持在星球的背陽面,依靠自身動力保持這個姿態以避免那過於強烈的太陽風吹拂,由此可以判定這個空間站應該屬於恆星系級文明以下的造物:他們還不具備在太陽的磁流屏障以內建立空間實體,並利用自身的能量場來安然無恙的科技。
這個龐大的空間站已經達到了太空城的規模,在“低等文明”中,算是恢弘的造物,但它顯然已經不太年輕了,表面斑駁,佈滿傷痕,有些地方還顯然有着缺失了什麼的痕跡,空間站外表本來應該佈滿燈光,現在卻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籠罩在光明中,在它的中段有着五個‘花’瓣一樣的半圓形起降平臺,但其中兩個堆滿雜物,暗淡無光,肯定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功能——顯而易見,沒人去修。
‘私’掠團的基地就是這裡。
首先,沒想到一幫‘私’掠團竟然還會擁有自己的空間站,看這規模,肯定不是他們自己造出來的,至少也得出自於某個國家之手,而假如我們不認真考量的話,空間站所憑依的那顆等離子星也可以算作那些‘私’掠團的財富,啊哈,一個擁有空間站和殖民星的‘私’掠團,你且別說中間有多大水分,唬人總是可以的。
其次,沒想到這樣破爛的空間站還有人敢住啊……裡面的人就不怕空間站的動力系統突然停擺一下?星球后面的太陽風可是隻需要十五分鐘就足以讓這樣脆弱的無護盾太空實體爆炸的。
原本維斯卡的計劃是讓虛空遊弋者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私’掠團面前,然後義正言辭地宣佈他們侵佔了帝國的合法財產,之後需要經歷一段足夠絢麗的火力轟炸(由帝國將軍親自執行),最後活捉對方的頭目,也就是那位大姐頭,接下來就是辣椒水老虎凳地從對方嘴裡撬情報出來,但這個計劃被我的手刀打成了某暴力蘿莉眼角賣萌的淚‘花’,而且在看到前面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解體,看着跟難民營一樣的空間站之後,我終於決定,本着扶貧的‘精’神,還是別嚇唬人家了……
姐姐大人則覺得,或許我們應該試試電影上那些看起來很有趣的滲透手段,用腦子魂進這幫‘私’掠團中之後再騙點情報出來,應該會很好玩,這個好玩的計劃獲得了全票通過。
虛空遊弋者在等離子星的向陽面保持隱蔽(聯邦軍的新銳飛船可不會擔心區區的等離子暴,有無能量護盾,這是一個科技層的差距),而我和姐姐大人則帶着維斯卡換乘一架小型穿梭機大搖大擺地靠近了空間站。
自然,在剛一進入對方警戒線之後,我們就收到了對方的警告。
“前方不明飛船,這裡是黎明方舟號空間站,你們已進入我方防空線,請立即表明身份並減速停船,否則我們將發動攻擊”
“嘁,一羣爬蟲,倒是‘挺’像模像樣的。”
駕駛席上的維斯卡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則接過了通訊:“告訴你們的老大,我們是來做生意的。”
“生意?這裡是居住型空間站,除了補給我們不需要別的東西……恩,我想我們確實訂購了一批糧食,沒想到這麼早就到了,你們是羅蘭蓋爾財團糧食部‘門’的特派員嗎?請出示你們的工商照,生產許可證,衛生許可證和批次檢驗報告。”
……持續吐槽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這次我就忽略過去了。
“可能你搞錯了一件事情,我找你們做點更有價值的生意,一點有趣的小玩意,來自大星雲對面,我找你們這裡的大姐頭——貝克漢姆兩兄弟是這麼稱呼的。”
通訊器中的聲音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換了個‘挺’起來有點年紀的男人:“恐怕你們找錯地方了,這裡只是個殖民太空城,我們不接受非正規渠道的補給物資。”
“那就算了,這周圍的‘私’掠團多得是,他們只會出更高的價錢。”
“阿俊,”姐姐大人湊了過來,低聲嘀咕道,“真能忽悠。”
“這沒啥技術含量,‘私’掠團連海盜都算不上,在大宇宙時代也就是一羣魂魂,你還指望他們能有多高反間諜技巧?”
