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鍾來了,是由一支約千人的隊伍護送,從冀州的襄國而來。他來之前有想象過漢部該是一個什麼樣的部落,實際的到來後,發現與想象中幾乎是沒有太大的區別。
平坦地形的曠野裡,一個營地用木柵圍起一個大大的圈,裡面帳篷林立,頭人等一些高貴的人則是住在木頭住的屋內,普通族人在外圍放牧着牛、馬、羊,部落的勇士沒事的時候玩玩蚩尤戲,又或者是騎着馬亂跑……
是的,申鍾等人看到的漢部,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遊牧部落罷了,硬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漢部的晉人着實是太多太多,似乎還在營寨的周邊搞起了農田,於不少人看來簡直就是一個怪異到了極點的怪胎部落。
蚩尤戲是啥?就是角抵嘛!與摔跤可不一樣,玩耍蚩尤戲的時候腦袋上需要佩戴兩個角的裝飾物,將對手壓倒在地上,掰掉對手裝飾物的角算是得勝。這種遊戲可不是胡人纔會玩,實際上是華夏比較古老的遊戲之一,到了南北朝時期尤其受歡迎。
劉彥對於申鍾這支隊伍當然是親自帶隊出迎。
爲了迎接來自襄國的朝廷使者,劉彥做的事情其實挺多,包括換上了胡人的服裝,搞出了這麼一個怎麼看都顯得簡陋的營地。
沒辦法呀,現在中原是胡人的天下!
真正的胡人,一些胡人在拼命地想要漢化,因爲他們覺得漢化就是變得文明,可以變成比一樣是胡人的那些人高貴很多;另外的一些晉人則是玩命地想要胡化,認爲只有胡化了纔會被“主流”社會接受。不得不說,兩個極端所帶來就是一個荒謬且顯得畸形的社會寫照。
劉彥搞這麼一出不是拼命想要胡化啥玩意,實力還是太弱了,他純粹就是被迫的僞裝成爲胡人。
迎接朝廷的隊伍,部族武裝自然是要被派上用場,近四百的劍士排列着整齊的隊形,每個人看上去是那麼的高大和壯碩,面甲後面的那雙眼睛又是那麼的漠視生死,怎麼看都是屬於精銳中的精銳。
“這便是攻破不其城,對城內數千人斬盡殺絕的甲士嗎?”申鍾是一箇中年人,長相粗獷,留有繞腮胡,人騎乘戰馬倒是看不出身高。他饒有興趣地看了幾眼充當儀仗隊的甲士,隨後將視線轉到了劉彥身上:“倒是一名雄壯的男子。”
充當隨員的紀昌面無表情,內心裡卻是產生了警惕,他將申鐘的整句話理解爲,申鍾在暗示朝廷並不是完全無視漢部乾的那些事情,申鍾本人看待劉彥不過是一名武夫,暗指漢部該是受到什麼人的支持才強大起來。
襄國來的隊伍看着並不屬於一夥,服裝之上只有區別,隊伍的分佈上更顯涇渭分明。
申鐘的那批人,雖說是騎在馬背上卻是身穿晉人款式的武士服,由大約一百餘人側衛。這一百餘人看去雖說穿着不統一,可是看去精神面貌顯得極爲彪悍,他們是冉閔的部曲,一個皆是漢人中的驍果之士。
劉彥非常關注那些冉閔的部曲,看着大多身高在一米七以上,看去並不是非常強壯,但他們後面的戰績絕對足夠輝煌。
一些情報並不難獲得,劉彥已經從張石那裡得到一些情況,冉閔所代表的是中原一部分豪強和大族的利益,那些晉人歸附着冉閔給予多方面的支持。除了相當一部分的晉人依附冉閔之外,一些爲了生存而團結起來的人,他們組建了一支乞活軍,乞活軍的領袖李農亦是與冉閔走得相當近。
比較奇怪的是,申鐘的護衛皆爲歩卒,其餘的隊伍卻是騎兵頗多,像是張石指出的那支姚家的馬隊,看去穿着頗有特色,但絕對不是後世羌族的民族服裝。另外的那支,經由張石的介紹,卻是氐人領袖苻洪的人。其餘幾個小隊伍,基本上就是後趙能夠數得上名號的人派來。
