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尤利安和克謝亞斯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曾經的很多次,作爲羅馬皇室和薩珊皇室的兩人,他們絕對沒少對小邦而來的人愛理不理,甚至是做出過更加傲慢無禮的事情。
時至今日,他們自己成了別人眼中愛理不理的對象,才深刻了解到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或許是屈辱,不過更多的是無奈。
實力不平等的前提下,別人願意給個好臉色就該覺得慶幸。
一方絕對的強大,另一方捱揍了還不了手,沒被打真的就該覺得慶幸,哪能奢望更多啊!
“西高車……”尤利安沉默了很久,低聲問道:“沒和薩珊的國界接壤吧?”
西高車其實是別人給予的名字,他們以其說是一個國家,不如說是一個零散部落形成的部落聯盟。
那個聯盟裡面是以丁零人爲主,他們並沒有固定的疆域範圍,東邊大概是從金山(阿爾泰山脈)爲起點,一直到西邊的大邱河(額爾齊斯河);北邊是到凍土區域,南邊則是緊鄰悅般和匈尼特。
克謝亞斯只知道薩珊的東面沒一個叫西高車的國家。他卻是無法確定是不是翻譯上的問題,或許漢人是叫西高車,他們卻是叫另外的名字。
“大概的地理範圍應該是能推斷的出來吧?”尤利安看到克謝亞斯有些發懵,皺眉說道:“你們沒有加大對東面的探索和偵查?”
克謝亞斯現在卻是在奇怪一點,薩珊是要與羅馬改善外交關係沒錯,可雙方並不是盟友,沒搞懂尤利安哪來的自信這麼明晃晃地刺探情報。
再則說了,就算薩珊和羅馬成了盟友,結盟的基礎也僅是發生在漢帝國對兩國的其中一國開戰前提下,什麼時候盟友就該互相通報所有情報了。
“不過……”尤利安像是沒發現克謝亞斯那奇怪的臉色,自顧自往下說:“漢帝國只是出動了不到三萬,應該是進行掃蕩,不是要大舉西進。你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對東面有足夠的瞭解。”
當前羅馬與薩珊正在建立更多的互信,雙方已經開始從各自的前線調回兵力。
且不提薩珊與羅馬將前線的部隊調回之後有沒有建立足夠多的互信基礎,那些尋求獨立的當地敘利亞人和阿拉伯人卻是歡樂了起來。
敘利亞人被殖民的時間相當悠久,他們先是被塞琉古帝國所統治,後面換成了帕提亞帝國。
等待羅馬人進軍東方攻克敘利亞並建立行省,敘利亞人又被羅馬人所統治。
處於羅馬人統治下的敘利亞人,他們的青壯不是被羅馬軍團抓去當勞力便是賣成奴隸。
如果說猶太人在西亞和歐羅巴人是精於計算的一羣人,那麼敘利亞人同時也有着相同的名聲,甚至其餘族裔認爲敘利亞人要比猶太人更加狡猾一些。
敘利亞的自由民,他們在羅馬或是帕提亞帝國經常是充當着小販的角色,被賣到羅馬境內的敘利亞人不是被送進競技場,便是成爲一些羅馬人的會計。
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歲月裡面,敘利亞是成爲帕提亞人和羅馬人交戰的戰區。
帕提亞帝國的軍隊和羅馬的軍隊在敘利亞來回拉鋸了近百年之久,一直處於戰火籠罩下的敘利亞人可想而知是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經歷悲慘的人往往會嚮往美好的生活,一再努力想要過上美好的日子。關鍵是一再努力之後沒有半點改善,再有毅力的人重複經受失敗也會變得消沉,甚至是對生存產生絕望。
