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艦隊釋放出來的數萬個躍遷干擾設備分佈在紅矮星周圍,它們一旦啓動,這顆灼熱的高密度氣態恆星周邊就將成爲一個巨大的陷阱地帶,引力會偏斜向數萬個不同的座標點,空間讀數將劇烈震『蕩』,所有的躍遷設備在這種情況下都將因無法定位自身而不能開機,這種干擾陣列甚至能把帝國上將號這樣的總旗艦都陷進去,對付那艘幽靈船當然更不在話下。
不過這個干擾陣列必須在幽靈船進入這個空間之後才能啓動,根據曉雪的預言,留給我們啓動干擾陣列的時間只有區區三秒,爲了保證這三秒鐘內不出現任何意外,我們這次專門帶了一個量產主機來擔任數據鏈中樞:她強大的『性』能可以保證整套系統不出任何意外地同步開機。
曉雪的預言這次非常精確,在倒計時歸零的瞬間,幽靈船如約而至:而且正好出現在它應該出現的那個點上。
當那艘龐然鉅艦在一陣扭曲光幕中抵達包圍圈時,所有傳感器都瞬間反應過來,關於目標飛船的方位、尺寸、能量反應等信息在數毫秒內被上傳至一號工程船上的量產主機並處理完畢,隨後在量產主機的統一控制下,引力阱陣列開機,躍遷阻斷器開機補強,追蹤探針開始衝向幽靈船並在它的表面紮根——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一秒鐘完成,那艘讓宏世界人心惶惶的失控軍艦被完全控制住了。
我們一家子都在一號工程艦的上層平臺上看着這一幕,從幽靈船憑空出現,到信息鏈路裡急速飆升的數據量,再到那些螢火蟲一樣的探針從我們腳下衝出去飛向目標,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完成。我甚至都有點沒反應過來,直到那艘巨大而殘破的星艦死氣沉沉地漂浮在自己面前十幾公里外,信息鏈路裡傳來“行動成功”的彙報聲,我才確定這艘船終於被抓住了。
曉雪就在旁邊站着,我忍不住伸手拍着她的腦袋:“行啊丫頭。這次算的挺準。”
熊孩子王一臉得意的笑容,嘴上卻還努力假裝自己很淡定:“這都是小意思啦,再怎麼說我也是先知科班出身……誒老爸你別『揉』我頭髮,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呵呵一笑,跟珊多拉等人一起觀察着十幾公里外的那艘飛船:就如資料上講的一樣,這艘古老的破舊星艦規模巨大。儘管它已經不再完整,可殘留的部分也有足足幾十公里,飛船的主體上除去正常的突起組件之外,還有大量因年代久遠和外部撞擊而形成的破損和扭曲,那些斑駁脫落或者翻折翹起的巨大裝甲板探向太空,讓這艘幽靈船的剪影就好像漂浮在太空中的連綿山巒。附近那顆紅矮星暗淡的光芒照『射』在那殘破的裝甲帶上,讓幽靈船表面泛着暗紅『色』的光輝……讓人忍不住聯想起血跡。
我格外注意到了飛船的前端:這艘飛船在結構上看起來和永恆級戰艦有些相似,所以它的前端應該是武器段,不過那裡現在只留下一個參差不齊的巨型斷裂帶,扭曲的裝甲板和糾纏在一起的內部組件從斷裂帶裡探出頭來,就好像殘肢斷臂前端迸裂出來的血管和骨頭,如此慘烈的傷害讓人忍不住好奇:這艘古代飛船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事件才變成這幅模樣?它又是如何從那樣險惡的情況下逃出生天?
“竟然慘到這種程度……”珊多拉也有些咋舌。雖然我們在大量目擊報告上見到過幽靈船的影音資料,但看幾幅圖片和親眼見到畢竟不一樣,而且那些匆忙之間拍下來的畫面也很少能把幽靈船的細節都記錄清楚的,如今這艘船就在眼前,我們才意識到它比之前料想的情況還糟,珊多拉臉上甚至帶着困『惑』的神『色』:“看它前段的損傷,那是致命傷,如果飛船是遭遇戰鬥才變成這樣的,那它沒理由能倖存下來。這艘船的能量反應極弱,我的雷達顯示它內部幾乎處於停機狀態。真不敢相信它的秩序場竟然還能啓動,而且支持着在虛空裡飄『蕩』到現在……檢測報告呢?”
