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踏。
塔爾塔羅斯與冥界的交界處,隱晦的波動微微擴散。
躍動的法則籠罩在這片區域,將一道黑影從虛空中彈出。
剎那間,輕微的震盪向着整個冥界傳開,真理田園的主人似乎察覺到了這裡的變化。
可當哈迪斯的目光落下的時候,他只看到了深淵有些躁動的邊緣。
像是自發的,也像是人爲的,哈迪斯沒法做出判斷。
只是想到不久前的動靜,他難免將二者聯繫在一起。
“冥界。”
“真是多事之秋……”
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多事之秋’,有引申含義,也是字面意思。
因爲現在的人間確實是秋天,而他的事情也從沒少過。所以在哈迪斯的身旁,珀耳塞福涅正在擺弄着她種下的石榴,而不是待在奧林匹斯山上。
幾株薄荷草在石榴的旁邊頑強生長着,但冥後顯然沒有對它們投注哪怕一點目光。
除了在場的兩人外,恐怕已經沒人記得那個口出狂言的水澤仙女了。而哪怕到了今天,珀耳塞福涅也覺得那個叫明塔的傢伙確實有點煩。
就像是……神王宙斯那樣。僅僅只是存在,就讓她覺得噁心。
“怎麼了,又在爲世界之力的異動發愁?”
“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這種事情,是神王才應該考慮的。”
將多餘的枝條裁好,珀耳塞福涅滿意的點點頭。
讓冥界多長點植物,向來是她的愛好之一。
“天塌下來就高個的頂着,這麼想頂天,就先把自己變成高的那個再說。”
“我也想,但這不是想就能完成的。我也不想考慮那些多餘的,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搖搖頭,哈迪斯看到珀耳塞福涅變化的臉色,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是的,他指的就是對神靈來說的不久之前,那被夷爲平地的真理田園。
一個宙斯尚且如此,如果是世界的變動,他這種小魚誰知道會付出什麼代價。
“聽說你這趟回來還帶來了宙斯的意思,他怎麼說?”
不想再提這些事情,哈迪斯也知道這些急不來。
不過珀耳塞福涅從奧林匹斯回來的時候據說捎帶了宙斯對他的命令……這令哈迪斯着實有點奇怪。
地上的事情和他向來沒什麼關係,他也基本沒有插手過,所以對方此次又是要做些什麼?
“嚴格的說,不是宙斯的命令,是赫拉私下找我說的。但聽完她的想法,要說這種事情宙斯不知情,那纔是個笑話。”
“她是要進攻雅典,將雅典娜的人間聖所,帕特農大神廟夷爲平地。儘管她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但還不夠多,所以她想要讓冥界諸神也加入進來,這就是她的要求。”
淡淡開口,冥後不帶一絲個人感情:“你要答應嗎?”
“赫拉許諾,攻破雅典之後,那裡的一部分將會送給你作爲禮物。但是我覺得,你應該不在乎人間的領地對吧。”
“算是吧,不過冥界諸神?”
冷笑一聲,哈迪斯想起了那些所謂的手下。
“赫拉指的應該不是我,所以是厄里斯他們……呵,金蘋果就是她贈予的,難道他們現在不是更熱衷於聽從宙斯的命令嗎。”
“就讓她自己和他們溝通吧,只要他們願意,我不會阻攔。畢竟……我也攔不住他們。”
攔得住自然是能攔的,但那就等於哈迪斯在幫助雅典娜。
然而對於自己的侄女和姐姐,他哪個都不想管。
如今人間的事情,真正讓哈迪斯在意的沒有幾件。只是這場戰爭,絕不在其中。
“打吧,打吧,打的血流成河。”
“可只要敵不過宙斯,你打贏了又能怎麼樣呢?”
有珀耳塞福涅在,哈迪斯對於一些地上的事情還是有了解的。比如最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聽說宙斯好像看上了一個名叫伽倪墨得斯的王子。
神看上了一個凡人,這本身並不奇怪,尤其是在宙斯身上發生——如果這是個公主而不是王子的話。
“赫拉……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你後悔沒有,還是說你一直在後悔?”
