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熒光搖曳。
阿薩和華納的兩位掌權者在桌前對坐,幽幽審視着彼此。
自從兩族的神戰展開,像這樣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交流,他們還是第一次。
沉默片刻,弗麗嘉率先開口:
“如果阿薩願意和解,終止這場神戰,華納可以併入阿斯加德,承認仙宮對於九大國度的統治。”
奧丁不爲所動,臉上反倒泛起一抹冷笑:
“還是先說說你的條件吧。”
交手了這麼久,他們對彼此的性格都有了些瞭解。
作爲一手挑起兩族神戰的華納女王,弗麗嘉可不是什麼容易低頭的人。想讓她承認自己的失敗,帶着華納衆神向阿薩衆神臣服,必然需要極其苛刻的條件。
弗麗嘉點了點頭,沉聲開口:
“我還有兩個要求,需要你一併做到。第一,正式建立血盟,宣告兩族聯合,此外爲表誠意,還需要各自挑選出三名本族的神靈,送到對方的陣營中去,充當彼此關係的紐帶。”
奧丁聞言,低頭認真思索。
無論是締結血盟,還是交換人質,都是很合理的訴求,也能從中看出華納神族與阿薩和解的誠意。
只是,人質的選擇……
奧丁皺了皺眉,擡頭看向對面。
“我會是其中之一。”弗麗嘉坦然回答,
奧丁心中疑慮頓消,略微頷首表示認可。
他之所以願意放下成見,和華納神族締結盟約,正是看中了弗麗嘉的子宮,希望這位擁有強大生命神性的華納女神,可以爲他生下光明的血裔,讓阿斯加德走向永恆的輝煌。
達成了初步的共識,弗麗嘉緊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第二個條件:
“第二,我要你驅逐海拉,將【死亡】永遠封存於凍土之下!”
“你說什麼?!”
奧丁豁然起身,臉上怒意勃發。
面對震怒的阿薩神王,弗麗嘉依舊雲淡風輕:
“死亡和生命註定水火不容,她手上沾染了太多華納戰士的鮮血,想要彌合兩族因神戰而產生的裂痕,就必須將她驅逐出阿斯加德,這是必要的犧牲。而且,死亡的陰影會湮滅光明的輝煌,這是我從占卜中得到的預兆,只有排除這份隱患,我才能安心爲你產下子嗣。”
“要我驅逐我的女兒?你做夢!”
奧丁斷然拒絕,冷笑着看向面前的弗麗嘉,
“而且,讓你產子的方式似乎並不止一種。”
面對威脅,弗麗嘉不爲所動,針鋒相對:
“你固然可以囚禁我,佔有我,但未必能強迫我生下光明的血裔。而且,在來仙宮之前,我就告訴過我的弟弟尼約德,如果我三天之內回不去,就立刻毀掉華納海姆的靈脈,帶着所有族人渡海離開。
到時候,阿薩在你的領導下,或許可以壓制其餘八大國度,稱雄一時。但沒了華納神族的支持,你們絕對不可能應照天命的預言,成爲北歐世界的主人,走向真正的輝煌!”
奧丁聞言,臉上陰晴不定,雙拳青筋凸起。
不得不說,弗麗嘉的一番言論擊中了他的軟肋。
作爲阿薩的神王,他不怕對手強大,也不怕處境險惡,只擔心自己所夢想的神業化作泡影。
而帶領仙宮走向輝煌,一直是他心中的執念。
看着遲遲沒有說話的奧丁,弗麗嘉目光一閃,從桌前站起,道:
“看來,你還沒想好?既然如此,那我們戰場上見。”
說着,她走向大門。
“停下!”在弗麗嘉即將拉開房門的剎那,奧丁終於下定決心,陰着臉冷哼回答,“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爲了阿薩的神業,一切都可以談判,一切都可以犧牲。
看到奧丁總算做出選擇,弗麗嘉不由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放棄華納海姆,重新回到漂泊的生活,對於華納神族來說,同樣是最壞的結果。
如果能夠合作共贏,她也不想走這條路。
眼見目的已經達成,弗麗嘉轉過身,準備回到談判桌前繼續未完的話題:
“那我們……”
“咿呀~~”
正在此時,房門被從外側打開,一道修長的身影佇立門外,幽幽審視着屋內的兩人:
“怎麼處置海拉,你們好像……還沒問過我?”
聽到那身後那熟悉的聲音,弗麗嘉不由寒毛直豎,臉色大變,本能地擡手射出一連串的咒彈。
然而,那道身影比她更快,如電光石火般欺身上前,被金色烈焰包裹的拳頭直奔向這位華納女神的後頸。
“當!”
千鈞一髮之際,奧丁甩出永恆之槍,擋下這一擊。
洛恩挑了挑眉,將目光投向自己的那位血盟兄弟。
奧丁握着哀鳴不止的永恆之槍,努力平息體內翻騰的氣血,咬牙看向一旁:
“還不走?!”
弗麗嘉如夢初醒,化爲一道金色的流光從窗戶遁走。
洛恩沒有阻攔,只是幽幽凝視着自己的那位血盟兄弟: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奧丁?”
“爲了阿薩的神業,她不能死!”
奧丁咬了咬牙,肅然回答。
洛恩輕輕搖頭,神色冷峻:
“我是說,海拉!”
“……”
奧丁張了張嘴,有些無言以對。
“沒話說了?那咱們換個方式交流。”
洛恩淡淡開口,身後的門窗自動封閉,並被盧恩符文加固,形成獨立的空間單元。
奧丁眼皮狂跳,下意識地舉起永恆之槍,想要鑿穿這封閉的空間囚籠。
然而,在他做出反應的瞬間,一隻砂鍋大的拳頭便呼嘯着砸在了他的眼眶上。
“砰!”
