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皇后笑盈盈的說道:“說起這個人,大嫂應該也有所耳聞。是威武將軍沈銘沈大人的長子沈長安。”
沈長安?
鄭夫人一愣,腦中迅速的掠過一連串有關沈長安的小道消息,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一皺。雖然她沒見過沈長安是什麼樣子,可有關沈長安的事情卻聽說過不少。
這個沈長安,年少喪母,好勇鬥狠,常和幾個貴族少年混在一起打架滋事。任是誰提起他也要搖頭嘆氣。後來進了軍營之後,聽說倒是安分了不少。偏偏又破了相。她怎麼可能同意把女兒嫁給這樣的粗鄙武夫?
顧皇后倒是打的好主意,分明是看中了沈銘手中的兵權,想利用顧惜玉將沈府的力量爭取過來……
想及此,鄭夫人很委婉的笑道:“能得皇后娘娘青睞,這個沈長安必然有些過人之處纔是。不過,玉兒年齡還小,考慮親事似乎有些早了……”
“十三歲也不算小了。”顧皇后笑着接過話茬:“就算定下親事,光是籌備嫁妝也得一年半載的。大嫂若是想把玉兒多留在身邊兩年,不妨先定了親事。”
鄭夫人自然不會答應,含糊其辭的應道:“這可不是小事,還是等回去商議了再回復皇后娘娘也不遲。”
顧皇后眸光微閃:“一家有女百家求,大嫂要好好考慮一下也是應該的。即是如此,便請大嫂將此事告訴大哥,和他商議一下。至於父親母親那邊,也一併請大嫂說一聲。”
鄭夫人只得應了下來。
就在此刻,一陣腳步聲忽的在門邊響起。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這個青年男子膚色略黑,濃眉大眼,精神奕奕。只可惜臉上有一道寸許長的刀疤。雖不算猙獰,卻也失了幾分英俊。
鄭夫人心裡一動,莫非,這個青年男子就是沈長安?
青年男子拱手給顧皇后請安:“微臣沈長安,見過皇后娘娘。”
顧皇后親切隨和的笑道:“沈參將快些免禮,坐下說話好了。”沈長安生平最不耐煩這些繁瑣的禮節,可眼前這個卻是西宋王朝的皇后,就算再不耐煩,也得按捺着性子道了謝,然後在顧皇后的另一邊坐了下來。正巧和鄭夫人坐了個面對面。
奇怪。爲什麼對面這個女子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沈長安心裡暗暗嘀咕不已。卻聽顧皇后笑着說道:“沈參將,這位是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也是本宮的大嫂。”
定國公府世子夫人?顧皇后的大嫂?
沈長安被這麼一長串的稱呼繞的頭暈。待會意過來對方的身份,立刻恭敬了許多:“見過世子夫人!”竟是顧惜玉的母親,那豈不就是他未來的岳母嗎?
鄭夫人含笑點頭。
顧皇后果然是有備而來啊!先喊了她過來提及親事,接着又讓嶽女官把沈長安領過來。顯然是想趁機讓她相看沈長安。
雖然明知顧皇后的用意,可鄭夫人還是忍不住留意起了沈長安的一舉一動。身爲武將。又長期身在軍營,沈長安自然沒有讀書人的風度氣質,說話也略嫌直率。不過,倒也不想她想象中的那般粗鄙。
撇開年齡的差距不談,沈長安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溫柔細心的男子。能有耐心包容顧惜玉的沉默孤僻嗎?
鄭夫人心裡默默盤算着,面上一派溫和的笑意。主動問道:“不知沈參將今年有多大了?”
沈長安精神一振,朗聲應道:“上個月剛過了生辰,正好二十了。”
未來岳母主動問他這些。看來對他第一印象肯定很好。沈長安美滋滋的想着,不自覺的咧嘴笑了。
他傻乎乎的笑什麼?鄭夫人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旋即舒展開來,不着痕跡的試探:“沈參將真是年輕有爲。不知定了親事沒有。”
沈長安立刻笑道:“這倒沒有。”
不過,照這架勢。應該很快就要娶媳婦了吧!沈長安雀躍的想着。
鄭夫人眸光一閃,故作訝然:“哦?這又是爲何?”就算沈長安臉上多了條刀疤。也不可能連媳婦都娶不到,其中總該有些原因吧!
沈長安一心要在鄭夫人面前表現一番,聞言忙挺起胸膛應道:“我爹倒是請過媒人替我操持親事,不過,都被我打出去了。我可不想隨隨便便的成親,至少也得找個我喜歡的。”
……
顧皇后不輕不重的咳嗽一聲,瞄了沈長安一眼。說點什麼不行,扯什麼打人不打人的做什麼。沒見鄭夫人的面色已經很不好看了麼?