沒人知道這個答案,哈迪斯也不清楚。
他一會還要去深淵的入口看一看,這位古老的存在爲什麼會突然動盪起來,甚至還宣泄出了不少的力量。
……
刷——
冥界的邊緣,無光之域。
黑暗凝聚成型,厄瑞玻斯從中走出。
不過與往日的淡然相比,今天的黑暗之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在他的手上,還纏繞着些許來自深淵的力量。
這是方纔深淵突然爆發異動造成的麻煩,雖然只是本能的波動,但也確實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距離金蘋果之宴已經過去了不止一個春秋,但厄瑞玻斯的進展卻並不怎麼順暢。
自打說服了海神,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深淵。然而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卻始終沒有辦法親自走進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畢竟不是宙斯。神王和原始神在這方面是不同的,當塔爾塔羅斯本能排斥外來者的時候,厄瑞玻斯也沒有什麼辦法可想。
無奈之下,近日以來他已經打算先把深淵的事情放一放了。
需要準備的還有很多,他可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可就在厄瑞玻斯即將準備放棄的時候,塔爾塔羅斯卻突然發生了暴動,讓正在試探的他都吃了個小虧。
深淵還是深淵,哪怕內部出了個蛀蟲,也依舊是原始神中的最強。
“不,不是暴動。”
“祂只是感受到了威脅,來自……世界之外的威脅。”
“又是一個九界,又是一個血肉母樹?世界之力的動盪,就是由此而來嗎……”
不只是塔爾塔羅斯感受到了,厄瑞玻斯同樣有一種隱晦的感覺。
就在不久前,原本洶涌傾斜的世界之力似乎短暫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厄瑞玻斯甚至以爲自己的安排要無疾而終了,可沒過多久,這種世界力量的奔流又再次開啓。
只不過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陌生的,一閃而逝的,好像從界外虛空注視過來的目光。
那道力量與卡俄斯諸神迥然不同,但又很快不見了蹤影。
如果不是深淵瞬間沸騰起來,厄瑞玻斯甚至會認爲這是一個錯覺。
一時間,種種變化在厄瑞玻斯的腦海中閃過,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異界,歸來的倪克斯,世界之力的流逝,甚至還有那在他感知中逐漸開始微微震盪的黑暗源力。
整個卡俄斯世界與‘暗’相關的力量都開始一點點的增漲,而作爲最本質的【黑暗】,無光之域的反應最爲明顯,所以纔會在剛一開始就被察覺到。
整個世界的力量或許會再次迎來擡升,不過厄瑞玻斯幾乎可以想見,也許又有新神要誕生了。
是的,除了他這種天生偉大的原始神,一旦諸如【光明】【海洋】【天體】等神位隨着世界的增長出現了水漲船高的跡象,恐怕現世的長刀又要毫不留情的落下來了。
至於到時候會發生些什麼,無非無光天體的內部再次細分,光明神或許會出現第三位,海神內部也會出現動盪,也許大洋神系與遠古海神以外的又一大海洋神系就要誕生了……
“當然,也或許什麼都不會發生。這個異界反抗的力量明顯比九界殘骸強大的多,如果現世因此受創,也許真的有人能借此機會破開枷鎖也說不定。”
“然後等現世的意志回過神來,再一點點的削弱他們。”
除非現世的命運崩塌,舊有的秩序被毀滅,不然厄瑞玻斯不覺得如今的世界還能誕生神王以外的偉大神力。
不過這和厄瑞玻斯無關,他真正關注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隨着世界黑暗側力量的上漲,他感覺自己精神受到的壓迫也變得更嚴重了。
在萊恩自己劃定的等級體系中,厄瑞玻斯原本是有25的神力等級,這也是一個相對的臨界點。
偉大神力的前半程到這裡就結束了,而一旦邁上後半程,黑暗之主也不知道自己將面對什麼。
像是蓋亞那樣,以近乎自我孕育的方式分裂出天空、羣山和大海,還是被世界賦予新的職能,但也被加上更大的枷鎖,如同倪克斯的三相化身?不管是什麼,厄瑞玻斯都不想把未來交給虛無縹緲的命運。
所以做出改變,已經刻不容緩了。
擡手之間,藉助無光之域的力量鎮壓下深淵帶來的些許傷勢。相比起血肉母樹,塔爾塔羅斯雖強,但雙方終歸還是一個層面的存在。
長袖一展,身形隨之消失。下一刻,厄瑞玻斯已經來到了冥界的天空上。
上次世界之力的動盪,他遇到了從世界之外歸來的倪克斯。然而問題來了,在這件事情上,難道只有她發現了其中的端倪嗎?