珊多拉最後這句話是給工程艦的艦載主機說的,在幽靈船被捕獲之後,工程母艦就派出了大量探測器和工程子機前去檢查對方的情況,這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分鐘。粗略掃描報告差不多該出來了。
艦載主機平鋪直敘的聲音在衆人腦海中響起:“外觀掃描:百分之二十六毀滅『性』破損,百分之三十嚴重破損,其餘所有部分輕度破損。表層功能『性』掃描:目標飛船外層組件全部停機,未發現任何啓動中的設備,初步判定徹底失去戰鬥力。深層功能『性』掃描:目標飛船躍遷引擎及虛空引擎仍可使用,已進行壓制處理,其餘系統有微弱能量反應,初步判定處於休眠狀態或故障停機。核心掃描:無掃描結論,飛船內部有干擾地帶,核心區或仍在運轉,建議深入檢查。”
“有生命反應麼?”莉莉娜突然跳出來問道——在這之前她一直忙着跟小烏鴉蹲在地上玩五子棋,真沒想到這丫頭竟然也關心着正事兒呢。
艦載主機這次沉默了片刻,可能是忙着跟派出去的那些探測器溝通,隨後才答道:“未發現生命反應,不排除核心區存在生命體的可能『性』。”
“你感覺到什麼了?”我發現莉莉娜已經切換到半神形態,也就是那個金髮綠眸的精靈狀態,頓時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莉莉娜眨巴着眼睛,“總覺得那艘船上有活物……女神大人啊,聆聽您信徒的請示,將真相展現在您的信徒面前吧!”
這個僞蘿莉裝模作樣地祈禱了一句,叮噹頓時從我兜裡鑽出來,小東西一邊『揉』着眼睛一邊細聲細氣地嚷嚷:“聽到啦聽到啦,明明就在旁邊就不用發短信了嘛,而且你跟叮噹客氣什麼……”
我特別無言地看着這沒溜的主僕倆。伸手戳戳叮噹的腦袋:“幹正事:幽靈船就在那,莉莉娜說裡面好像有活人,不過我們的遠程探測器被核心區的屏障給擋住了,你看看情況。”
叮噹可能是剛睡醒,她『揉』着眼睛看向那艘飛船。第一反應就是冒出來句:“呀!這飛船真破!”隨後纔想起來辦正事,小不點在那唸唸有詞,小胳膊小手在空中比比劃劃半天,最後才拽着我的衣服使勁晃了兩下:“可能有也可能沒有……那裡面真的有一個屏障,直覺告訴叮噹裡面應該有活人,但屏障把生命氣息完全擋住了。”
剛纔莉莉娜這麼說。現在連叮噹都這麼說,我頓時意識到情況微妙:看樣子飛船核心區的干擾屏障不是一般的星艦核心保護層,它連生命女神的感知都能干擾掉,這肯定是個有針對『性』的設備!
“這艘船應該是特製的,曉雪說的沒錯,它有特殊之處。”珊多拉皺着眉看向幽靈船,隨後連線前方偵察部隊,“找到飛船入口了麼?裡面情況怎麼樣?”