沈長安總算察覺到自己失言了,連忙補救:“其實,我脾氣很好的,很少動手。”一般來說,他板起臉孔瞪對方一眼,就能把對方嚇的說不出話來了。
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了。
鄭夫人扯了扯脣角,隨意的附和了幾句,眼底卻已沒了多少笑意。不過,到底是精明世故的名門貴婦,就算心裡不痛快,面上也依然十分隨和客氣。
沈長安見鄭夫人這般表現,卻誤以爲鄭夫人對自己很滿意,心裡喜滋滋的。很自然的把自己平日裡在軍營裡的趣事說了一些。渾然不知他口中的“趣事”,譬如趁着訓練時猛揍平日裡看不順眼的人之類的,在凡事講究含蓄矜持優雅的貴族女眷眼裡,顯得粗鄙而低俗。
鄭夫人的笑意漸漸淡至全無,心裡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寶貝女兒嫁給這等粗鄙武夫!
顧皇后見鄭夫人這般反應,心裡暗道不妙。讓鄭夫人親眼相看沈長安,是她臨時想出來的法子。本以爲相貌俊朗英武的沈長安能扭轉鄭夫人的偏見,可現在看來,根本就是適得其反!
顧皇后咳嗽一聲,打斷了沈長安的滔滔不絕:“沈參將肯定還有事吧,不妨先退下。”待的越久說的越多就越糟糕。
沈長安不假思索的應道:“微臣沒別的事,就在這兒陪世子夫人說話好了。”
……
顧皇后暗暗咬牙,忿忿的想道。若是她有女兒,絕不可能嫁給沈長安這等不懂看人臉色行事的粗鄙武夫!
鄭夫人瞄了面色微沉的顧皇后一眼,心裡泛起一陣莫名的愉快,故意笑道:“是啊,就讓沈參將留下來陪我們說說話好了。我也覺得沈參將說話很‘有趣’呢!”
這就是顧皇后口口聲聲說的良配嗎?哼!
話語裡那一絲淡不可察的譏諷之意,顧皇后焉能聽不出來?頓時又是一陣氣血翻涌。偏偏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沈長安,又興致勃勃的說道:“世子夫人這麼愛聽,那我就多說幾件趣事給你聽好了。”
……
顧皇后吐血的心都有了。好好的一場相看,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沈參將,”顧皇后竭力擠出笑容:“我和世子夫人還有些體己話要說,你還是先退下吧!”
沈長安就算再粗枝大葉,也能聽懂這變相的逐客令,不怎麼情願的應了一聲。臨走前,又殷勤的對鄭夫人說道:“世子夫人,我和熙年本是舊識,改日再登門拜訪!”
鄭夫人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索性笑了笑。
待沈長安退下去之後,顧皇后和鄭夫人幾乎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和粗鄙的武夫說話,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鄭夫人也不吭聲,就這麼靜靜的坐在一旁,等着顧皇后發話。
顧皇后咳嗽一聲,笑着說道:“沈長安出身武將之家,性子難免直率些。不過,直率之人總比那些口蜜腹劍的小人要好的多,你說是不是?”
鄭夫人淡淡一笑,隨口附和道:“皇后娘娘所言極是。”說句良心話,她並沒覺得沈長安不好。只不過,她是不可能讓這樣的男子娶走自己的寶貝女兒就是了!
顧皇后見鄭夫人神色冷淡,知道今天的功夫基本是白費了,忍不住暗歎口氣。口中卻笑道:“既然如此,還請大嫂回去和大哥他們商議商議。過幾日再給我個迴音也不遲。”
鄭夫人恭敬的應了一聲。這份恭敬,只是因爲顧皇后的身份,絕不代表她會依着顧皇后的心意行事。她可不會讓寶貝女兒成爲拉攏沈府勢力的工具。
顧皇后見她這副樣子,也沒什麼可說的,趁勢起身道:“我們出來也夠久的了,也該回去了。”
鄭夫人巴不得早些走,聞言自是含笑點頭。
到了酉時正,定國公府衆人向顧皇后辭行。一行人坐上了馬車,回了定國公府。
這一天,不管是對誰來說,都是精疲力竭。回了府之後,便各自回了院子裡休息。鄭夫人滿腹心事,眉頭緊鎖。
顧弘見她面色不對,心裡暗暗奇怪:“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不過是進趟宮而已,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怎麼會是這等反應。
鄭夫人卻並未及時的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先屏退了所有下人,然後才正色說道:“我確實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議。”
顧弘見她如此慎重其事,愈發奇怪了,不由得凝神傾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