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第二百三十二章物是人非

敕造於數十年前的芙爾斯公爵府,佔地極廣,光是府邸的主體部分,便超過了三公頃。若是加上圍牆以內的私家園林、與穿城而過的西河連通之人工淡水湖泊,整座府邸的面積,少說也超過了十公頃。亭臺樓閣,崢嶸軒峻;樹木山石,蓊蔚洇潤。

昧着良心,強行用文雅一些的語言描述的話,好一個“雕樑畫棟、鐘鳴鼎食、氣派萬千之門閥世家”!

用通俗易懂一點的詞彙形容,就要簡單明瞭的多了:土豪!壕無人性的超級土豪!

是的,不比在開疆拓土乃至改朝換代的過程中、真刀真槍流血犧牲換回世襲爵位的其他貴族,替家族掙得世襲罔替之一等公爵爵位的芙爾斯初代目,上馬提不起搶,下馬拿不起筆,橫掃千軍之強悍、縱橫捭闔之謀略、詩詞歌賦之風流,那是樣樣皆無。然而,他卻是一位眼光獨到、如假包換、真的不能再真的大土豪、大商賈,擁有強大到堪比金剛石般的心臟,一位談笑間,悍然壓上全副身家資助好友里爾篡奪皇位、加冕成爲毗邇尼帝國皇帝的超級土豪!

即便起兵造反之初,已過弱冠之年、統帥三軍代父出征的里爾二世,因爲年輕氣盛中了勁敵的埋伏,一舉葬送八萬精兵的危急關頭,消息傳到後方,人心騷動,里爾大帝嚇得臉都白了,站都站不穩。芙爾斯公爵依舊淡定從容,繼續源源不斷地朝着前線供給兵員、糧草、輜重,以及亂世期間最最重要的軍餉,從而迅速穩定了軍心與士氣。

靠着深不見底般的重金支持,不惜一切代價的兌子行爲,里爾二世屢敗屢戰,終於從“實力的地位”出發,硬生生壓垮了各路諸侯,“幫助”前朝皇帝完成禪位之歷史使命。金燦燦的皇冠,篆刻上了“里爾”這一新的姓氏。

事了論功行賞,傾囊相助的芙爾斯,寫下了商賈史上最爲光耀的一頁,以商賈之身,行奠基之事,立擁戴之功,晉升帝國一等公爵,世襲罔替!

此刻,公爵府寬達八米的厚重大門,訇然中開,門外黑壓壓一片,站滿了青衣奴僕。呈“雁翅”排開的奴僕拱衛下,居中兩排衣冠楚楚的貴族,按照男左女右、輩分高低依次站好,排列得整整齊齊。

公爵闔家老小,早已恭候多時。

纖纖玉手挑起窗簾的一角,泰蘭忒坐在車廂裡面,遠遠望着府門高懸的牌匾,既熟悉又陌生,“敕造公爵府”五個燙金大字,在正午的陽光下面,如同流動的黃金那樣,金光燦爛,熠熠生輝,訴說着府邸與家族名望締造者的跌宕人生,以及非凡壯舉。

無奈,一切皆成往矣。

泰蘭忒癡癡地望着,足有好幾息的工夫,方纔喃喃自語道:“父親,女兒終於回來了。”心中卻是一慘,眼淚差點兒便奪眶而出。

她確實回來了,衣錦還鄉。只可惜物是人非,家裡唯一替她遮風擋雨、說公道話的那個老人,已然離開了人世,再也不能替她抵擋流言蜚語、脣槍舌劍;再也不能滿面寵溺地看着她,撫摸着她的秀髮,刮她的鼻子了......

“小妮子這般刁蠻,當心日後找不到婆家,沒人要噢!”

“切!誰說沒人要的?別被提親的媒婆踏破了門檻就好!”

滿載父愛的調笑,幼女嬌憨的撒嬌,猶在耳旁迴響。

“恭迎泰蘭忒省親大駕!”

