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分而擊之
少女毫不掩飾的笑聲徹底激起了久加諾夫的怒火,他往前重重踏了一步,準備小碎步助跑,一步躍上二樓,將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砍成肉醬,一泄心頭之恨。
伊凡.斯迪皮爾德爲人兇殘,又極其小心眼,今晚少年說的那些話傳到他耳朵,不管自己是否真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不多不少都會在生性多疑的他心裡埋下一根刺,終究對自己今後的日子不利,爲此久加諾夫恨死了諾爾默。
“大人稍安勿躁,別中了敵人的激將法。”眼看副統領就要暴走,箭隊的隊長急忙提醒道。
安東諾夫等人乃是久加諾夫的下屬,再親厚也不太好勸說盛怒中的上司,他就不一樣,身份超然得多,這時候必須出來潑潑冷水,免得還沒動手就被敵人牽着鼻子走,那可絕不是一個好兆頭。
而且以他伊凡大統領貼身親信的身份,出面勸說久加諾夫這位城衛軍副統領,還能適時表達出自家大統領對副手的信賴與支持。
兩位大人彼此深交多年,又豈是區區黃口小兒幾句話就能分而化之的?
來自自家明眼人的勸阻讓久加諾夫冷靜了不少,立馬又醒悟到自己又被人當猴耍了一回,心頭怒火更盛。他一咬牙,決定暫時吞下這口惡氣,口舌之爭丟的面子,戰場上找回來,親手切下少年的首級,看他那時候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左右擺擺腦袋,頸間一陣“噼啪”響動,久加諾夫活動完筋骨,點了幾名部下,隨後巨斧一指諾爾默,下令道:“箭手遠程壓制,你們三個留下護着。其餘的跟我上。”說完直奔樓梯而去,那裡雖然破了個大洞,卻還是比直接從一樓跳上二樓要妥當的多。
“是。”隨着副統領的吩咐,進屋的城衛軍開始守好各自的崗位,除了久加諾夫指明留下護衛弓箭手的三名刀斧手,其餘六名部下跟在他後面向前,親衛隊的弓箭手則紛紛取出羽箭,搭在長弓上面,一待隊長下令就開弓放箭。
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低沉的呢喃禱告聲出現了,隨即諾爾默和晨曦身上,飛快亮起一道道不同顏色的法術光環。
一階“強化術”、“迅疾術”、“快速痊癒”、“滑跳術”、“彈性守禦”、“水靈祝福”、“巧合”等,全是各系魔法當中有利於近身格鬥,但屬性又比較溫和,沒什麼太大副作用的輔助類法術,每一個單獨的加成效果都不算太強,但勝在不至於像“嗜血”這種伴有強烈副作用,而且法術效力過後,就會出現動作僵化、身體乏力之類明顯後遺症的強化術。
普利坦德不愧是行家,一出手就能看出功力之深、目光之準。
久加諾夫壞笑起來。可勁兒的加吧,老子會讓你們明白,堆砌再多的低階輔助法術,也彌補不了明顯等級差別導致的巨大實力差距。
他可是貨真價實的五級巔峰,按照戴妮絲提供的數據,兩個小傢伙再了不起,也不過是四級到四級巔峰的戰兵,和他足足差着兩個層級,意味着戰鬥的主動權基本盡在他的掌控當中。
至於老魔法師嘛,管他是不是四級的水準,畢竟年紀大了,精力有限,給小傢伙們施加輔助越是不惜血本,越是會大幅度削弱他自身的精神力和積攢的法力,對方總共才三個人,沒有強力後援,兩相對比,後備力量充足的城衛軍一方自是大大的利好。
“騰騰騰騰”,城衛軍副統領步伐穩健地登上了樓梯,左手持盾護住身側的軟肋,右手戰斧稍稍下垂,隨時可視諾爾默等人的反應予以變化,面罩下那雙小三角眼精光四射,歪着翹起的一側嘴角透露出嗜血的渴望,再也沒有絲毫先前中年憨厚大叔的假象。
這纔是久加諾夫綽號“笑面屠夫”的真正面目。
他身後一米多遠的地方就是安東諾夫,同樣左手持盾,右手則拿着一把刀身長、刀背厚的鋒利戰刀,這樣的距離只需踏前一步就能支援前頭打先鋒之位的城衛軍副統領,又不至於妨礙副統領施展,同時自個也不會輕易受到前者交戰的餘波影響。
在安東諾夫後面,則是久加諾夫精挑細選配合慣了的其餘部下,他們就這樣一個接一個,相互之間保持着大致相等的距離,緩緩登上了嚮往二樓的樓梯。
果然是勁敵,人數雖然不多,但光看這種結成小隊緩緩推進的氣勢,就比第二波攻擊時爭前恐後一窩蜂衝上來送人頭的不知強多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說到底仍然是街頭痞子打羣架的方式,哪裡能和真正的強敵對抗。
諾爾默感慨着,向晨曦和普利坦德點了點頭,兩人自是會意。
眼看久加諾夫離破開的大洞只有一步之遙,輕輕一躍就離全神戒備的敵人不遠,“開弓”,親衛隊箭隊隊長下令道。
一聲令下,他身後分成左右兩排的弓箭手紛紛拉開弓弦,將羽箭搭好,瞄準二樓的諾爾默等人,隨時處於激發的狀態。只要隊長下令放箭,飽含充沛鬥氣的箭矢,就將在強勁弓力的加持下,給予自家副統領足夠的遠程攻擊之助。
就在城衛軍副統領即將跳起並躍過洞口的一剎那,諾爾默三人也動了,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分頭行動起來,身形移動之快,連早有準備的弓箭手也來不及放箭。
在場的城衛軍無不目瞪口呆,嚴陣以待的敵人在即將接戰的當兒,竟然沿着走廊兩側分開逃竄,飛快地消失在一衆城衛軍精銳的視線當中,逃跑了!