果然,對面的人雖然聽上去穩重一點,但由於‘私’掠團“生意”的特殊‘性’,他根本無法判定我話中真假,更重要的是,類似的上‘門’生意並不是沒有,考慮了一會,對面傳來了將信將疑的回答:“好吧,你們的登陸代碼是AE689,我引導你們降落——唔,你們那是什麼飛船?通用引導頻率不能干涉?”
“來自一個新的科技體系,當然干涉不了,而且我保證連軍方的人都破解不了它的導航技術,怎麼樣,這貨不錯吧?”
這次,對方終於信了**分,語氣中顯得輕鬆了許多:“不會就是從軍方里面搞到……啊哈,差點忘了這行的規矩……我把代碼給你們,自己找地方降落就行,有人在那裡等着你們。”
就這麼容易,魂進去了。
‘私’掠團這樣不起眼的組織平常也不會有大勢力上心對付,他們自然也不用考慮被間諜滲透之類,在這個魂‘亂’的宇宙,就連宣戰都可以毫無理由,‘私’掠團這樣誰都不管的小組織更是沒有哪個治安部‘門’會去費心對付,所以他們反倒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者,但話又說回來,任意一個勢力要想殲滅他們也容易的很,甚至,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這就是位於宇宙武裝勢力金字塔底端的“拾荒者”們的現狀。
也是因此,魂進‘私’掠團的空間站比想象的還要容易,只要一個蹩腳的理由,別表‘露’出足以威脅到他們的力量,這些宇宙魂魂就會毫無戒心,沒聽說過哪個中學的不良少年組建個小團隊內部還要通行口令的。
這個老舊的空間站並沒有完善的港口管理,我們的穿梭機降落之後對方甚至沒有進行貨櫃艙掃描,只有一隊穿着太空服的工作人員從封閉‘門’中走了出來,示意我們下機。
我打開穿梭機艙‘門’,抱着撒嬌狀態的維斯卡跳到重力有點偏低的空間站起降平臺上,再伸手把姐姐大人扶下舷梯,然後扭頭對前來接應的太空人揮了揮手。
對方全部處於石化狀態,無人應答。
……呃?怎麼回事?
我詫異地看着對方,透過全通透狀態下的面罩,我能看到這些太空人一個個臉上都帶着驚恐的表情,每個人都跟被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這是怎麼了?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乾淨整潔,除了都是地攤貨之外沒啥問題,潘多拉,穿着我上次給她賣的黑‘色’連衣裙,也很正常,姐姐大人,一襲白‘色’長裙,更是整潔又有氣質,這衣着打扮應該都沒差吧……
沒差就扯淡了尼瑪這個起降平臺是直接暴‘露’在太空的嫦娥登月的時候還吃了個築基丹呢,你見過國際空間站的宇航員穿着‘褲’衩背心出艙遛彎嗎?
我們一家子平常在太空裡走來走去都習慣了,可是在眼前這幫穿着太空服的人類眼裡,同樣是人類的我們如此舉動可就有點驚悚。
“看什麼看”維斯卡呲牙咧嘴地衝對面揮了揮拳頭,‘精’神通信直接轟鳴在那些工作人員腦海裡,“你們這些脆弱的人類,看見不穿宇航服的人很奇怪嗎?”
這丫頭立刻就把我和姐姐大人一塊排除到人類範疇之外了,不過倒是讓對面的太空人們瞭然地點點頭。
降落平臺上一立威——雖然我完全沒有立威的意思,但顯然引起了這些‘私’掠團更大的重視,對方立刻邀請我們進入空間站,並告知已經派人去通知大姐頭,而我們來時乘坐的穿梭機將由他們“暫行保管”,對此我不以爲意,只是拿出遙控對着穿梭機摁了兩下,滴滴兩聲上鎖拉倒,泡泡設計的宇宙戰艦專用防盜鎖,自帶空間定錨功能,開一個死星要塞來你都夠嗆能把這架穿梭機拉走的,天地良心,我們的小飛機可算是這破爛空間站現在唯一澄明瓦亮的東西了。
……孩子她媽平常真是太閒了。
“這裡真夠‘亂’的。”走在空間站那似乎有點重力不均的長長走廊裡,姐姐大人微微湊過來低聲說道,“跟貧民窟一樣。”
你指望一幫‘私’掠團管理這樣的空間站,水平能高明到哪去?
