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猜想的一樣：二瘋子並不怎麼喜歡看大門。
“讓本艦看守世界之門？”戰歌號的聲音遲了兩秒才傳過來，似乎那個瘋瘋癲癲的AI把我說的話倒騰了幾遍才搞明白是什麼意思，“本艦一身的主炮啊，一身的主炮你怕不怕，這麼霸氣的戰艦怎麼能去看大門！本艦是衝鋒陷陣的類型，本艦還要幫將軍開疆裂土……”
我估計整個帝國會跟長官討價還價的軍人也就只剩這麼一個奇葩了。
不過現在我也沒工夫跟一個瘋瘋癲癲的艦載主機講價錢，當下只要把某個對二瘋子有特效的小丫頭推上前就行。維斯卡敲了敲通訊器面板：“聽哥哥的話。”
然後二瘋子就表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願意爲帝國殫精竭慮付出一切了。
我讓二瘋子和她的護衛部隊在原地呆着別動，並且把戰歌號的引力調節到正常行星級別，隨後下令工程部隊在戰歌號軌道上開始搭建世界之門的骨架。這種臨時世界之門有使用壽命限制，因爲用了很多組合式的模塊，它在運轉一定時間之後穩定程度就會下降，但其優點就是方便，並且各個模塊都自帶能源核心，哪怕在環境惡劣補給不便的敵佔區也能迅速開始運轉。
移動山嶽般的大型工程艦飛到戰歌號的同步軌道上空，從工程艦腹部飛出了數量龐大的小型“碎塊”，這些碎塊並不是用於建造世界之門的工作船，而是世界之門本身。零零碎碎的合金板塊脫離母艦便飛快地移動起來，它們自帶動力，具備思考功能。如果情況需要的話甚至能自我複製，這些組件看起來很“小”，但進入太空之後便會開始“生長”，它們的合金外殼邊緣有明顯參差不齊的預留接縫，這些接縫並不是用於和其他碎塊組裝的。而是“資訊-物質”轉化的擴散端口，從這些端口中瀰漫出了大片的藍色光束，光束如同編織一般在空中糾纏、蔓延，轉眼間凝結出實體，變出複雜的結晶結構以及外部護甲，在這個過程中所有的組件也都在精確移動、靠攏。很快便形成了大致的世界之門輪廓。
臨時的世界之門能自己把自己建造起來，而無需工程單位從旁協助，這在戰場上是個巨大的優勢，這意味着它們在建造過程中被幹擾的機率會非常小——當然在這裡已經沒有能干擾它們的東西了。
這種自組裝的世界之門是新帝國爲數不多的創新性技術產物之一，它是塔維爾最近研發出來的，而不是從舊帝國的古老資料庫裡復原出來。而之所以能製造出這種自組裝的世界之門。其實有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小丫頭功不可沒：小泡泡。
小泡泡是變異的希靈主機，雖然她到現在還沒表現出一個正常主機應該有的各項功能（包括語言能力），但她總是會製造出一些難以理解的怪東西，似乎這種變異並沒能讓她自己獲得什麼新技能，而是轉移到了她製造出來的產物上。在不久前小泡泡製造了一批建造者，就是尋常希靈主機在建起母巢之後用於建造基地的那種“工人”單位，但她製造的建造者明顯有點問題……不會蓋房子。但擁有超高的資訊-物質轉化效率，並且協調性更高。
塔維爾把這種建造者分析一番，從而改進了臨時世界之門的建造方式，讓它們可以自己把自己建起來，並且哪怕被打成一片碎渣，每一塊碎渣也有機會組成新的世界之門。當然最後這種情況會非常耗費時間，在戰場上實用性並不強。
世界之門在戰歌號的同步軌道上飛快成型，二瘋子則有點無聊地看着這一切，她一邊從自己的星球格納庫裡釋放出軌道炮臺來構建太空防線，一邊在通訊頻道中嘟嘟囔囔：“敵人真的會打到這個地方？你們要是把周圍的世界都打下來。那幫孫子怎麼也進不來吧……本艦是不是被賣了？”
