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出巡一般是爲了進行威懾,也就是讓一些不安分的人收斂,再來就是對地方上進行安撫。
一般情況下,強勢的君王少不得是要幾年就出巡一次,親眼看看自己的江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展現控制力。
喜歡出巡的君王在歷史上不少,相對被記住的卻不多,能夠被特意記住是那些君王至少對於華夏做出了難以抹滅的貢獻,像是華夏第一個皇帝嬴政,西漢時期的孝武皇帝劉徹,楊隋時期的隋煬帝楊廣,三個君王在開疆拓土上做到了爲同一苗裔打拼下了更多的生存空間。至於滿清那些喜歡下江南玩女人的野豬皮皇帝,比如那個屁事沒幹半點敢號稱自己十全十美的傢伙,不說也罷。
除了強勢的君王喜歡出巡之外,開國之君必定也會時常出巡,只有一個子承父業又沒什麼雄心壯志的君王纔會甘心一直窩在宮城的這一個小天地。通常一直窩在宮城的君王也很難做出一些對民族有助益的事情,不是他們不願意或不想,純粹是眼界就那麼狹窄。
先秦時期和西漢時期培養君王繼承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繼承人不能兩眼抓瞎。
秦國的君王自秦孝公之後就不斷讓繼承者在民間吃苦,使繼承者對民間瞭解通透,制定國策的時候不完全是受到臣子的擺佈,有自己的見解,這一套培養繼承人的方式還真的讓秦國連續出了不少的明君。
西漢對太子的培養則沒有先秦那麼粗獷,西漢的皇帝一直是讓太子多出宮走動,越是年少輕狂和行事荒誕的太子越是受到皇帝的喜歡,比如文帝對景帝,景帝對武帝,一直是到劉徹的太子劉據才被打破培養方式。事實也證明一個將禮儀深刻到骨子裡的太子不會受到皇帝喜歡,劉據硬生生是被逼反。皇帝喜歡的不是太子的荒唐,是繼承人多到民間才能瞭解自己將要治理一個什麼國家,不會任由臣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君王親眼所見遠比奏章上的描述更加直觀,劉彥之前看奏章看得是各地正在復甦,可是怎麼個復甦法哪怕描述詳細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他從臨淄出發到了魏郡,耗費時長是兩個月,儘管依然看得粗略卻有更直接的印象。
季節即將轉入夏季,兩個月之中漢國除了專注各地農耕和繼續備戰之外,沒有太大的動作。不但是劉彥統治下漢國,其餘各國基本上也是相同的舉動,也就是繼續備戰和關注農耕。
魏郡比其它讓劉彥看到的郡縣顯得更加滿目蒼夷一些,那是之前魏郡集中了大多數異族的精華部分,種族仇殺在魏郡遠比其它地方更加激烈,不但是處處的殘垣斷壁,甚至可以看到沒有被收拾乾淨的屍骸。
冉閔是從壺口關前線來到鄴城向南三十里外迎接劉彥的到來。
北線漢軍目前與石碣趙軍是處於對峙現狀,主要的對峙地點是在上黨郡轄境之內,一處是壺關,另一處就是壺口關。
事實上按照石碣趙國的行政劃分,上黨郡就是屬於幷州的一部分。石虎不想傷了羯族的元氣,一再避戰想要鞏固住幷州和朔州兩處,處於上黨郡境內的壺關和壺口關特地被經營。
壺關和壺口關從地圖來看是相隔百里,它們皆是處於太行山的西北部,兩處的後面是一片相對平坦的地形,形成大山區的也就是謁戾山那一片。由於有九澤這一個大湖的存在,周邊水系支流不少,胡人常年特意製造荒蕪之下,幷州大部分地區的水草非常豐美,對於遊牧民族來說是一個放牧的好場所。
幷州在石碣趙國劃分的時候是個大州,含上黨郡、武鄉郡、太原郡、永石郡、平陽郡、定襄郡、雁門郡,涵蓋範圍非常廣。
朔州更不用說,地皮就是整個河套區域,之前漢家設立的郡縣基本荒廢,只是被石碣保留一個朔方郡單位,轄境之內有大批的混血匈奴和諸方雜胡。
漢軍北上之後拿下了上黨郡的三分之二左右地盤,能夠阻擋漢軍繼續從上黨郡方向北上的地方真心不多,壺關和壺口關的重要性也凸顯出來,讓石虎不得不啓用了一些晉人大臣和大將,畢竟胡人對於關隘防禦真的不是那麼擅長。