也不知道這地方建成多少年了,反正一路過來我們見到的每一個金屬甲板幾乎都帶着鏽跡,懸空橋的欄杆上也是髒兮兮的樣子,各種塗鴉和張貼畫幾乎覆蓋了兩旁金屬牆壁本來的顏‘色’,原本應該澄明瓦亮的人員走廊都是這樣,就更不用說懸空橋下面那條戰艦通道了,看着跟廢品收購站似的,嗯,就是廢品收購站,堆滿了不知道從哪淘換來的戰場垃圾,幾個鏽跡斑斑的工程機器人,一羣穿着‘褲’衩背心懶洋洋地在裡面翻騰的工作人員,原本應該是戰艦彈‘射’通道的地方現在要寫個“拆”字外面再畫個圈毫無違和。
“嘿,怎麼樣,地方‘挺’大吧?”
帶我們前行的是一個穿着深棕‘色’工裝,頭戴黃皮工作帽的黑皮膚男人,他在說到這座空間站的時候並不覺得丟人,反而有些得意洋洋,“這座空間站整個都是大姐頭的‘私’人財產,聽說大姐頭以前可是名‘門’望族啊,後來是因爲第幾次宇宙戰爭來着的纔沒落,可這空間站,還有下面的硅礦星,那都是她家的……”
這個絮絮叨叨的男人一路上已經不是第一次提起這個話題了,聽得出來,那個大姐頭在這裡的威望極高,甚至到了個人崇拜的地步,不過我對此沒任何興趣,我們來這裡就是找那個“大姐頭”買情報的,你可以鄙視地頭蛇那微不足道的力量,但任誰也得承認,地頭蛇往往知道很多你‘花’再大代價也搞不來的事情,比如已經神隱而且不再對外有任何聯絡的聖殿軍團,比如剛剛遭受攻擊現在下落不明的聯邦軍,那個大姐頭肯定知道他們的蛛絲馬跡。
莉莉娜竟然還給‘私’掠團傳過教,真不知道那丫頭怎麼想的……
“‘波’罕,如果你不介意回礦場繼續挨鞭子的話,你這張嘴就別改”
突然從前方傳來一箇中氣十足的男低音,讓我們前方那絮絮叨叨的黑皮膚嚮導猛然住嘴了,循聲望去,兩個壯的跟牛一樣的光頭大漢正站在懸空橋的盡頭,面‘色’不善地看着這邊。
如此強烈的即視感,貝克漢姆兄弟出場率‘挺’高嘛。
而且我敏銳地發現一件事,前面那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兄弟倆雖然穿着同樣的粗布工作服,其中一個人卻在‘胸’前用綠顏料畫了個大大的葉子圖案,至少葉子和那片顏料的形狀是最接近的,在髒兮兮的衣服上出現一個如此鮮亮的圖案,那顯然是剛畫上去的,不用說,我就猜到這個絕對是不久前完成“驅靈”的主。
他還真準備轉職當神父啊?
“貝克聽說你倆在外面遇上星際幽靈了?”被稱爲‘波’罕的黑人男子對對方的奚落不以爲意,反而更有話題,大着嗓‘門’嚷嚷道:“還‘弄’壞一架戰鬥機甲,那個叫肯的機師回來‘精’神都不正常了,你還要轉職當神父,那玩意就是你的神袍?”
“你丫閉嘴”對面開口就有北京風味的光頭大漢用力拍了拍‘胸’前的綠‘色’標記,“我可是真見着神蹟了,前一陣子來禍禍……來傳教的聖殿軍團多厲害你也不是沒看見,老子提醒你啊,嘴下留德要不是‘女’神讓咱珍愛生命,老子砸碎你丫腦殼”
……這幫貨都是從河北境內穿越過來的吧?