“羯人雖然是國族,但是數量着實不多。”紀昌壓低了聲音:“羌人與氐人也有各自的領袖。羌人的領袖是姚戈腫,氐人的領袖便是苻洪。兩族的人口被石虎下令移居襄國附近,是爲了監視兩族。”
劉彥不動聲色地點頭,他還知道石虎也將一些晉人中的強者限制在襄國周邊,乞活軍就是這樣的一個代表。
作爲傳旨的申鍾,所代表的自然是朝廷。申鍾當是由劉彥親自接待,剩下的人則是由張石。
算起來,這是劉彥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與後趙朝廷的人相處,前面那些官員的相處嘛……基本是用刀劍說話。
在申鐘的面前,劉彥沒有刻意表現得粗魯什麼的,畢竟一開始申鍾就低聲說明了來意,是合作代表修成侯而來,什麼朝廷命官當成一個過場就是了,那麼劉彥再進行刻意的僞裝就會顯得沒有合作誠意。
劉彥喜歡直接的人,以他的教育……着實也表現不出什麼貴族風範。
貴族啊,不是自小培養,哪裡會有什麼貴族的涵養,要說僞裝,能夠做到任何一點生活細節都不出錯嘛?
漢部的部族武裝十分搶眼,他們站立不動的時候沒有多餘的動作,行動起來整齊劃一,誰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說不是精銳。
可以將四百的部族武裝看作是劉彥在紀昌建議下安排的一場秀肌肉。現在這麼個年代並不簡單,沒有足夠的實力就沒有說話的資格。而漢部需要有說話的資格,需要讓一些人知道漢部並不是一塊可以隨意被撕咬的肥肉。
四百甲士當然是不夠的,但是已經達到了一個度,隨後還會有其它的展示,可不能太過分。
“貴部,着實是發展強盛。”申鐘不吝嗇自己的讚美,評價了一下部族武裝,又說了一下那些成羣的牛、馬、羊,看似隨意地又提了一句:“晉人在貴部,生活亦是挺不錯啊?”
只要稍微詳細地端倪一下,漢部這邊的晉人真的與其它地方不同,且不談有件衣穿,身材絕不是瘦得皮包骨,反而看去一個個臉色紅潤,明顯就是不缺少食物。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劉彥說道:“我們有一支強大的水軍。”
申鍾在點頭,他聽出來了,劉彥可不是在炫耀水產的來源,分明是在說漢部隨時可以放棄陸地,因此威脅什麼的話就別說了,大不了劉彥帶人乘船跑路。
隊伍進入營地,到了正中間一處準備起來的碎石高臺,一個不是那麼正式的儀式進行,劉彥從申鍾那裡接過印綬,就算是長廣郡的郡守了。
“這件事情上修成侯下了不少的力氣。”申鍾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劉郡守,你有徵討長廣郡不服的權利,可知曉了?”
所以說吧,與說話不明白說,喜歡用各種暗示來表達的人交流起來,真心是累。說白了,申鍾在警告劉彥,不要與姚戈仲那邊湊到一塊去,好好地待在長廣郡玩,那麼出了什麼事情冉閔會在朝廷那邊幫劉彥兜住。
這是一個很好的信號,等於是冉閔需要從漢部得到想要的,同時也是冉閔與姚戈仲的矛盾進一步加大。兩隻大老虎矛盾加大對漢部是好事,有了冉閔的威脅,姚戈仲就沒有多少精力針對漢部這麼一隻小爬蟲,那麼只要在經濟利益上儘可能地滿足姚家派來的馬信遠,似乎派不派兵去參與石斌即將開始對北疆的戰事,都是比較無所謂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