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一切都在如常進行,包括所有的研發項目和軍隊方面的備戰、增員,雖然日常需要處理的事務仍然不少,但沒有隔三差五就冒出來的突發情況已經很讓人欣慰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這樣的日子越長越好——上午研究世界和平,下午領着那頭九尾的哈士奇和一幫熊孩子去逛公園,如此生活能持續下去,自己就算別無所求了。
天界都市那邊傳來的消息確認了珊多拉的推測:奧蕾莉亞沒有找到古代設備。同時蓋亞也再次檢查了母星,確認那東西也不在科技側這邊,所以最終一切都指向唯一一個可能性:梅洛瓦人已經偷走了那寶貴的通訊陣列,現在我們剩下的就是擔心他們是不是已經把那寶貝砸着玩了,如果此事當真,珊多拉真的會把梅洛瓦人的每一顆星球都砸着玩的。
墮落使徒那邊暫時也沒有太大動靜,儘管有證據顯示,對方也在積極調動軍隊,可能在幹着和我們一樣的備戰工作,但他們的邊境活動頻率卻有了大幅下降,這應該是懾於上次父神突然出現給他們帶來的壓力,也有可能是他們需要時間來緩衝上次伏擊戰中的損失,以及搞定手頭的研發項目。總之不管怎麼樣,一種緊繃着的“和平狀態”正在蔓延開來,所有人都知道超大戰爭無可避免,隨時爆發,但起碼目前看來,誰也不會輕舉妄動。在這樣的壓力下,帝國的所有軍工項目都在加速運轉,六個主力軍團以及獨立出來的皇家艦隊正在快速換裝,珊多拉希望能在戰爭爆發前完成對這些部隊的強化重組,給他們增加新的裝備和主力艦船,增加神秘系單位的戰鬥力,增加對深淵單位的針對性對抗訓練……沒人知道墮落使徒在備戰方面的動作有多快,因此唯一的方法就是認定自己還不夠快。然後爲未來的戰爭投入無限力量。
而另一方面,影子城正在等待阿西達和阿西多拉姐妹的消息。
她們已經出發將近一個星期了,在遠疆的虛空白區巡邏這麼長時間是一種很冒險的行爲,而且隨着巡邏時間增加,其危險度也不斷增加。“白區”是未經探測,也無法提供即時支援的虛空盲點,帝國在白區的勢力爲零,瞭解程度也是零。那裡可能隱藏着無人知曉的超大型深淵之門,也可能隱藏着墮落使徒的另一個分艦隊,當然也有可能隱藏着蠢蠢欲動的梅洛瓦叛軍。空間雙子只有數艘基本沒有戰鬥力的第五艦隊移民艦——還都是修修補補才能勉強上路的,她們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的超強傳送能力。因此她們要無限謹慎,加倍小心,而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越長。出現意外的機率也越大——而且我們也要考慮到“浪費”問題,阿西達和阿西多拉這樣的高級軍官和她們手下的精銳部隊總不能在那地方爲了充當魚鉤而浪費太多精力,如果梅洛瓦人始終不出現,恐怕真的就只能考慮讓那姐妹倆撤回來的事情了。不過現在這隻誘捕艦隊已經在白區飄蕩瞭如此之久,假如梅洛瓦人真的就在遠疆之外的話,他們應該早就發現這些飛船,而且也該接收到了那個古代休眠設施發出的識別信號,之所以至今沒有采取行動,應該是出於絕大的謹慎。嗯。意料之中的謹慎,畢竟當初他們在極其遙遠的地方找到了第五艦隊,然而後者逃脫之後竟突然如此“巧合”地出現在自己門口,而且看上去最重要的一艘移民鉅艦還和大部隊失散了,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不管出現在誰面前,對方都肯定是要小心一點的。只是希望梅洛瓦人的謹慎不要太過了頭,他們要是再等幾天……