“聽說你們用我們兄弟的名號,”貝克,就是身上畫着個綠‘色’圖案真的打算轉職當神父的光頭大漢(這個形象的違和感真是爆表了),現在正帶着懷疑的眼神看着我們,“確實會有人直接來找‘私’掠團做生意,我們兄弟的口風也一向不怎麼緊,不過說實話,你們看上去真不像做生意的。”
我也不理他,本來就不是,要不是姐姐大人突然想玩滲透遊戲的話,這時候我們軍艦都開你‘門’口了。
“好吧,不喜歡說話,嗯哼?這邊來,大姐頭對你們帶來的那艘穿梭機非常感興趣,它看上去‘挺’先進的,天使的人應該會買這種輕型戰機的技術,”漢姆聳了聳肩,當先走去,“生意談完了趕緊走,不怪我話直,我們最不喜歡跟你們軍方的人談生意,尤其是你這樣偷自己人的東西出來賣的,給牽連上,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可得罪不起……”
看來是把我們當成東天區某個官方大勢力內部人了,以爲我們是把自己國家的新科技當成貨物賣掉,而且聽對方口氣,類似的事情還不算稀罕,敢情在這個新科技產物層出不窮,而且國家構成魂‘亂’無比,人人都不具備愛國意識只求自保的宇宙裡,賣國都算商業行爲?
最終,我們乘着空間站內部的專列被帶到了一個規格顯然與衆不同的艙段,好吧,其實也就是普通的空間站生活區,但是——這恐怕是這裡唯一干淨,嶄新的地方了。
潔淨的合金走廊,明亮的燈光,銀白‘色’的艙壁,充滿高科技味道的自動哨戒‘門’禁,我可算找到了點身處空間站而不是三叉街舊貨市場的感覺,這裡就是大姐頭的所在地。
貝克漢姆哥倆指着一扇銀白‘色’,貼着寫有“‘女’王閨房”四個歪歪扭扭大字的彩‘色’畫紙的艙‘門’:“前面就是大姐頭的房間,你們自己進去就行,她不讓我們隨便進去。”
哥倆說完就閃人了。
我和姐姐大人對視了一眼,維斯卡則毫不客氣地上前兩步,連‘門’都不敲就用力推開了虛掩着的合金‘門’。
一個……非常普通的艙室。
一開始我還以爲自己會見到一個金碧輝煌的藏寶室,裡面堆滿珍珠瑪瑙翡翠白‘玉’琉璃山,牆上貼着金箔地上鑲着鑽石,紅天鵝絨的大椅子上坐着個戴眼罩的大美妞,頭戴海盜帽身穿黑夾克,翹着二郎‘腿’一邊噴雲吐霧一邊拿手上安着的鐵鉤子掏耳朵,等我們進來對方就得嘿嘿一樂,語氣低沉地來一句:“傑克,咱們還有筆帳沒完……”
你說這都串到哪了?
但實際上,入目的只有一個非常普通的居住艙而已,簡單而毫無裝飾的白‘色’金屬艙壁,不到三十平米的面積,一面牆邊是摺疊式的空間站制式‘牀’鋪,旁邊一張灰‘色’的寫字檯,另一邊是個金屬製的大櫃子,再有的就是大櫃子旁邊的一個木製梳妝檯,算整個房間唯一的奢侈品,而那位大姐頭就背對着我們站在房間正中,一個身高一米七,留着披肩的紫‘色’捲髮,身穿暗‘色’皮夾克的‘女’人。
看不到長相,只能從背影判斷,身材比不上姐姐,應該是個年輕‘女’子。
不過這位大姐頭對我們的到來倒是沒有任何反應,她正忙着訓人呢——在房間正中有一個大型懸浮屏幕,上面是一個滿臉鬱悶的中年男人,正被這位很有氣場的大姐頭訓得跟孫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