車速漸漸變慢,就在馬車停頓下來的同一時間,連同侍立外圍的家中奴僕在內,恭立於府門之外等候的公爵一家,齊齊高聲唱誦起來。

頗爲宏大的聲量,將泰蘭忒從傷感之中喚醒,她眨了幾下眼睛,努力將悲傷的情緒,轉變成高高在上的貴人風範。隨着長時間訓練出來的表情控制功力發揮作用,她即將噙滿淚水的眼眸,迅速回歸漆黑與深邃;激動的面部表情,再也看不出一絲的波動。

幾息之前情緒將近失控的一幕,似乎根本與她無關。

只剩下微微顫抖的雙手,仍然透露出無法徹底平復的內心。她乾脆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推開了車廂門,走了下來。當她腳掌踏上地面的瞬間,強行抑制的顫抖,神奇地消失不見。

她再一次,變成了人前高不可攀、自尊心極強,潑辣而充滿自信的那個泰蘭忒。

“母親!”

衝着最前排、一名低頭行“萬福禮”的中年貴婦,泰蘭忒微微福了一福,以示回禮,同時輕輕喊了一聲。

“媚兒,你身量長高了好些。只是......似乎比當年清減了一點。”

中年貴婦強笑着,迎上前來握着泰蘭忒的雙手,望着她,嘴巴囁嚅着,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千言萬語,最終轉化成了最簡單,也最質樸的一句感慨。

這位中年貴婦,正是泰蘭忒的親生母親,前任公爵夫人,被人尊稱“老公爵夫人”的便是。年近五旬的她,長得很美,五官與泰蘭忒少說也有七分相似,輪廓方面卻顯得柔和許多,縱使半老徐娘的年紀,保養的卻是極好,白裡透紅的臉蛋,連一絲皺紋都不見。輕笑之間,眉目含情,年輕的時候,定然是一名傾國傾城的絕色女子。

泰蘭忒於容貌和身形方面,顯然頗得母親的遺傳,天生底子便是極好。

“沒有的事。皇宮裡頭,什麼好東西沒有?女兒吃得好、睡得香,足足比出嫁的時候胖了十多斤呢!”

泰蘭忒吃吃笑着說道:“母親怕是歡喜的糊塗了。”

“那是!自打知道你要回來,娘就高興得睡不踏實,這日也想,夜也想,就盼着你早日歸來,好趁着眼睛沒瞎,親眼看看你變得多麼出挑。”

中年貴婦笑得很欣慰,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額角,說道:“這不,娘到底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連自家女兒昔日什麼模樣,都快要忘記了。”

“來!別在日頭下站着了,且隨娘到家裡面說話!”

她說得輕巧,心裡面卻是一陣酸楚。

泰蘭忒任由母親挽着手,一頭往裡走,一頭嬌笑着說道:“母親說的什麼話?你可一點都不見老。不知情的人見到了,還以爲你是我的姐姐!再過幾年啊,說不定看起來比我還年輕呢!”

“那娘豈不是成了老妖精了?”

眼見母女倆說說笑笑,親熱地邁過了公爵府的正門,朝着大堂走去,就站在老公爵夫人身後的兩名貴婦人,勉強擠出來的禮節性笑容,早已變成了滿臉的陰翳。

“下作的小娼婦!給臉不要臉!也不打量一下,自個究竟是什麼身份!區區一個小老婆,第四等級的內官命婦,也敢如此放肆!”

左側身穿藍色長裙的少婦,氣得酥胸起伏,雙臂握拳,恨聲說道。

作爲襲承一等公爵爵位、現任芙爾斯家主正妻的她,全程遭受泰蘭忒無視的結果,自然是怒火中燒,恨不得當衆高聲咒罵起來。當然了,即使她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就是了。

你當護送宮裝麗人省親的“血兔騎士團”是空氣麼?

“大姐別和她一般見識!”

“狗改不了吃屎的習慣!原以爲見過了世面,多少也應該有點長進。誰曾想,爛泥就是爛泥,怎麼也扶不上牆!”

右側的那名少婦,同樣憤憤不平,貌似開解、實則火上澆油地說道:“且看她能猖狂到幾時!不久的將來,有的是她後悔的時候!到時候,就知道什麼叫做獨守禪房、孤枕難眠了......”

一身淺藍色衣裙的她,口中流露出來的火氣之大,比大紅色的石榴裙還要耀眼,還要旺盛,與其刻意營造出來的賢淑個人形象,反差相當的強烈。

“哼哼哼......”