“臣嘗試了幾次進攻沒有得逞。”冉閔看上去十分的神采飛揚,對於劉彥親自過來似乎沒有多想,彙報了一些情況後開始講怎麼繼續與石碣趙國較量的事:“駐防壺關的是伊農,是個老奸巨猾之輩。駐守壺口關的是張豺,世代將門不說,對防禦關隘也很有一套。”
也就是冉閔了,面對非戰鬥損員會很嚴重的冬季還想着進攻,換做傳統一些的將領想的是怎麼避免非戰鬥損員。
駐防壺關的石碣趙軍根據情報是有八萬,由兩萬左右的羯人族兵作爲主力,餘下是來自羌、氐、雜胡、晉人。
防禦壺口關的石碣趙軍一開始只有三萬,冉閔親自到場之後石虎進行增兵,壺口關目前的守軍足有十六萬之多,光是羯人族兵就有七萬。
劉彥這一次來魏郡,主要目的就是敲打一下冉閔,不使之得意忘形之下幹出一些雙方難堪到你死我活的局面。他沒有見到冉閔之前,不知道多少人隱晦提過應當提防,內心的想法不免會被稍微左右。他見到冉閔之後,冉閔看着除了太過興奮之外沒有什麼異常,監視人員也沒有上報什麼疑點,說不感到欣慰那是假的,畢竟各安其事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站在一旁的繆嵩看到劉彥的神色心裡鬆了口氣。冉閔本來是要大張旗鼓來迎接,被他給勸了下來,要是真的出現數萬強軍過來,場面是浩大了,後果也肯定不好說了。
自冉閔領徵西將軍官職北上,先是入魏郡拿下鄴城,再攻克廣平郡奪取襄國,該獲得的榮譽已經足夠,畢竟是連續攻下石碣趙國最爲重要的兩座城池,爵位也達到了第十二等的左更,比早期就追隨劉彥的那些要高出不少,絕對是漢國爵位最高的一人。
這個漢國爵位第一人乾的事情卻是有些不經過大腦,面對當地一些來投者可謂來之不拒,短短時間之內將徵西將軍幕府下的兵力由十一萬(戰損三萬)擴充到四十四萬。徵募當地青壯爲兵的行爲雖然是事先有得到君王的同意和中樞的允許,可是冉閔做得也太聲勢浩大和肆無忌憚了一些,不被猜忌纔是不正常。
因爲冉閔的性格原因,哪怕是身爲其家臣的蔣幹、繆嵩、劉猗、戴施等人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勸說,再來是知道勸了也沒有用,他們能做的就是在一些細節上敦促冉閔收斂。
“收民爲兵就是給他們口飯吃。”冉閔面對劉彥直白地提到徵西將軍幕府麾下的兵力太龐大,似乎沒有多想到什麼,有一說一:“種族仇殺引起的混亂太大,民間產出完全斷絕,沒法平白無故地放糧,給他們找條活路能收爲己用,再來也是真的需要人手。”
劉彥會直白提起,是清楚冉閔聽不懂什麼彎彎道道,說虛了先不談會被怎麼理解,恐怕說了也是沒有用。他還是比較欣賞冉閔在軍事上的才能,因爲一些特別原因也不希望發展到卸磨殺驢的地步,那麼攤開了講一講真的很有必要。
面對君王直言相問,冉閔滿不在乎地說事實,旁邊在聽的人臉色卻是不斷變化。
像是紀昌和桑虞看劉彥對冉閔的態度就感到心情複雜,他倆對冉閔的印象非常不好,不管是公開還是暗地裡沒有少提防。
蔣幹、繆嵩、劉猗、戴施等一些冉閔的家臣臉上表情更精彩一些,不斷變化之中眼眸裡有震驚也有欣喜,那是他們看出劉彥對冉閔並沒有什麼含有殺意的趨向。
“說起來,爲什麼不放糧?”冉閔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說道:“百姓有些慘,之前就是吃樹皮草根,有些連土(觀音土)都沒得吃,還是殺胡旨意下達,他們拼着命殺胡人換取糧食,也是搶胡人糧食才能活得舒心一些。”
漢境之內的種族仇殺被嚴控,原先屬於石碣趙國轄地的區域則是完全失控,哪怕是到現在還有仇殺現象,差別就是漢軍入駐之前是胡人殺晉人玩,由晉人變成漢人之後則是逮着胡人殺着玩。
中原的胡人不說都是富有,缺少不了家中有糧或是放牧牲畜,漢人重新崛起之後,發泄長久的怨恨是一方面,用胡人首級換功勳和物資和搶劫纔是新成爲漢人的主業。
劉彥纔不會去回答爲什麼不放糧,制度原因有一部分,殺胡來換已經是一項措施,再說還有徭役的勞動提供吃喝。
“胡人之間的互相仇殺也很嚴重?”劉彥對這個比較感興趣,問道:“他們不斷向漢境之外逃竄,自相殘殺不在少數吧?”