如果說世界上哪個民族最先採取絕望式的自殺襲擊,毫無疑問就是敘利亞人起的先河,他們曾經有一次組織了三十來人,每個人都是攜帶火油進入競技場,然後堵死各個出口,又在競技場大肆縱火,玩了個玉石俱焚的襲擊。只是當時沒有“恐怖襲擊”這個說法,只是記載某某天某個競技場發生大火。
地名還是叫敘利亞,至於還有多少地地道道的敘利亞人很難說,羅馬人的統計數據是有個一百六十來萬,波斯人的統計數據則是有兩百四十來萬,誰都不清楚誰的統計更逼近事實。
不管是有多少萬的敘利亞人,他們在這一場民族獨立浪潮中都不是主力,阿拉伯人才是。
現在各國官方其實是還沒有阿拉伯這個民族的稱呼,羅馬人和波斯人一致將他們認爲是閃米特人,也稱呼爲閃族人。
阿拉伯這個稱呼是閃米特人中的一些部落自稱,與任何一個民族的誕生沒有區別的是,自稱並不會被各國所接受,需要等待哪天他們展露出足夠強大的武力,迫使各個大國承認他們的存在,原本的自稱纔會成爲官方名稱。
閃米特人是一個龐大的族羣,亞述人族裔以及阿卡德人族裔、庫提人族裔、阿摩利人族裔……等等很多的族裔,都是屬於閃米特這個種族的分支。
有相關記載的是,閃米特這個種族的歷史可以追述到公元前三千年,他們最爲輝煌的歷史就是建立巴比倫帝國(阿摩利人)。
現在自稱阿拉伯人的族裔已經非常多,分佈十分的零散以及廣泛,北非、東非、西亞、中亞都有自稱阿拉伯人的部落存在。
目前正在尋求獨立或自治的阿拉伯人主要是以西亞的部落居多,開始緩慢地蔓延向東非,等於是他們同時在反抗波斯人與羅馬人的統治。
阿拉伯人同時挑戰兩大帝國,可比較詭異的是各個部落是各幹各的,並沒有形成“統一戰線”,一直以來也就只能搗搗亂,事實上也就是搗搗亂,給兩大帝國造成一些小麻煩。
關鍵是開始反抗的阿拉伯人太多了一些,儘管是沒有形成“統一戰線”,小麻煩多了也就變成大麻煩,直接的體現就是薩珊帝國這邊屬於“重災區”的範圍,薩珊帝國與羅馬交戰的前線部隊後勤線變得異常脆弱。
薩珊帝國和羅馬雙雙撤軍,兩國軍隊撤離形成的“空白地帶”幾乎是一時間冒出難以數清的勢力,哪怕是一個小村子都至少有兩股以上的勢力宣佈所有權,結果是那些勢力互相打了起來,致使兩國撤軍並沒有爲那些地方帶來和平,相反是變得更加亂。
“我們正在將所有的精力放在鞏固海疆上面。”尤利安對敘利亞可能會比克謝亞斯更加了解一些,一切只因爲他的封地是在埃及和小亞細亞:“那邊越亂,其實對我們雙方都更加有利。”
克謝亞斯所知道的是,羅馬人是真的發瘋了似得在鞏固海疆,僅是西班牙行省的海峽就劃撥了兩百萬金幣建造工事,要不是沒有那個技術建造封鎖海峽的閘口,就是花費再多也會建立起來。
羅馬人是真的被漢帝國的艦隊直接開到君士坦丁堡的臨海給嚇住了,他們絕對不願意看到某天漢帝國與自己開戰,然後漢帝國的艦隊又是直接抵近到君士坦丁堡進行登陸。
除了發了瘋似得建造海峽工事羣,羅馬人還在瘋狂地研究戰船,另一方面還最大限度地向漢帝國下單購買任何可以購買的船隻,顯然就是得了“戰船不足症”這種病。
“不止是西班牙行省啊……”尤利安一臉鬱悶地說:“埃及行省也在建造沿海工事。”
“對了!”克謝亞斯想到了一件事情,問道:“聽說漢帝國提出與羅馬共同重新挖掘古蘇伊士運河?”