兩人對視了一眼,齊聲冷笑了起來。她們同一時間從對方的笑容和眼中,讀到了自己心裡面想要表達出來的某種含義。某種大逆不道,明顯帶有詛咒毗邇尼帝國皇帝、里爾二世英年早逝的含義。

小侍女梅爾,實在忍不住回過頭,狠狠瞪了兩人一眼。

不等梅爾繼續做些什麼,年長的另一名侍女燾兒,悄悄捏了一把夥伴的小手,朝着前面泰蘭忒的背影,努了努嘴。

身後大放厥詞的兩名貴族少婦,乃是泰蘭忒的親嫂嫂,向來與她勢如水火。八年前遍佈本尼菲特城的各種桃色消息,迫使年僅十四歲的泰蘭忒匆匆出嫁的不堪傳聞,背後少不了兩人的身影。只不過依着貴族圈中規矩,彼此心知肚明,看破不說破罷了。如今泰蘭忒省親歸來,風光一時無兩,對於始作俑者來說,仿若新仇添上舊恨,心頭的不甘與惱怒,可想而知。

富麗堂皇的公爵府大堂,此刻花團錦簇,七層高的燭燈點燃了,掛滿整個大廳,將本就金碧輝煌、充滿奢豪氣息的宏大廳堂,照得亮如白晝,彷彿傳說之中、位於大洋最深處的海皇水晶宮一般,華麗到了極點。

然而泰蘭忒不等落座,便提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要求。

她想瞻仰一會父親大人的遺像。

“小妹這等請求,怕是不合禮法吧?”身爲比格.芙爾斯公爵夫人的藍裙少婦,臉上掛着淡到幾無的微笑,飛快掃了丈夫一眼,第一時間跳出來反對。

一向與她同氣連枝的妯娌,迅速響應道:“大姐說的是。這嫁出的女兒,便是別人家的媳婦,乃是外人。怎能夠到孃家的家祠裡頭,瞻仰或者拜祭孃家家主的遺像或者牌位?”

“豈不聞,出嫁女祭拜孃家先人的舉動,無異於詛咒孃家的男丁,死盡死絕?”

看到妻子遞過來的眼神,本想打圓場的瑟艮.芙爾斯,適時想起了昨晚小妹的無禮一幕,心下惱怒之餘,臉上火辣辣的,就像剛剛被人扇了耳光那般難受。於是乎,剛剛張開的嘴巴,又及時闔了回去。

稀疏淡薄的兄妹親情,遠遠抵不上可能存在的現實詛咒。天曉得,這個不知從何時興起的習俗,是不是真的具備那麼玄妙的詛咒之力。既然誰也說不清楚,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行其無的好。

“你們......唉!”

中年貴婦環視了一眼兒子和兒媳婦,不得不選擇了妥協。茫然的目光,對上了女兒深沉的眼眸。

泰蘭忒感受到母親的無奈,一時間,心酸、悽楚、憤怒,乃至絕望等情緒,夾雜着、混合在一起,捲成了一團火熱的烈焰旋風,充斥着她的腦海,焚燒着她的五臟六腑,隨時就可能壓抑不住,噴薄而出,一舉將面前的所謂親人,通通燒成灰燼!

想當年,面對兩名兒媳咄咄逼人、聯手迫害小女兒的舉動,母親大人,也是這般退讓的!

哪怕母親明明知道,小女兒是那樣的冰清玉潔、那樣的無辜!

假裝沒有注意到母親的哀婉表情,泰蘭忒嘴角浮現譏笑,輕聲說道:“那我想看幾眼,我自己昔日的閨房,總該可以了吧?”

“難不成,連這麼個小小的請求,也會和觸犯禮法扯上關係了吧?”

平靜的聲音,難掩她胸中的憤懣,爲了儘可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泰蘭忒悄然縮進宮裝長袖之中的雙手,已經猛然握緊了拳頭。略微有些尖利的指甲,就這般隨着握拳的動作,狠狠刺入了嬌嫩的肌膚裡面,痛而不自知!