萊恩發現沒有,如果沒有也就罷了,如果發現了……
那他現在真的如他所想,在靈界裡面嗎?
微微擡手,冥月近在眼前。
那位冥月女神應該還沒有反應過來,但厄瑞玻斯絲毫沒有以大欺小的感覺。
如果萊恩在這裡,那他的行爲充其量和敲了敲門沒什麼區別,可是如果不在這裡……那就是個意外罷了,畢竟我又怎麼知道你在不在這裡。
於是無聲無息間,黑暗蔓延過去,試圖遮蔽這照亮了冥土的光源。
冥王會對此怎麼想,絲毫不在厄瑞玻斯的考慮範圍之內。剎那間,時空微微震盪,細小的暗影就要覆蓋淡紫色的冥月。然而下一刻,一根潔白的手指從虛空中探出,輕易抹平了那縷黑芒。
微微一笑,厄瑞玻斯毫不猶豫的後退一步,直接消失在了冥界的天空中。
冥界大地上,沒人知道那無數的亡靈免去了一場滅頂之災。
不過厄瑞玻斯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他就沒必要再留下了。
“倪克斯……沒想到居然真的是這樣,你居然不在這裡。”
“呵,這可是我最近得到的唯一好消息了。”
似乎感受到了倪克斯投注過來的目光,厄瑞玻斯的心情卻很不錯。
萊恩不在靈界,那他能去哪?只可能是在異界,而且絕對收穫不匪。
畢竟從方纔那一閃而逝的異域存在來看,如果萊恩沒有什麼強大的底牌,他也沒有能力在那樣的存在面前和卡俄斯世界搶奪異世的遺產,而是和倪克斯一樣早早就回來了。
他的實力變強了,這或許是個威脅,但對此刻的厄瑞玻斯來說同樣是件好事。而他變強的同時卻又不在這裡,那更是好事中的好事。
“畢竟宙斯也不傻,如果你還在卡俄斯,並展現出來更強的力量,哪怕有我的支持,他也未必還敢與你爲敵。”
“現在就是最好的狀態了……三代神王,最終都逃不脫因你而‘死’的下場。”
眼神微閃,離未來的‘成功’更近了一步,不過厄瑞玻斯依舊沒有真的放鬆下來。
萊恩雖然有可能變強了,但他也不敢肯定究竟強了多少。
黑暗之主從來都做兩手準備,相比起不可控的萊恩,另一個方案同樣被他藏在心中。
一盤棋怎麼才能鎖定勝局?
那當然是跳出棋盤之外,保證對弈的雙方無論誰獲勝,你都站在了贏家那邊。
Wωω ▪Tтkan ▪C ○
……
奧林匹斯山。
天后神宮。
世界之力的波動對一些人來說清晰可見,對更多的人卻毫無察覺。
赫拉就是如此,坐在自己的金座上,她沒有考慮那些超出她能力以外的東西。
自從從金蘋果之宴後,赫拉日思夜想的就只有如何洗刷她的恥辱。
宙斯在和伽倪墨得斯混在一起,赫拉不是不知道,但她現在沒有心情理會這些。因爲就在不久前,她終於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阿芙洛狄忒,你確定不會有問題對吧。”
一字一頓,儘管過去兩人的關係並不好,可在更大的敵人面前,這些都可以暫時放下。
只是相比起恩怨,赫拉更懷疑阿芙洛狄忒的能力。
也許是刻板印象,但至少在她看來,這個輩分很高的所謂美神也只有一張臉能看了。如果不是確信對方無法容忍被人在臉上刻字的恥辱,赫拉根本不會跟她合作。
“這你就不需要擔心了,爲了這一天,我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她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要爲此付出代價!”
臉上的痕跡基本已經消去,但阿芙洛狄忒還是帶上了一截面紗。
沒辦法……在很多時候,心裡上的陰影遠比實際的更爲深刻,也存在的更爲長久。
不過該死的人終於要死了,在如今的人間,數量,可遠比質量來的有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