“別瞎想，我多少也懂點指揮，怎麼會把戰鬥力強的部隊浪費在單純的看大門上，”我信誓旦旦地保證着，“新軍的小動作把深淵希靈都忽悠住了。所以各個交通要道的防守非常重要，說不定敵人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說不定這個宇宙就藏着他們的影子空間呢。”
我沒有騙二瘋子，因爲深淵希靈確實說過新軍在她眼皮子底下建造了很多影子空間，這些異空間的威脅着實巨大。只不過影子空間都建造在新軍完全掌控的宇宙，而這裡屬於爭奪區，之前的掃描中也沒發現扭曲空間的入口之類，所以還不能確定這裡是不是也埋下了“陷坑”。但考慮到深淵希靈本身就是個夠狡猾的傢伙，與她同源且更陰險的新軍統帥必然也很狡猾，所以這個宇宙必須留下足夠的守備力量才行。戰歌號確實很猛，但她說到底也是行動不便的行星戰艦，還是留在這裡看家的好。
二瘋子多少也是個“副官”，雖然貌似沒展現出多少戰略能力但基本的戰場分析還是沒問題的，她檢查了一下當前的各戰區推進圖，發現這個宇宙確實有被伏擊或者設下陷阱的可能，於是也不再抱怨，而是把更多的軌道炮發射到太空裡。
不過很快她又腦洞大開了，這傢伙對比了一下世界之門跟自己的體積以及位置關係，得意洋洋起來：“這扇門果然沒本艦漂亮嘿……誒誒，橫着放橫着放，這麼大個圈萬一把本艦刮花了怎麼辦。對了，世界之門最好弄成單側通行，朝向本艦地表的一面就別開放了，防止有剎不住車的倒黴蛋從裡面衝出來一頭撞在本艦腦門上，本艦腦門硬着呢……”
我果斷地關掉了通訊器。
在帝國軍忙於搭建世界之門的時候，這個宇宙其他地區的戰火也漸漸平息下來，新軍終於徹底放棄這個已經讓他們得不償失的宇宙，根據深淵希靈共享的情報，他們似乎把進攻重點轉移到了另外幾個跳轉線路上。珊多拉打開了戰區“地圖”。這是一副立體的點線簡圖，上面每一個發光的小球都是一個宇宙，小球之間的明亮線條則是當前已經處於我軍控制下的跳躍路徑，而一些紅色的發光線條則是新軍控制的跳躍路徑，還有一些藍色的虛線。那是爭奪中的路線。所有通往寧靜核心的路線當前都處於爭奪狀態，新軍惟獨在這些線路上寧死不退，他們知道只要繼續拖延下去就是勝利：深淵希靈的兩個軍團在寧靜核心中孤立無援，寧靜核心外圍一個跳躍距離範圍內的世界也有深淵希靈的軍團，但都被分割包圍着，無法互相支援也無法打開通道招引援軍。
就目前而言。寧靜核心及其周邊仍然是新軍的天下，深淵希靈只能說是尚有反抗餘地而已。
我們現在就是要把優勢不斷壓向寧靜核心，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這場戰爭的主動權還在我們這邊：我們有星域、帝國、深淵三方聯軍，還有休倫神王和星域父神兩個超級戰鬥力親自壓陣，總體戰力上絕對是佔優的。在當初深淵希靈還是敵人的時候我們就有信心打下深淵區，現在深淵希靈變成盟友，區區新軍當然更不是我軍對手。但問題的關鍵是必須在新軍啓動長橋之前打進去……這就有難度了。
“皇家艦隊和第二軍團按照原定路線繼續前進，其他所有艦隊分散到周邊的幾個宇宙去，”珊多拉輕輕點了空中的戰區地圖幾下，標註出距離本地一個跳躍之內的其他宇宙，“儘快佔據更多的跳躍通道。不能再縮手縮腳下去了，必須抓緊時間。”
“神族第二戰線已經推進到這附近……嗯，是這個被你們稱作R-SC-39的世界，距離本地有兩次跳躍的距離，”星臣的身影出現在通訊器上，西維斯建立了臨時的高層數據交換網，可以讓神族的指揮層與帝國軍指揮層進行一定程度的“兼容”，因此神族那邊能在一定程度上和帝國軍協同作戰，“我現在帶軍隊去接應他們，如果成功的話可以把R-SC-39到這裡的跳躍通道打通。兩條戰線可以聯合成一個大的戰區，這樣就把新軍隔離開了。”
