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無形的氣流,風神在天空中掀起狂瀾。
他將以一個符合神靈身份的方式出現在年輕人的身前,然後安排給他磨難和試煉。
前面的一些內容是什麼,宙斯並不怎麼在意,他允許仄費羅斯自行安排,只要能夠鍛鍊赫拉克勒斯的智謀和武力就好了。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實力是必不可少的東西,而智謀,則是以弱勝強的工具。
在人間大地上,宙斯並不擔心赫拉克勒斯的安全,可他將來想要讓對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止發生在人間。
“三項。”
“深淵,冥界,以及傳說中的靈界深處。”
“替我探知我想要的,赫拉克勒斯……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早在幾年前,準備託付給赫拉克勒斯以這樣的期待之前,宙斯就又一次前往尼薩山,詢問了命運三女神。
儘管三位女神並不願意透露命運的軌跡,但面對神王的詢問,她們最終還是稍稍妥協了。
她們試着窺視命運的河流,謹慎的給予了宙斯一次提問的機會,不過命運只會給予‘是’或者‘否’的答案。
於是宙斯由此得到了他想要的——未來的三十年,人間最強大的半神必將成就令神人震驚的偉業,甚至在一切的最後,他還將摘得永恆的桂冠。
最強大的半神……在親眼見證了赫拉克勒斯的強大之後,宙斯不覺得會有第二個凡人能與他媲美,所以他的信心也越發充足了。
畢竟他可是親身體驗過命運的垂青有多麼可怕,這一點,歷代神王都清清楚楚。
在這股力量前,哪怕是原始神靈也絕不是對手。
所以看着遠方悲傷痛苦的青年仰望從天而降的神靈,看着義正詞嚴的仄費羅斯,宙斯再次微笑。
這邊的事情,想來西風之神會處理的很好。自從效忠於自己開始,對方還沒讓他失望過。
······
太陽東昇,照徹人間大地。
初秋的雅典迎來了新王,忒拜境內也因宙斯而發生變動。
命運的齒輪好像再次旋轉,那從金蘋果之宴就埋下的禍根即將被引燃。
遠在奧林匹斯山上,化身破碎的阿瑞斯都感受到了源自【戰爭】神權的躍動。
哪怕受了不小的傷勢,這一發現還是令他興奮不已。
阿瑞斯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甚至往後一萬年,都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作爲執掌戰爭的真神,他在【戰爭】領域的存在感卻一直比不過雅典娜。
因爲就像光體女神福柏從不曾執掌日月一樣,阿瑞斯同樣是一個不能執掌勝利的戰爭之神。
不過這一切並非無法改變,如果他能在一場波及人間與諸神的戰爭中擊敗雅典娜,就像光體女神如果能鎮壓日神和月神那樣,他們都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增長自己的力量,確立自己在權柄範圍內的權威。
當然,至少此時的【戰爭】,遠遠比不上日月星辰。
一如雅典娜本應誕生於第三紀初,因爲十年泰坦戰爭的勝利塑造了她的神職。而阿瑞斯誕生在她之後,他因人神間的暴虐與不義之戰而降生。
相比起誕生在第一紀元的天體,戰爭的概念還是太年輕了。
“所以說……老師,按照你的說法,戰神其實並不能戰無不勝,而美神也並不是世間最美?”
大陸東南,銀月城外的落星湖湖畔。
一位身材修長,面容英俊的年輕人正手提長矛在湖邊漫步。在他的身旁,一個體格是他數倍之大,半人半馬的存在正與他同行。
馬人的身上掛着一張長弓,他的眼中時而閃過歷盡歲月後的智慧。
也許是巧合,也許命運確實總喜歡讓一些重要的事情發生在同一天。想着剛剛得到的消息,半人馬繼續傾聽着自己學生的問題。
“如果是這樣,那諸神憑藉什麼執掌權柄。如果他們執掌着神權都不能做到極致,那他們又有什麼資格擁有永恆的生命呢?”