“王上說得沒錯。”冉閔一說這個就有點眉飛色舞:“不少胡種互相殘殺之後,拿着首級來請賞,臣有選擇性地同意了一些……”
之前司州的各種胡人盤踞了接近三百萬,從元朔三年八九月份到元朔四年的四月份,司州基本上看不到胡人的身影。三百多萬的胡人除開是死於漢人的報復,事實上更多是胡人遷移途中互相殘殺居多,甭管是怎麼死,死上個一兩百萬絕對有。
司州是胡人聚居最大的一個州,那是石碣趙國的國策所決定了的事情,如襄國周邊就盤踞百萬,鄴城一度也聚居接近百萬。其餘如冀州、幷州、幽州、朔州的胡人不像司州會聚居,是分散在各處。
“臣倒是可惜他們逃竄了。”冉閔見劉彥眉頭一挑,理所當然地說:“咱們自己殺起來才解恨,少不得是給百姓多殺一些好恢復武勇之心。”
說到武勇之心,重新爆發出血性的漢人是真的有些猛,漢軍控制的疆域到處皆是殺胡聲,非漢軍控制的地方當地百姓暴起之後也在殺胡,目前還有百姓拿着首級到漢境換取賞賜。
中樞之所以認下冉閔的擴軍行爲,比較主要是不想打擊民間的血勇,漢人與異族的戰爭會持續下去,並且是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民間百姓多悍勇要比懦弱好。
一路走一路聊,劉彥來到鄴城的城外,所見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羣位於高聳的城牆之外。
鄴城是一座大城,是石虎最爲重視的第二座城池,一再加強之後城牆高度達到五丈,城內的民居分佈混亂與其它城池沒有區別,絕大多數的地區卻是宮闕修建地,甚至是城外都有相應的章臺和樓閣。
王旗接近之時,萬衆百姓早早就在放聲吶喊歡呼,等待劉彥真的到來目光一掃,也不知道是由誰帶頭,隨後皆是拜服於地。
面對君王進行跪拜是由始皇帝起的頭,要不先秦之前也就是低頭彎腰鞠躬。始皇帝這麼幹是震懾六國遺民也是加強威嚴,後面的皇帝也就將這一套制度給延續下來。
劉彥不想搞什麼破壞風俗的事情,使民敬畏是統治者都會幹的事情。面對黑壓壓一片的人羣,他默默看了很久,擺了擺手王輦才繼續前行。
是的,劉彥也沒有對百姓公開講話的必要,不是他不親民,是一些行爲不能由君王來做。再則君王真的珍惜民衆也不是一些作秀就真的辦到,治理國家的時候多爲百姓想想纔是正理。
王輦在城門洞消失,歡呼聲又開始響徹天地。百姓其實沒有看到劉彥的真容,他們能看到的就是那一杆王旗,再來就是隨行的護衛軍等人,哪怕只是這樣也夠他們跟子孫吹噓了。
護衛軍是由禁衛軍和一些功勳子弟組成,絕對有堂堂皇皇的氣勢,不會使看到的百姓感到失望。
鄴城的城牆夠高,相應的就是基座也寬,城牆厚度該是有個六丈左右,出了城門洞向城裡看去,最爲引人注目的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宮闕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