我和珊多拉同時點頭：“嗯，交給你們了。”
隨後我扭頭看向神族條子五人組，冰蒂斯正在閉目養神，莫妮娜等四人則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喘氣。依爾森擡手對自家父神打招呼：“你們多加小心，我們已經累得跟狗一樣了……”
堂堂戰神，簡直酷炫。
不過他們確實在之前的戰鬥出了不少力，依爾森還被琳當做武器揮舞了半個多小時，現在身心俱疲是正常的。別說這幾位，就連叮噹都在戰鬥的時候用生命力場籠罩了大片戰場，現在小東西也正趴在我頭頂上半死不活地拱來拱去，似乎飛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因此沒人對這幫神仙發表什麼意見，星臣也只是微微點頭，隨後中斷了通訊。神族的光輝戰陣在太空中微微收縮，變成一顆彷彿恆星般的璀璨光球，隨後消失不見：他們要通過另一處的世界之門奔赴戰場。世界之門這種東西每次啓動只能“指向”一個世界，重新修正指向需要一定的緩衝期，眼前這座大門是給帝國軍準備的，它正緩緩指向皇家艦隊即將奔赴的目標，所以神族走了別的路線。
帝國軍則在重新整合、修整之後飛快地穿過了前方的世界之門。
在我們這支主力部隊不斷推進的時候，其他宇宙的戰火也飛快蔓延着。
深淵希靈的舊軍、神族軍隊、新帝國艦隊，三方勢力分成了十幾股，同時對所有具備戰略價值的宇宙展開猛攻，在巨大的數量優勢下，我們維持着表面上的層層推進，越來越多的世界在虛空示意圖上被標註成安全的藍色，紅色危險地帶正以飛快的速度被壓縮到寧靜核心周邊三至五次跳躍的範圍內。深淵區維持了數萬年的格局遭遇了兩次鉅變，一次是數月之前的新舊軍分裂，它導致深淵區一分爲二，一次是如今的全面戰爭，它將摧毀這裡的一切瘋狂分子！
數年前的我絕對不會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有橫掃深淵區的一日。就連珊多拉恐怕也想不到雙方的全面戰爭會在這種情況下提前開始——而且還有一半“墮落使徒”以帝國盟友的身份活躍在戰場上。深淵希靈自己是否能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呢？
不可能吧，哪怕她的計算力再高超，也不會比林雪的預言力量更鬼神莫測。
迎着幽能的光輝，爆炸的衝擊，以及讓空間基石都爲之顫抖的能量洪流。我們所有人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下一場戰鬥中。
或許這場決戰還是有些倉促，或許還有很多應該準備的工作沒有做完，但一切都無關緊要了，這是新帝國數年的積累，也是無數秩序世界賭上生死的一戰，甚至是被曾經的不知道多少次虛空大災變摧毀的先人遺留至今的執念——我們要終結深淵的瘋狂。把生存的機會重新交還給所有人。
起碼是虛空生物力之所及的所有人。
下一個戰場，下下個戰場，一直到寧靜核心還有不知多少次戰鬥，帝國戰士們不知疲憊，神族士兵同樣無懼肉體和精神上的損耗，而跟隨我們前來的僕從軍則用堅忍的意志保證絕不掉隊。這將是一連串漫長的連續戰鬥，神和凡人都有着充足的覺悟。