猝不及防的奧丁頓時被轟進了牆壁中,獨眼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哎呦,你幹嘛?”
“揍你!”
洛恩言簡意賅,冷哼着提起拳頭,對着奧丁的那張老臉招呼。
奧丁一邊架起永恆之槍抵擋,一邊努力溝通:
“有話好說。要不我們談談?”
“談你大爺!”
洛恩以一句喝罵中斷了奧丁的談判申請,同時飛起一拳,穿過永恆之槍和盧恩符文的防禦空隙,砸在了奧丁的另一隻眼上。
原本只是一側烏青的眼眶,瞬間變得對稱,讓強迫症患者頓覺舒爽。
在接連捱了幾拳之後,疼到齜牙咧嘴的奧丁忍不住罵罵咧咧:
“該死的,你不說自己是法師嗎?”
洛恩眯了眯眼,臉上一陣冷笑:
“在講不通道理的時候,我也略通一些拳腳。”
說話間,又是一記拳頭砸在了奧丁的下巴上,讓這位阿薩神王疼得直哆嗦,滿腹冤屈地辯解道:
“放逐海拉是華納人的要求,我也是被逼的,你揍我幹嘛?”
然而不說還好,一說這話,洛恩更怒了,果斷以側踹將奧丁放倒,然後騎在這位血盟兄弟的身上,一邊飽以老拳,一邊黑着臉怒喝:
“坐上阿薩的神位是誰逼你的?趁我不在拐走海拉是誰逼你的?用催生秘術把你女兒搞成那個樣子又是誰逼的?”
“……”
面對這連珠炮般的詢問,奧丁無言以對。
“不說是吧?不說就是默認了!”洛恩冷笑着,更加用力地揮動着拳頭。
終於,在接連吃了十幾發重擊後,眼冒金星,鼻青臉腫的阿薩神王,舉起了雙手吶喊:
“停一下,停一下,再打我就要死了!”
看着地上腦袋明顯漲大一圈,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奧丁,洛恩冷哼着放下了手。
畢竟,總不能真的把他打死了吧?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頓胖揍,全身痠痛的阿薩神王從地上爬起,癱坐在牆角,有氣無力地說道:
“行了,你揍也揍了,氣也撒了,能不能讓我說句話?”
“我在你後面。”
“哦……”
奧丁乾咳了一聲,調轉過身軀,努力睜大烏青發黑的獨眼,幽幽看向自己那位血盟兄弟:
“洛基,你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嗎?”
洛恩聞言,不由冷哼:
“那是我的學生……”
“那更是我的女兒!你以爲看到海拉變成那個樣子,我不會心痛嗎?”
奧丁粗暴打斷了洛恩的話,咬牙切齒地道出了心聲。
洛恩聞言一愣,有些不解:
“那你還把她強行催化,送上戰場?”
“那又怎樣?我的女兒是女兒,其餘的阿薩人難道就沒有血親嗎?”
奧丁反問,認真看向自己的這位血盟兄弟。
洛恩抿了抿脣,努力辯解:
“我沒說海拉不能參戰,只是,你不覺得這樣對她太苛刻了嗎?她還是個孩子,本該享有一段溫暖的童年……”
“夠了,洛基!”
奧丁再一次揮手打斷了自己這位血盟兄弟的話,冷聲反問,
“你以爲戰爭是什麼?讓你演繹師生情深的舞臺,還是滿足你宣泄父愛的工具?知不知道在你和海拉玩這種過家家小遊戲的時候,無數的阿薩人正在死去,他們又是誰的父親?誰的丈夫?誰的孩子?難道我身爲神王,不該爲他們負責?”
“……”
洛恩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又說不出話來。
奧丁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打破命運的枷鎖,成就阿薩的永恆神業,這就是我要做到事情。爲了這個目的,可以犧牲平民,犧牲親衛,犧牲子女,哪怕是犧牲我自己……只要是必要,一切都可以放在天平之上!既然作出了這個選擇,我便有這個覺悟!”
隨即,他略微吸氣,深邃的獨眼認真看向自己的這位血盟兄弟:
“那麼洛基,你呢?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又在追求些什麼?”
“……”
洛恩身軀一震,再一次沉默了,思緒也隨之有些恍惚。
是啊,他爲什麼來到北歐呢?
爲了讓世界樹成熟,採摘【命運果實】,挽救自己的神代。
結果呢?
他卻將這裡的一切過成了父慈女孝,師生情深的小遊戲,逐漸將自己的使命拋在了腦後。
果然,真被赫卡忒那女人猜準了:
他的感情太過豐富和細膩,很容易陷得太深。
看着面前有些恍惚的血盟兄弟,奧丁沉默片刻,認真補充:
“無論你怎麼想,我都會把海拉送走,促成華納和阿薩的聯盟。你們大可以爲此怨我,恨我,甚至,你可以殺了我,自己坐這個位子。但只要我還活着,決定好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
說完,奧丁便拄着永恆之槍起身,蒼老的身體內爆發出決死的意志。
一切,不言而喻。
洛恩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送走海拉可以,但要按我的方式”
答案出乎意料,已經做好決裂準備的奧丁不由愣住。
隨即,他反應了過來,一臉狂喜地點頭:
“行!只要阿薩和華納能達成聯盟,怎麼辦都依你!”
“行了,就這樣吧,我累了。”
洛恩揮了揮手,起身離開奧丁的寢宮,走向濃濃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