那阿西達和阿西多拉估計就不知道該怎麼演下去了。
然而最終,好運氣還是在我們這邊的,在白區持續飄蕩瞭如此之久之後。梅洛瓦人終於打消了疑慮。出現了……
他們一定跟蹤觀察了那幾艘移民船很長時間,來確定後者附近沒有隱藏着成羣結隊的打手。而阿西達姐妹則在等到最後的時候乾脆下令關閉了殖民鉅艦的主引擎,並命人炸燬了鉅艦的一組護盾發生器,這樣做是爲了做出鉅艦損傷嚴重,在虛空中逐漸崩解的假象。主引擎停機,意味着鉅艦已經無法逃離現場,護盾發生器崩潰,意味着秩序場也快要超負荷,鉅艦即將被虛空吞噬,阿西達姐妹竟然還是潛藏的演技派,她們把一場緩慢發生的虛空海難演繹的真假難辨,於是梅洛瓦人終於沉不住氣了——殖民鉅艦一旦崩壞,那個古代休眠艙說不定會被甩到什麼地方,於是他們只好衝了出來。
嗯,衝出來兩百三十二艘母艦級的主力飛船以及好幾千的小灰機……
在司令部中,我面前站着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的姐妹倆,對方微微低着腦袋,渾身上下都縈繞着充滿怨念的氣氛。
“於是,他們爲了搶一艘殖民船,順便對付兩三條看着都快自沉的舢板護衛艦,出動了一個軍團的兵力……”我語氣飄忽,眼神望天,“這是核彈打蚊子的節奏啊……”
“當時被嚇了一跳,”阿西達姐妹的二元同步聲答道,“本來出動誘捕飛船的時候就考慮過要防止把敵人大部隊吸引出來的事情,結果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
“竟然這麼逗比,”我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以手加額,“於是最終你們就抓回來一架小飛機和兩個俘虜,剩下的大部隊都跑了是吧?”
“屬下完成任務不利,請陛下責罰!”姐妹倆頓時說了一句特經典的話——我早就猜到她倆是這個反應了,於是立刻擺擺手,“嘛嘛,不是你們的錯,錯在敵人比預期的還逗比。叮了個當的,爲攔截幾艘民航用得着出動一個軍麼……那說說你們是怎麼在千軍萬馬裡面把一家小灰機給捅下來的,我感覺你們快可以改編一部個人英雄主義大片了。”
阿西達姐妹很嚴肅地行了個軍禮,講述她們的英勇事蹟:
“當時艦載雷達突然探測到秩序場外圍出現了規模驚人的實體化現象,隨即整個誘捕編隊便被一個更大的秩序場籠罩起來。當時我們便感覺情況可能不對,但梅洛瓦人的秩序場技術看來和帝國相差無幾,他們幾乎一瞬間就完成了對編隊的合圍以及自己艦隊的跳躍。我們驚訝地發現,自己被數百艘母艦和海量的小型艦籠罩。在這種情況下,要按照原計劃,在不引起梅洛瓦本土懷疑的情況下把這些被誘捕出來的敵人全部帶走是不可能的,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輔助戰術程序建議放棄任務,這在當時確實是最穩妥的選擇。但後來我們還是採取了比較冒險的方案——畢竟,下一次我們就沒有將梅洛瓦人誘捕出來的東西了。
“利用空間突襲者的高速反應能力,我們在殖民鉅艦各處製造連續爆炸,做出鉅艦乘員準備同歸於盡,飛船即將自毀的假象。
“隨後我們炸斷了鉅艦的前後段連接橋,將格納庫入口暴露在外。
“梅洛瓦人的突擊編隊試圖以自殺方式衝進格納庫。搶救那個休眠艙。
“然後我們引爆了手頭的所有炸彈,零點三五秒內摧毀了整個殖民鉅艦,同時也下令其他護航艦自爆。”
我笑了起來:“爆炸的瞬間,你們拉着已經衝進鉅艦格納庫的梅洛瓦飛船跳進了傳送門。千鈞一髮——幹得好,在那種局面下,確實只有這一個方法能奏效了,在這個過程中,敵人應該沒有察覺你們的存在吧?”