偵察部隊的負責人立刻傳來回音:“已經發現飛船閘口,但正常通道全部鎖死了,我們正嘗試從旁邊的裝甲斷裂帶切割一個裂口進去……飛船的充能裝甲僅有微弱動力,很容易切開。”
當然容易切開,別說切割了。林精用一艘商船撞都能把幽靈船撞下碎片來:這艘飛船能堅持到今天而不解體可真是個奇蹟。
看到珊多拉臉上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打什麼主意,於是主動聯絡了偵察部隊:“打開入口之後就原地待命吧,我們親自過去。”
帝國上下對元首一家子甩膀子自己上的作風已經習以爲常,而且這也不是什麼有高風險的行動,於是偵察部隊負責人一點都沒猶豫,挺痛快地就接受了命令。
“都誰跟着去?”我跟珊多拉同時扭頭對身後一大家子說道,結果響應者竟然寥寥無幾,連有熱鬧必湊的淺淺和唯恐天下不『亂』的曉雪這次都不吭聲了,我好奇地看着這倆大小熊孩子,淺淺吐吐舌頭:“那艘船太難看了……”曉雪則緊隨其後點點頭:“頂樓上。”
我:“……”好吧。反正是淺淺,她做什麼事都不值得驚訝。
最後莉莉娜還是站了出來:“老大我跟你一起去,我是生物雷達。”
一個小腦袋立刻從我兜裡鑽出來:“叮噹也是!”
我順手把莉莉娜牽到身旁:“行唄,你倆雙向相控。”
這時候我又感覺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扭頭一看。麥迪雯正站在自己身後,這隻傻鳥滿臉興奮,高興地對我說:“嘎!”
我已經不想糾正這隻傻鳥她不是鴨子而是烏鴉了。
雖然不知道這隻傻鳥跟過去能幫什麼忙,但小烏鴉怎麼說也頂着個鴉神的名頭,該讓她多見見世面,我也就點頭了。於是最後除了自己跟珊多拉之外,一起出發的也就是莉莉娜和一隻傻鳥,順便還帶上個智力維持在圈九上下的叮噹,家裡其他人都被幽靈船那破破爛爛的外形給壞了興致,那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這次倒老實地在後面看家了……
一行幾人很快就來到了幽靈船的下層裝甲帶,這裡有一個可以進入飛船內部的出入口,偵察部隊在入口旁邊設置了一個小型的浮游哨站,我們和這個偵察小隊負責人接過頭,瞭解一下通道情況,那個高高瘦瘦的帝國兵伸手指着幾十米外的合金壁壘:“正常閘門徹底鎖死了,那是一個加強型大門,打開它會很費時間,我們已經掃描到大門後面的通道走向,現在正在裝甲帶和結構板材之間的連接槽裡鑽一個斜井出來,您看,就是那邊。”
我順着這個帝國兵指出來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幽靈船外殼上有一條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的凹槽,三個自律機械正在凹槽外面懸停着,用高功率的幽能『射』流燒蝕飛船裝甲。這裡本來位於背陽面,又沒有大氣漫『射』,所以應該是漆黑一片,但浮游哨站基座釋放出來的燈光還是把作業現場照的亮如白晝。
“這艘船從外表上還真看不出來是哪個天區的所有物。”在等着斜井打開的這幾分鐘裡,珊多拉好奇地擡頭觀察着幽靈船的外形。我們現在距離這艘幾十公里長的龐然鉅艦非常近。所以根本看不到它的全貌,僅僅是其側下方的一塊裝甲板在衆人視線中也彷彿頂天立地的萬丈懸崖一般,但珊多拉同時還和附近的探針保持着數據暢通,所以她等於是在同時觀察這艘船的所有外表細節,等把所有外觀特徵都比對完之後珊多拉失望地搖搖頭:“是個特殊改裝的型號。反正我沒有下令建造過這東西。飛船的徽標應該已經隨着那些缺失結構一起消散在虛空裡了,否則查一下記憶庫我也好知道它到底是誰造的。”
我偏頭看了珊多拉一眼:“你怎麼這麼關心這艘船是誰造的?”
“讓曉雪幾句話說的心神不安了唄,”珊多拉撇嘴一笑,雖然說着是心神不安,我可一點都沒看出來她有不安的意思,“這艘船跟我有關係。但我連見都沒見過它,這擱你身上你不彆扭?”