又一團無聲煙火在太空中爆發，新軍在這個宇宙的最後一座主權樞紐隨之熄滅，但這次我們總算搶到一個恆星系：珊多拉用精神力量摧毀了這個小型星系內的主要守軍，避免敵人喪心病狂地炸掉這裡的一切。隨後帝國軍開始建造臨時的世界之門和新的主權樞紐，並如之前那樣投下大量漂浮於太空的要塞炮和軍團重炮。一座巨大的行星戰艦在世界之門漸漸成型的時候從深空冒了出來，這是天體系統艦隊“分裂”出來的機動戰艦。它的作用類似於戰歌號，一方面是充當引力錨點，一方面是充當防禦工事。雖然我們搶到了一個恆星系，但它的大部分防禦設施已經崩壞或者壓根沒辦法使用，還是需要我們自己的星球戰艦充當碉堡的。
除了珊多拉這次出手之外，包括我在內的皇帝級使徒全都沒有動過手，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始終保持養精蓄銳，因爲我們不知道新軍在寧靜核心裡堆了多少兵力，更不知道他們中有多少個皇帝級的使徒在等着，頂尖的希靈使徒本身就是一種超級武器。自然不能浪費在眼前這種常規戰場上。
“丫頭，讓你的大腦袋軍團在這裡協防吧，再往前就更沒有她們出場的餘地了。”
我拍了拍小人偶的頭髮，將小丫頭從愣神狀態喚醒。後者每當開戰的時候都會十分出神地看着中央投影，而戰鬥結束之後很長時間都會這樣愣神。一開始我以爲她是被嚇到了，後來才知道她只是單純的好奇：這丫頭雖然參加過不少次戰鬥，也算在帝國戰場上“身經百戰”，但她從來都沒有見識過這種一個世界一個世界平推過去的超級戰役，更沒有見識過這種戰役的種種細節，她被那些自動建造的深淵之門和跨世界戰爭中的古怪規則弄的好奇不已，又因戰場上的爆炸而激動不已，偶爾還會對太空中的怪異奇觀驚歎一番，總之是各種心情都有，唯獨沒有害怕。
或許自家這幫熊孩子真的生來就適應戰場吧……也有可能是這幾年歷練出來了。
“那叫公主直屬部隊！是有正規編制的！不是大腦袋軍團也不是萌軍！”
小人偶雖然愣神，但還是立刻反應過來，92.3釐米高的小小身影來回蹦跳着強烈抗議。果然完全沒有被戰場嚇到的模樣。
我扯着嘴角，這丫頭哪都好，就是習慣性跟自己拌嘴的毛病多年來毫無痊癒跡象。
每次佔領一個宇宙都需要設下主權樞紐來控制它，這自然也需要分一部分軍隊下去。帝國主力部隊有限，所以主權樞紐旁邊的駐防部隊除了一部分大型帝國要塞之外，基本上更多的是僕從軍這樣的二線兵團（二瘋子那邊屬於例外，因爲是關鍵交通點，整個復仇軍都要留下佈防），小人偶蹦躂的很歡，但這不能改變她的萌軍屬於二線兵團的事實，所以那幫大腦袋量產人偶要在這裡離開主力部隊，參與本地防務。
這樣對那些量產人偶也安全一點，雖然她們有帝國兵的戰鬥力，也有專用的戰爭載具，但她們畢竟是定位爲“公主侍衛”的，這種部隊生來不能派往正面戰場，讓她們在各個基地擔任守衛也算給小人偶滿足一把存在感了，省得她總是覺得自己沒用。
小人偶平日看着只是過着吃睡玩循環的日常生活，但她其實也通過數據網努力學習着作爲帝國軍人和皇室成員應該學會的一切東西，這是個喜歡在別人不注意的地方默默努力的彆扭孩子，而且她的努力到現在也卓有成效——除了禮儀方面跟冰蒂斯一樣、戰術方面跟潘多拉一樣、知識方面跟小烏鴉一樣之外，其他領域都卓有……好像也不剩啥領域了？
反正不管怎麼說，指揮自己的萌軍守衛一座基地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又不讓她當基地的最高指揮官。
一大羣三頭身的大腦袋萌貨扛着自己的玩具兵器消失在傳送光束中，小人偶用精神連接來控制她們，因此其本體還是呆在帝國上將號裡。
等這座新基地開始運轉，世界之門也即將啓動的時候，深淵希靈突然站了起來。
“新軍動向有異……他們要強行架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