“因爲他們是神,而神就是生而高貴的。”
平靜的迴應,喀戎的語氣不急不緩。
“這不是什麼場面話,也不是什麼固執且腐朽的思想,更不是盲目崇拜——阿克琉斯,這是現實。”
“現實就是神生來就是神,就像你生來就註定能夠縱橫人間。沒人會質疑這種事情,因爲這不僅毫無意義,而且什麼也改變不了。”
“是嗎,那這個世界可真不公平。”
“而且我記得,銀月城的教會不是說,這世界上只有一個神嗎?既然這樣,他們也不是什麼生而高貴的神靈。”
搖了搖頭,年輕人知道自己的老師說的是對的,但他還是不想接受這些‘對的’內容。
能者上,庸者下,有能力的人就應該擁有更多東西,如果戰神不能百戰百勝,那不如趁早退位讓賢。
“呵呵,阿克琉斯,你很清楚,那只是一個名字罷了。”
“你願意叫天使也好,叫神也罷,都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更何況我記得,你好像也不信他們的教義吧。”
呵呵一笑,喀戎知道自己的學生爲什麼今天會突然說起這個來。
源自雅典的傳訊,就在昨晚,厄琉息斯爆發是大戰,奧林匹斯諸神降下化身,與雅典國王交手。
而結果……儘管以衆擊寡,還有陰謀暗算,戰神的化身還是被擊碎了。
他可不知道這其中還有赫爾墨斯的功勞,阿克琉斯只知道,他敬佩的雅典國王不名譽的死去,而諸神又表現出這樣一般的能力。
一時間,他難免會有些不平衡。
“不過既然說到這了,阿克琉斯,你覺得,什麼是公平呢?”
微微一笑,喀戎問道。
“自然是按照能力決定地位,能力出衆的,就應該掌握權與力,能力一般的,就不應該坐在那樣的位置上。”
不假思索,年輕人毫不猶豫的說道。
“是嗎?但能力其實也是天生的,就如同諸神的權柄一樣。按照能力排序,不也是在證明萬物生來就決定了高下嗎?”
“天生的?”
有些詫異,年輕人感到不解:“我的能力是我一點點鍛鍊學習來的,怎麼會是天生的?”
“能力當然是天生的,阿克琉斯,不知道你有沒有觀察過,一個人的能力從何而來。”
伸手指向遠方,那裡只有茂密的叢林。但年輕人知道,自己的老師指的是銀月城。
“天賦,性格,成長的環境,這些就是左右一個人能力高低的基石。”
“天賦高的人,生來學的就快,比如你;那些天賦不如你的,哪怕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也沒有用,所以這一點你承認吧?”
“但有的人意志堅定,有的人散漫成性,哪怕天賦相同,兩者的成就也不會相同。”
搖頭反駁,年輕人並不認可這一點。
“沒錯,但這就是性格造成的差異了,但阿克琉斯,你以爲性格不是天生的嗎,我看未必。”
“在我這些年的觀察中,一個人的性格往往由兩部分構成,先天血脈的,後天影響的。”
“血脈的傳承會影響你,而後天的教育也會影響你。它們加在一起,就能造就所謂的‘勤勉’‘放鬆’‘堅定’‘懈怠’,你認爲我說得對嗎?”
“……”
微微張口,又把嘴閉上。年輕人本來想繼續反駁,畢竟環境的影響可不是與生俱來的。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喀戎的意思。
環境的影響說白了就是父母與成長的環境,而這看似不是天生的,但實際上在出生的那一刻也就決定了。
就像他現在能站在這裡,能拜喀戎做自己的老師,以及他從小經受到的一切教育,他出生的時候有,也就有了,沒有,那就永遠不可能有。
“如果是這樣……那您是要告訴我,一切都是命運嗎?在我誕生的那一刻起,我就註定會成爲什麼樣的人,註定會如何生,如何死?”
深吸一口氣,年輕人最後問道。
“如果是,你會相信嗎?”