“是的,”阿西達姐妹點點頭。“沒有任何時差,空間傳送是在秩序場崩潰的瞬間纔開始,因此在外界看來,失蹤的飛船是因秩序場被撕裂而被虛空吞噬,我們炸燬了能炸掉的一切,梅洛瓦人不會找到任何碎片,他們也不會發現殖民艦內根本沒有人,虛空吞噬的速度極快,而且現場爆炸威力空前。他們不會有這個機會的。另外。我們也搶救回了那個古代休眠艙……但它在爆炸中受了很大損傷,這是我們失誤的地方。”
阿西達姐妹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輕鬆。不過我能想象當時是多麼爭分奪秒的場景,爲了防止梅洛瓦人發現真相,她們要在秩序場崩潰的一瞬間才能啓動傳送,而殖民鉅艦的秩序場崩潰會連帶摧毀範圍內其他所有小飛船的秩序場,因此只要當時慢一瞬間,所有的梅洛瓦飛船就真的灰灰了,而她們就抓住了這一眨眼的時間,將一個秩序場崩潰,即將被虛空吞噬的梅洛瓦飛船拽了過來——裡面的乘員還活着。更喪心病狂的是這瘋狂的姐倆竟然還順便搶救了那個古代休眠艙,我估計她們apm至少得是四位數的。
我讓阿西達姐妹去司令部報個到然後回去休息(當然我估計她倆還會順便去大食堂蹭頓飯什麼的),自己則起身前往位於參謀中心的第二研究室,阿西達姐妹好不容易捕獲的梅洛瓦戰機已經被送到那裡,現在正接受專家的檢查。我們要從戰機的艦載計算機中找到梅洛瓦世界的跳躍座標,估計這得是個挺麻煩的技術活——不管任何文明,他們的飛行器中保密程度最高的都是自己家園世界的座標,梅洛瓦人是被帝國一手扶植起來的,他們更知道保護自己家園的座標有多重要。
就如自己猜想的一樣,第二研究室的一批專家正在對着被繳獲的梅洛瓦戰機頭疼,而珊多拉則親自在現場圍觀。
“怎麼樣?導航系統加密很厲害?”我湊過去問道,視線落在房間正中的無重力平臺上,梅洛瓦人的戰機看上去比帝國的單兵戰機要略小一點,看上去彷彿一個被壓扁了的雞蛋,大致呈橢圓形,一端較窄一端較寬,在較寬的一端,機身膨脹出半球形,那裡大概是駕駛艙之類的地方。這架小型飛行器上看不到常規引擎,而是沿着其橢圓形的外緣有一圈散發出微光的光帶,這條環狀光帶與帝國的無級矢量引擎很類似,估計是差不多的東西:作爲一個被帝國統治了那麼久的古老附庸,梅洛瓦人自身的科技樹應該已經在舊帝國時代就被摧毀殆盡了,他們手中的科技應該全是山寨版的希靈技術。
這架看上去和老套都市傳說中的ufo造型差不多的小型飛行器上有着金色的塗裝,而且在飛行器三分之二的表面,都用鮮明的色彩描繪出了華麗的花紋。對高級文明而言,所有太空武器都不是依靠視覺鎖定和發射的。因此太空載具採用任何塗裝都沒什麼影響,但把這種看上去完全沒什麼意義,華而不實的金色紋章塗滿一架小飛機的行爲倒確實是我第一次見,而在這架飛行器的前端,我們也看到了那被扭曲變形之後的帝國徽章——明顯是在希靈軍徽的基礎上變形而來,不過已經快歪曲到完全認不出來的程度了。
“他們的導航計算機用了和舊帝國類似的加密方法,而且是一次性破壞加密,”珊多拉答道。“看樣子梅洛瓦人對自己家園的座標保護地非常小心,這套加密裝置只要察覺到任何非法讀取行爲,哪怕只有一次,都會立刻自毀,它的判定系統是經過改裝的帝國設備,破解起來有些難度。”
“嘁。沒想到梅洛瓦人還挺能幹嘛。”我切了一聲,不過心中也沒什麼太意外的地方,或許梅洛瓦人只繼承了舊帝國的一點殘片,但他們畢竟是當年的第一眷族,再加上這麼幾萬年的發展,如果仍然能被人隨意捏把的話,那才真是對不起當年帝國的栽培了。