“哪裡逃!”
久加諾夫最先反應過來,一聲大喝的同時支撐腿使勁一蹬,便越過大洞,朝着少年消失的那一邊追了下去。
安東諾夫也不再慢悠悠往上走,而是快速跑動起來,快速跳過洞口,帶頭和另外五個戰兵一道,追向晨曦和普利坦德逃走的另外一邊,他這一提速,僅僅落後了領頭的久加諾夫兩三個身位,高大粗壯的軀體相當的靈活。
這是落入陷阱以來,抵抗態度十分堅決的少年等人第一回這麼做,此舉顯然是明知不敵,要化整爲零分頭突圍了。
換句話說,安東諾夫等人再不拼命追,功勞就要插上翅膀飛走了!
樓下時刻準備以箭雨支援自家人的城衛軍不得不鬱悶地放下長弓,敵人逃進走廊之後,他們的身影就被牆壁完全阻隔,弓箭手失去了目標的蹤影,殺傷力再強的羽箭都成了無用的擺設,長時間開弓瞄準也是很耗力氣和鬥氣的,只好先歇上一會,靜觀事態的變化了。
暗淡的月光透過細長的窗戶照進二層走廊,朦朦朧朧的,久加諾夫追進右側走廊幾步,就看到先前逃跑的少年已然轉過身來站定,雙臂握緊長劍劍把,背光的原因,久加諾夫無法看清楚此刻少年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的肢體語言來看,也能猜出是一副奮力一搏的模樣。
“怎麼不跑呀?你倒是接着跑下去,最好直接撞開窗戶跳下去啊。看看會不會被射成一頭豪豬!”城衛軍副統領獰笑着,大聲嘲笑道。
少年分明是瞧見街道上等待多時的密密麻麻弓箭手,不得不硬着頭皮反身應戰的。
黑暗中,諾爾默咧嘴笑了,笑得很開心:“我想你搞錯了。把你單獨‘釣’到這裡來,就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你這壞種,省得身邊總有你家的蒼蠅飛來飛去,打擾小爺整治你的心情。”
嘲諷完城衛軍副統領,少年雙手舉起長劍,擺出一個劈砍的姿勢,朗聲喝道:“既然你中計一個人追過來了,就爽快點,滾過來受死!”竟是說不出的輕蔑。
久加諾夫怒極反笑:“好小子,有種!你大爺我保證,一定不會讓你死的太快。不把你的卵蛋都活生生擠出來,我就不配叫‘笑面屠夫’!”
說完他身子一弓,腳下一用力,巨大的戰斧攔腰一揮,以橫掃千軍的衝鋒姿勢直取少年,剛勁的招式完全拋棄了所有不必要的花巧,有的只是“快、穩、準、狠”,一派軍中簡潔有效的風格。
走廊的地板上零落散佈着好些碎紙、卡片,以城衛軍副統領五級巔峰的銳利目光,一眼掃過去,自是認出這些亂七八糟的紙片,乃是身份低賤的傭兵日常用來打發時間的“七國殺”,一種可供多人蔘與的遊戲紙牌,以及專門刊登各地貴族花邊新聞的所謂“俏麗佳人”之流的黃色小報,上面無非是誰家的女主被吟遊詩人勾上牀搞大肚子露餡啦,誰家的千金小姐被誰家的少爺上了船,結果人家耍賴皮不願意補票啦等資訊。
說穿了,就是供底層老百姓想入非非意淫之物,久加諾夫平日裡也沒少看。
在他一腳可踹死一頭牛的蠻力面前,完全就不須在意踩到紙片會不會滑倒的低能問題,當然更不願意浪費時間,落足之處專門避開這些毫無用處的小紙片。
碩大的戰靴重重踩在一張紙牌上面,即將飛快彈起,踏向下一個落足點。
久加諾夫經驗老道,算得很仔細,只需要全力跑上三步,以自己的步距,橫着舞動的巨斧斧刃就能剛好劈到少年的腰間,屆時無論他如何應對,自己都有十足十的把握要他好看,不將他震得內臟破裂當場吐血都算自己輸了!
沒想到面對強大的攻勢,諾爾默不退反進,高舉在頭上的長劍斜斜向下一劈,劍速不快,但劍勢極重,竟隱隱帶起了一股呼嘯之風!
他要幹什麼?
久加諾夫疑惑道,看劍勢走向不像是要招架橫砍向他的巨斧,看距離又不像能夠得着劈到自己的樣子。相當的奇怪。
這時候久加諾夫第一步已完全踏實,第二步剛好邁出了一半,恰恰就在他的前邊的邁出腿尚未落地、後邊的支撐腿尚未擡起之際,異變驟然發生,一股極其微弱的綠光從他後腳靴子底部閃現,安東諾夫突然感到腳底一陣刺痛,酸痠麻麻的,瞬間半個腳掌都麻了。
不好,中招了,還中了毒!
城衛軍副統領經驗何等豐富,瞬間就明白自己還是大意,中了少年早早佈下的暗算。
他心頭大怒,頭腦卻很冷靜,這種程度的機關和附在其上的毒藥,劑量不大,頂多影響自己的動作並且難受一陣子,只要及時將毒從傷口處排出來,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說是這麼說,判斷的也很準確,久加諾夫仍然感到十分羞恥,自己都快四十歲了,竟然被一個出道不久的少年算計成功,怎能不讓他既羞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