“我會相信,但我不接受。”
握緊手中的長矛,阿克琉斯一字一頓的說道:“我過去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不虛的,我付出的努力也絕非虛假。無論是誰,如果他想要將這一切歸咎於‘命運’,那我都絕對不會接受!”
“所以您現在可以告訴我,您究竟要對我說什麼了嗎?”
“哈哈哈哈哈……當然可以,阿克琉斯,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傲慢,而不是糾結於所謂‘公平’。”
哈哈大笑,半人馬的聲音驚起了林間一陣飛鳥。
“這世上本沒有什麼公平,或者說,這一切本都是公平的。神靈天生的力量本就是屬於他們的,就像你的天賦那樣。所以不要輕視他們,不然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另外,我今天是要通知你,你畢業了。”
“嗯?”
神色一動,有些意外,年輕人看着自己的老師,而喀戎也回望他。
從自己的老師眼中,他看到了肯定與鼓勵。自己居然可以出師了嗎?
不過也是,這麼些年過去,他的武藝早就已經超過了喀戎。
只不過考慮到現在這個時間,阿克琉斯不由問道:“我要去雅典嗎?聽說阿爾忒彌斯殿下在那裡有着神殿,你希望我去保護那裡,代替忒休斯王的存在?”
“不,你去哪裡都可以,既然你已經出師了,那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微笑以對,喀戎搖了搖頭:“只不過那裡確實是你揚名立萬的好去處。”
“那我就去看看吧。”
點點頭,阿克琉斯說道:“帶着我的金剛不壞之身,去見識一下,奧林匹斯的神明。”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清楚自己的命運。實際上,無論是他的母親還是老師,都沒有向阿克琉斯隱瞞這一點。
曾經的金蘋果之宴上,宙斯就是因爲忌憚他的母親海仙女忒提絲‘生下比父親更強大的兒子’的命運,才安排了這場可笑的婚宴,將海神涅柔斯的女兒嫁給一個凡人。
雖然在那之後,出生的阿克琉斯確實印證了這個預言,但忒提絲還是對此耿耿於懷,甚至不再留在海上,而是來到了銀月城。
只不過在這座傳奇的城市,這位揹負命運的海仙女再次得到了一則預言,那就是阿克琉斯將死於戰爭。
於是不想再留在遠古海神一系的忒提絲選擇找上了自己的姑姑,自己的母神大洋神女多麗絲的長姐,那位古老的冥河之主斯提克斯。
她向這位古老而神秘的神靈尋求幫助,而她也意外的給予了迴應。
斯提克斯允許阿克琉斯在冥河的本源中浸泡,不過他獲得的不是被世界下放的【誓言】之力的眷顧,而是這條冥河的另一面。
【憎恨】,少有人記得,斯提克斯不僅是見證諸神誓言的神靈,更是一條憎恨之河。它象徵着世界最初對違背秩序者的憤怒,也正是基於此,它纔有着用【誓言】約束神靈的能力。
幼年時的阿克琉斯被被母親提起,在【憎恨】的河水中游動。而他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諸神都難以傷害的不壞之身。
在原本的神話中,阿克琉斯也曾有過這麼一遭,甚至以此擊敗了神靈的真身,只不過他也存在着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那曾經被母親握住的腳踝沒有受到河水的浸泡。
他因此死在阿波羅的箭下,在人間留下了阿克琉斯之踵的傳言。
然而如果有人觀察此時的阿克琉斯,那恐怕會意外的發現,他的全身上下並沒有留下任何弱點。
也不知道忒提絲這一回是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導致阿克琉斯避開了這一破綻。
“預言說我會死於戰爭,雖然我覺得這應該指的不是阿瑞斯,但我還是想去領教一下這位戰神的實力。”
被後世稱作人間戰神的年輕人淡淡開口,他也很想知道,這世上有什麼東西能破他的不壞之身。
也許神王可以做到,也或許世間有什麼針對他的神器?阿克琉斯不知道。
不管有沒有,他親自去試試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