“其實破解這上面的導航計算機倒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太需要時間,用希靈主機的模糊計算功能。理論上是能夠破譯任何可被描述的加密裝置的,但我擔心拖得時間太長會出問題,”珊多拉看了我一眼,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知道那姐妹倆是怎麼把這架戰機俘獲的,抓捕過程本身沒有任何問題,但這個誘捕計劃整體仍然有值得懷疑的地方,拖得時間一長,梅洛瓦人恐怕就要懷疑當初‘湊巧’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那幾艘落單飛船是怎麼回事了。畢竟遠疆那邊說到底也沒有離當年的帝國區太遠。而修正自己世界的座標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我瞭然地點點頭。視線再次越過眼前的各種設備。那架被捕獲的梅洛瓦戰機已經被拆下側護甲,露出裡面暗色的管線。低級助理技師們將一組非接觸式的掃描裝置固定在這些管線前方數釐米遠的地方,用這種比較安全的方式可以將目標設備的數據流“拷貝”至下級設備,然後上傳至主機用於破譯。研究室內迴響着設備運轉的輕微鳴響,精神鏈接中則突然傳來了泡泡精神十足的聲音:“孩子她爸你就放心吧!不就是這麼個小玩意兒麼,等我把手頭深潛船的模擬任務弄完我親自對付它……”
我頓時就更不放心了……
“行了行了,你的負載已經夠高了,別操心這邊的事兒,萬一母體機宕機那才真是災難事故,”我掐斷了精神鏈接裡那個嘰嘰喳喳的聲音,扭頭看向珊多拉,“還有兩個俘虜在哪呢?”
珊多拉聳聳肩:“還能在哪,第四區……”
我:“……我了個去!”
“放心,還活着,而且目測能活很久,莉莉娜在領着他們參觀第四區呢。”
我擦擦額頭冷汗:“那得過去看看……莉莉娜那內心陰暗的傢伙這次看來是終於找着好玩的了。”
離開司令部之後,我直接動身前往第四區——整個影子城……不,整個多元世界恐怕都再難找到比這更能止小兒夜啼的地方了——人權凍結地帶。
所謂第四區,在影子空間的居民心目中是一個確切存在,但誰都寧可將其當成一個都市怪談的地方,它的存在是公開的,但絕沒有人願意跟這地方沾上一星半點的關係。第四區位於影子城的二次平行空間,它和影子城東城區重疊在一起,需要通過特殊權限的空間門或者有人引導才能進入,它看上去就彷彿影子城剛建成的那樣:死寂,清冷,怪誕。這個地方是給有罪者和惡性戰俘準備的噩夢,進入第四區,就等於進入了生者和死者之間的夾縫地帶。
這種地方對一個帝國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和平與正義往往需要足量的陰影和殘酷作爲保障,我們不能保證帝國所統治的每一寸領土都嚴格奉行希靈法典,很多時候,極端犯罪和不得不用酷刑才能撬開的嘴巴都是讓人頭疼的東西,因此即使帝國也需要監獄和典獄官,當然也需要處刑場。而第四區……起碼是我所知的所有“處刑場”中最極端的地方。很少有人會罪大惡極到必須被送到第四區才能得到“淨化”,但只要被送到這地方的,沒有一個會堅持太久。
而那兩名梅洛瓦戰俘,就很倒黴地被送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