我想想自己這晚期全身擴散『性』強迫症的症狀,頓時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由於幽靈船的裝甲充能系統基本上已經報廢,所以即便在裝甲帶旁邊打個斜井也沒費多少時間,很快那些自律機械便鑽出了一條足夠寬敞的通道,其中一臺自律機械首先飛進去檢查一下情況。傳回了“內部安全”的報告。
我注意到一點:在斜井打通的瞬間,洞口附近沒有出現氣流噴涌,這說明這艘飛船已經完全失壓,起碼它的外部區域是這樣。
帝國戰艦各處都有自動修復機能,即便被攔腰炸斷,只要其核心還在工作,飛船就能自己把破損處封堵起來。而現在這種徹底失壓的情況說明這艘船的自我修復已經停機。
“咱們進去。”珊多拉話不多說,率先一個閃現傳送到了剛剛打通、還冒着幽幽藍光的斜井入口,隨後一馬當先地飛了進去。
被高功率幽能『射』流燒蝕出來的斜井足有數百米長,熔融又凝固下來的金屬洞壁上還泛着藍『色』的熒光,但斜井盡頭卻只有一片漆黑:幽靈船不光外部燈光全滅,就連內部也是黑乎乎一片,甚至連緊急照明的設備好像都已經能源枯竭了。
我們穿過那仍舊灼熱的微光洞窟,來到一條寬大的合金走廊,走廊大概有十餘米寬,考慮到它一頭通向飛船外部閘門。所以這應該是供人員和小型飛行器出入的通道。我環視四周,視線中光線極其暗淡,唯一的“照明”就是幽能『射』流殘留下來的藍『色』熒光:自律機械們打穿了飛船結構板材,幽能『射』流還順便融化了走廊的部分地面,那裡的金屬已經半凝固。並且有一部分變成了結晶態,這些藍『色』結晶是視線中唯一的光源。
我想了想,突然一拍腦袋,於是阿賴耶直接就被自己拍出腦海了,天使妹妹稀裡糊塗地被扔到這麼個黑沉沉的環境裡,不用我吩咐她就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於是立刻張開翅膀提升了自己的亮度……
珊多拉默默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邁步往前走去,小烏鴉則好奇地上去『摸』『摸』阿賴耶的翅膀,滿臉都是羨慕:這隻傻鳥該不會想把自己漂白吧?
有了阿賴耶的照明,前進變得容易很多,我們沿着這頭走廊飛快地向前飄去,尋找着能指示飛船結構或者起碼帶有飛船歸屬信息的任何標誌物,這艘嚴重破損的飛船已經失去重力環境,而且這一艙段也沒有空氣,我們飄在走廊裡的感覺就跟飄在外太空一樣。小烏鴉很聰明的地用她的閃電力量製造了一個電磁場,依靠磁化周圍的合金牆壁跟着我們一起往前飛,這樣一來速度竟然還挺快:現在她已經是一隻磁懸浮的烏鴉了。莉莉娜都忍不住在旁邊嘀嘀咕咕:“老大,依我看這隻鳥一點都不傻……”
我們很快便通過了這條長長的艦內走廊,在一個分岔路口停下步伐,珊多拉看着岔路口牆壁上的標牌,看向左邊的岔路,在精神連接裡說道:“二級管制通道……這裡應該能通往內層區。”
“那就走唄,”我沒多想,起身就打算向那條看起來更加深邃的合金走廊飛去,結果卻發現珊多拉飄在原地沒動地方,“怎麼了?”
“我在想一件事,”珊多拉似乎心事重重,她的眉頭微皺,環視着四周環境,“咱們已經在這裡走了這麼遠,怎麼連一個標誌物都看不到?”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軍團徽標,所屬天區的標記,或者最起碼的所屬部隊的番號,”珊多拉指着衆人來時的方向,那條悠長的合金通道現在看着黑沉沉一片,“沿途的牆壁上什麼都沒有,那些嵌入式設備的蓋板上也什麼都沒有,咱們至今沒有看到任何能表明這艘飛船歸屬地的信息,而且你們看看這裡的標識牌。”
珊多拉指着分岔口牆壁上那個大大的藍『色』路標。
“按照規定,這種標識牌的角落會寫上所屬飛船的編號——連這種信息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