古蘇伊士運河是在公元前兩千年左右首次開挖,當時的埃及第十二王朝法老辛努塞爾特三世(Senusret III,其名字即爲“蘇伊士”一詞的來源)爲了通過陸行平底船進行直接貿易,下令挖掘了一條“東西方向”的運河,連接紅海與尼羅河。
一些證據顯示這條運河的存在至少持續到公元前13世紀的拉美西斯二世時期,隨後運河被荒廢。
古蘇伊士運河在公元前二五零年左右被托勒密二世重新獲得,在隨後的一千年中被連續改進、摧毀和重建。
當前的古蘇伊士運河就是屬於被毀壞的階段,羅馬在過去數十年是陷入內亂,壓根就沒有那個能力去重新修復。
要是歷史沒有被改變,等待尤利安成爲羅馬新一任的奧古斯都就會下令再次重建。
現在嘛?羅馬的奧古斯都還是君士坦提烏斯二世,他連內戰的創傷都難以恢復,哪有閒工夫去管什麼古蘇伊士運河。
“嗯,漢帝國是提出了共同修復蘇伊士運河的提議。”尤利安就知道根本瞞不住,一臉苦笑地說:“就如同我們根本無法拒絕漢帝國租借港口以及租借,對於共同修復蘇伊士運河的建議肯定也只能答應,但……我們還在拖時間。”
其實不管是羅馬人還是波斯人,他們真的非常納悶漢人(官方)對他們怎麼會那麼瞭解,怎麼都猜不透互相之間僅是接觸了那麼點時間,漢人該知道的怎麼全知道了。
蘇伊士運河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價值,有它的存在可以直接溝通地中海與紅海,互相之間的航海就不需要繞過非洲那麼一個大彎。
恰恰就是極大縮短了海上航行的時間,纔是羅馬人最爲擔憂的一點。
要是某一天羅馬與漢帝國成了交戰國,他們認定漢帝國肯定不會選擇從東方的陸地一直打到西方,就是用膝蓋來思考都能明白跨海入侵纔是最便捷的方式。
漢帝國已經向羅馬租借了相當數量的港口,根據簽訂的條約給出限制,其中包含了漢帝國不能是以成編制的艦隊形式進行停泊。
條約是那麼回事,漢帝國會不會遵守羅馬人並沒有把握,羅馬人是會將漢帝國有沒有遵守條約當作是一個“警戒線”來對待,要是某天那些租借出去的港口停泊的漢帝國戰艦數量有些過多,羅馬人就該明白戰爭即將爆發。
同樣的,波斯薩珊也有相似的條約,就是波斯人離漢帝國比較近,盡了最大努力進行談判還是有個港口在定義上屬於軍港。而軍港就沒有限制漢帝國能停靠多大規模戰艦那麼一說,漢帝國想停泊多少戰船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
“其實都一樣的。”克謝亞斯不是看得開,是知道與不知道沒什麼兩樣:“我們的陛下已經完全看開了,也許當戰爭爆發的那一天,我們會選擇成爲漢帝國的波斯都護府管轄區?”
尤利安直接愣住,隨後是一臉不可思議地問:“假的吧?”
當然是假的,克謝亞斯那麼說一方面是真心無奈,何嘗又沒有刺激尤利安的想法?
“如果是在兩年內發生戰爭,我們能夠抵抗多久?”克謝亞斯很認真地說:“能夠堅持多少時間,完全取決於漢帝國出動了多少火器部隊。”
“如果羅馬能夠第一時間進行幫助……”尤利安問得認真:“以你的估計,能堅持多久?”
“漢帝國不止是火器部隊厲害。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克謝亞斯想了想,給出答案:“要是我們兩國真心誠意地合作,也許能在南波斯建立起一條可靠的防線?堅持多久則是看‘他們’入侵的決心有多大。”
南波斯就是查拉塞尼、埃蘭、米底、法爾斯、錫斯坦這些部分。這一邊的地形相當複雜,既有廣袤的沙漠地帶,同時還存在多條山脈。
很久很久的以前,以及當前的現在,南波斯都是非常富庶的地方,也是抵禦任何一方入侵者最佳的防線。
帕提亞帝國在西邊一敗再敗的時候,就是依靠南波斯苟延殘喘下去,一直堅持了將近一百年,直至南波斯防線被羅馬軍團撕開口子,那些波斯人也趁勢而起,纔有了現在這個薩珊帝國的建立。
“你覺得……”尤利安下意識看一眼遠處行軍狀態下的漢軍:“爆發戰爭的話,會發生在什麼時候?”
“很難猜啊!”克謝亞斯苦笑道:“在我們認爲‘他們’打阿三之後會進入休整期的時候,先是西疆戰役爆發。我們認爲西疆戰役打完了怎麼都應該有一段和平,結果北疆戰役又開始了。”
尤利安也是露出苦笑:“的確,我們就沒有猜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