“當然不會。”

不等兩名兒媳再一次反對,老公爵夫人突然接過了話頭,說道:“娘早就讓人收拾乾淨,一如昔年的模樣。”

說完,中年貴婦拉着女兒的手,徑自走向後院。

泰蘭忒輕輕推開房門,輕輕走了進去。她走得既慢且輕,一副唯恐驚擾了房中事物的模樣,哪怕,她自己纔是這所閨閣的主人,真正的主人。

一方硯臺、兩根羊毫、三竿翠竹、四品素箋;

擺着秦箏的琴臺,一塵不染;

盛有黑白雙色棋子的同色石鼓盒,靜靜陪伴着空蕩蕩的棋盤,氣定神閒,縱橫各一十九條的平行線上,不見金戈鐵馬的蹤影;

只有那怒放的牡丹花,並未察覺女主人的離去,依舊在畫卷裡頭,朝着空無一人的閨房,盡情盛放;

看着夢中不知出現過多少次的場景,宮裝麗人環顧四周,顫抖着,慢慢推開了衣櫃的櫃門。

她取出一件襦裙,鮮豔的色澤,到今天依然沒有絲毫的褪色,只是襦裙的主人,早已不再是昔年單純、無知的少女,完全長開的身量,再也穿不上這等尺寸的衣裳。

從書櫃的角落處,拿出一個精緻小巧的撥浪鼓,泰蘭忒搖動着它,臉上終於浮現真摯的笑容。

“咚、咚、咚”

清脆的鼓聲,迴盪在閨房裡面。泰蘭忒的眼前,彷彿出現了小時候,自己淘氣地騎在父親的脖子上,旁若無人地搖着手中的撥浪鼓,父女倆歡快的笑聲,響徹庭院。

“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牀。脫我戰時袍,着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

憂傷的女聲吟唱,伴隨着節奏稍顯凌亂的鼓聲,兩行清淚,順着宮裝麗人粉嫩的臉頰,悄然下滑。

第十一章 色誘失敗第一百四十五章 終極紗態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何止損第二十章 虛與委蛇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降不退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酸處境第四章 鯊魚兇猛第一百一十九章 失之毫釐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死心碎第六十三章 神聖之始第一百六十三章 酒吧老闆第二十七章 落入陷阱第一百八十二章 動彈不得第三十五章 關門打狗第四十章 恐怖伊凡第四十四章 顛覆常識第一百八十八章 戰鬥天使第一百一十七章 兩敗俱傷第一百五十二章 何必當初第一百九十章 死心不息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鈞一髮第一百二十二章 釜底抽薪第二百三十四章 可恨之處第二十一章 炮灰領主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血還血第一百九十八章 鷲刺鷹背第二百四十一章 郡王決斷第十二章 谷口雄關第一百八十章 口蜜腹劍第二百二十一章 世態炎涼第五十五章 痛毆惡犬第五十六章 順道搶劫第一百八十四章 深淵惡魔第一百五十一章 早知如此第二百三十九章 城門喋血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酸處境第六十三章 神聖之始第一百六十四章 無妄之災第二百四十二章 針尖麥芒第十章 包藏禍心第四十一章 隨意戲弄第六十三章 神聖之始第一百五十五章 啓程追兇第一百六十一章 目光如炬第六十八章 追蹤而至第一百五十五章 啓程追兇第七十一章 雙重境遇第九十一章 如願而至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正螳螂第十八章 意外爭執第一百九十八章 鷲刺鷹背第一百零五章 臨陣三矢第二百零二章 似曾相識第二十章 虛與委蛇第一百八十四章 深淵惡魔第八章 善後不易第一百四十二章 詭異屬性第十九章 初次交鋒第一百零八章 各自退卻第二百一十三章 情報有誤第一百二十六章 菜雞互啄第一百四十五章 終極紗態第一百八十五章 循循善誘第一百零二章 坦誠相待第六十章 死戰到底第九十八章 以身殉誓第一百三十七章 勢如破竹第七十三章 社鼠威武第二十六章 突發事件第一章 意外之夜第一百三十六章 河東河西第二百三十六章 出其東門第一百七十五章 詭異之境第一百九十七章 議員大拿第二十四章 密佈羅網第一百七十一章 言而有信第一百八十六章 犧牲之地第四十二章 所料不及第一百五十一章 早知如此第六十二章 恐怖密室第一百五十章 殊途同歸第二百零八章 夫妻情深第一百零二章 坦誠相待第二百二十四章 雙重打擊第一百七十七章 掀桌動武第八十八章 步入險地第二百一十九章 求錘得錘第十三章 寂滅穀道第一百四十五章 終極紗態第七十一章 雙重境遇第八十六章 無奈涉險第三十二章 爾虞我詐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醉方休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之輕紗第九十九章 貓戲老鼠第一百零三章 明牌調度第二百二十章 守株待兔第七十七章 小試身手第七十章 死有餘辜第一百九十六章 喪事喜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