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獸同子陌兄弟等人對《暗戀桃花源》這部電影同樣非常緊張。
因爲這部電影也是他們獨立拍攝的第一部電影長片,對他們未來在影視行業裡的發展有着很大的影響。
如果拍的不好,票房不高,萬萬影視公司未來很難在電影市場上立足。
因此,在片場,你就可以看到執行副導演教獸吹毛求疵,導演郭番一絲不苟,攝像組組長子陌要求苛刻,搞得整個攝影棚氣氛緊張,人人戰戰兢兢。
唯一輕鬆的就是彭毅誠了。
因爲教獸、郭番等人都是影視圈的老手了,對這部作品又萬分重視,不希望出一點差錯。
所以,對於彭毅誠這個導演加主演來說,他只需要演好自己的角色,然後把自己作爲導演的意圖每天都和教獸、郭番溝通一下。
這兩個人就能完美的把他的意圖執行下去,這樣的左膀右臂,當然能讓彭毅誠這個導演輕鬆很多啊!
當然,爲了演好江濱柳這個角色,彭毅誠也抓緊一切時間和於舒茵對戲。
因此,他在劇組也並沒有空閒的時間。
……
三個月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在春節即將來臨的時候,《暗戀桃花源》的拍攝進度卻只來到三分之一左右。
這個電影的拍攝難度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
光是電影最開頭的一個場景,就拍了七八次,依然沒辦法讓彭毅誠滿意。
彭毅誠左思右想,分析這段戲演不好的主要原因,還是自己和於舒茵兩人以前拍的大多是以喜劇和武俠電影爲主,對這種純粹的情侶感情戲確實不怎麼熟悉。
因此,他專門把這段戲放在了電影大部分劇情都快拍攝完畢的時候,就是希望自己和於舒茵兩人都熟悉了拍攝這種純粹的感情戲之後,真正沉入了自己扮演的角色,然後再來拍攝這一段戲。
如今,電影已經拍過了三分之一,彭毅誠才重新撿起了這段戲,準備嘗試打破這個桎梏。
……
霓虹閃爍的十里洋場,到處都是鶯歌豔舞,好一派大上滬的景象。
但就在這個紙醉金迷的街道旁,外灘的某個長椅上,卻想着無比幽靜、清雅的歌聲。
一個男人的背影出現在鏡頭裡,他輕輕地哼唱着:
你是晴空的流雲,
你是子夜的流星。
一片深情緊緊深鎖着我的心
一線光明時時照耀着我的心
我哪能忍得住喲我哪能再等待喲
我要我要追尋我要我要追尋
追尋那無限的深情
追尋那遙遠的光明……
伴隨着這個男人的歌聲,一個清冽的女聲響起:
“好安靜的上滬呀!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安靜的上滬。好像整個上滬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剛纔那場雨下得真舒服,空氣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濱柳,你看,那水裡的燈,好像……”
這時候,鏡頭終於轉到了長椅上的一對男女臉上。
彭毅誠穿着長褂和圍巾,依偎着坐在於舒茵的身邊。
這已經是他們兩個今天第五次拍攝這段戲了,前四次拍攝的效果都比電影剛剛開拍時好得多,但都無法達到彭毅誠自己心目中的要求。
可是他總有一種預感,這一次他們和於舒茵一定能把這段戲拍好。
因爲經歷了長達三個多月的磨合,彭毅誠終於找到了那種亂世中,和愛人永別的痛楚。
而他和於舒茵之間的默契以及感覺,也終於走上了正規。
果然,這次兩個人再演這段戲,從彭毅誠哼歌的感覺,到於舒茵說起上滬的夜的感覺,再到彭毅誠牽起於舒茵的手的樣子。
每一個細節,好像無數次出現在彭毅誠和於舒茵夢中一樣。
他們兩個人好像不在一演戲,而是在演一場無比綺麗的夢一樣。
彭毅誠:好像夢中的景象。
於舒茵: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彭毅誠:一切是都停止了。這夜晚停止了,那月亮停止了,那街燈,這個鞦韆,你和我,一切都停止了。
於舒茵:天氣真的變涼了。(濱柳將外衣披在於舒茵身上)濱柳,回昆明以後,會不會寫信給我?
彭毅誠:我已經寫好了一疊信給你。 ✿тт kдn✿¢○
於舒茵:真的?
彭毅誠:而且,還算好了時間。我直接寄回你昆明老家,一天寄一封,明天你坐船,十天之後,你到了昆明,一進家門,剛好收到我的第一封信。接下來,你每一天都會收到
我的一封信。
於舒茵:我纔不相信,你這人會想這麼多!
彭毅誠:(從於舒茵身上外衣口袋裡拿出信)所以,還沒有寄。
於舒茵:我就知道。
彭毅誠:(將信交給於舒茵)這樣,你就確定可以收到了。
於舒茵:(走動,彭毅誠跟隨)有時候我在想,你在昆明呆了三年,又是在聯大唸的書,真是不可思議,我們同校三年,我怎麼會沒見過你呢?或許,我們曾經在路上擦肩而
過,可是我們居然在昆明不認識,跑到上滬才認識。這麼大的上滬,要碰到還真不容易呢!如果,我們在上滬也不認識的話,那不曉得會怎麼樣,呵。
彭毅誠:不會,我們在上滬一定會認識!
於舒茵:這麼肯定?
彭毅誠:當然!我沒有辦法想象,如果我們在上滬不認識,那生活會變得多麼空虛。好,就算我們在上滬不認識,我們隔了十年,我們在……漢口也會認識;就算我們在漢口
也不認識,那麼我們隔了三十,甚至四十年,我們在……在海外也會認識。我們一定會認識。
於舒茵:可是那樣的話,我們都老了。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彭毅誠:(握於舒茵的手)老了,也很美呀!
於舒茵:(兩人一起看錶)晚了,我要回去了。(去手提袋拿圍巾,跑過來,指佈景)濱柳,你看,那顆星星!(將圍巾圍在濱柳脖子上)
彭毅誠:你這是……
於舒茵:我今天到南京路,看到這條圍巾,就想你圍起來一定很好看。
彭毅誠:你別管錢嘛!你看,多好看!等我回到昆明以後,這裡天就要變涼了,你要常常圍喲!我還幫我媽買了兩塊衣料。這次,是我們家抗戰以來第一次大團圓。我重慶的大哥、大嫂也要回來。濱柳,你知不知道,昆明一到過年,每一家滿屋子都鋪滿了松針……那種味道,才真正地叫過年。
彭毅誠:回家真好哇!
於舒茵:你怎麼了,又想家了?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東北去的。東北又不是永遠這個樣子。
彭毅誠:東北不是說你想回去就可以坐火車回得去的。
於舒茵:總有一天你可以回到東北過年嘛!(彭毅誠傷感地往一邊走,於舒茵隨後安慰他)戰爭已經過去了,這年頭,能夠保得住性命已經不容易了。有些事情不能再想了。
彭毅誠:有些事情不是你說忘就忘得掉的。
於舒茵:可是你一定要忘記呀!你看我們周圍的人,哪一個不是千瘡百孔的?
彭毅誠:(激動)有些畫面,有些情景你這一輩子也忘不掉的。
於舒茵:可是你一定要忘記,你一定要學着去忘記呀!
彭毅誠:好,就像這段時間我們兩個在一起,你說我會忘得掉嗎?
於舒茵:哎喲,我又不是讓你忘掉我們之間。我是說那些--不愉快的事:戰爭,逃難,死
亡。你一定要忘記才能重新開始。濱柳,這些年我們也辛苦夠了,一個新的秩序,一個新的中國就要來了。(看錶)我真的要回去了。房東要鎖門了。
彭毅誠:之凡,(挽住之凡)再看一眼。
於舒茵:(依偎濱柳)濱柳,我回昆明以後,你會做些什麼?
彭毅誠:等你回來。
於舒茵:還有呢?
彭毅誠:等你回來。
於舒茵:然後呢?
這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彭毅誠和於舒茵之間的如夢似幻的感覺。
現場的工作人員甚至有一種想要打死這個發出腳步聲的人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