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正在研究從前線星夜急趕送回的幾套甲冑。
那些甲冑是繳獲於石碣趙國的龍騰衛士,分爲四層。第一層是一種鐵皮鑄造的桶裝鐵甲(板甲),帶着明顯的中亞特色。第二層是由鐵甲片穿孔,再由鐵絲線連接起來的鐵甲,趨於扎甲和鱗甲的階段。第三層是一件無數鐵環連接而成的鎖子甲。由五件絲綢內衣組成第四層。
要說明的是,目前不管是中亞還是歐羅巴,桶裝的鐵甲其實還沒有出現,全世界由甲片穿孔穿線的鐵甲依然是主流。板甲則是一開始就在希臘衆城邦盛行,後面被羅馬獲取技術。倒是中亞目前依然是類似於扎甲的一款甲冑,例如帕提亞具裝騎兵就是人和馬都是鱗甲。
劉彥對歷史的瞭解有限,顯然是錯誤地以爲中世紀纔會出現在歐羅巴和中亞的鐵桶甲已經被弄出來。
鱗甲在華夏文明中其實也早就出現,只是製造工序無比多和複雜,僅有一些擁有底蘊的家族會打造一些,官方依然是大量生產扎甲。
鎖子甲倒是在中亞已經出現,是曾經帕提亞的標準甲冑。
帕提亞是什麼?在華夏文明的記載中,帕提亞其實就是安息帝國。安息帝國已經滅亡,是先與羅馬帝國進行了兩百多年的戰爭,後面被薩珊王朝取代。取代了安息帝國的薩珊王朝,目前該說是絕對的中亞霸主。
“絲綢……”
劉彥看着那些一件件擺開的絲綢衣裳愣神了,他的印象中關於絲綢被發現可以防箭不是到了蒙古崛起的時期嗎?
不得不說的是,劉彥的印象再一次發生錯誤,絲綢可以防箭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被發現,到西漢時的漢軍將校誰不是身穿數件絲綢內衣上陣,只是不像蒙古時期被大規模的運用。
到後世的考古發現中,貴族的屍身基本是會穿數件的絲綢內衣,尤其是以武將的墓尤甚,絲綢幾乎是與兵甲一樣重要的陪葬物。
實際上,自西漢開啓絲綢之路,絲綢傳到了中亞,再傳到遙遠的羅馬,絲綢的作用也很快被發現,中亞人和歐羅巴人追求絲綢不止是因爲絲綢穿起來舒服和華麗,還因爲絲綢可以防箭,以至於絲綢很快就形成風靡之勢。
“龍騰衛士啊?真正意義上的重騎兵!”
劉彥那麼說有理由,龍騰衛士光是人的甲冑就超過一百三十斤,馬甲也有五十斤重,甚至馬的前半部爲都披着絲綢和帛合制的套衣。
與龍騰衛士的那場戰事,漢軍發射了超過一萬枝箭,結果是隻射翻百騎左右,大概是一百五十枝箭才解決掉一個具裝重騎。最後是龍騰衛士被射得就像刺蝟,可還能活蹦亂跳。
那可是強弩,不是弓,也不是強弓!
劉彥再次翻了一下作戰記錄,低語念道:“三十步內,一輪齊射,射翻五十餘騎。”
強弩在三十步內的穿透力連鋼板都能射穿,一輪齊射也就是七百枝弩箭,考慮到命中率,數據上倒是顯得正常了一些。
其實真的就是那樣,並不是說每射一箭就一定能夠射中目標,戰場上十發能夠命中三發已經算不錯。那麼也就是說,強弩在三十步的距離能夠射穿身上套着四層防護的具裝騎兵。
“絲綢……治下有絲綢生產嗎?”
劉彥記得自己的治下好像沒有生產絲綢,他在這一刻對絲綢的重視與身在前線的徐正、紀昌等人是一樣的。
之前是記憶漏洞,知道有那麼一回事,可是沒有事件觸及記憶,自然是不會想到什麼。
既然知道了那麼一回事,劉彥肯定是會重視絲綢。
要知道一點,漢部有具裝重騎,就是那支虎賁軍,可是虎賁軍的裝備與龍騰衛士比起來卻是有些簡陋了。
虎賁軍外面是一層明光鎧,內裡是一套鎖子甲,往內先是一層麻布戰袍,內衣則是帛料。
明光鎧事實上也是由鐵甲和皮革混合製造而成,甲片不是扎甲那種甲片縫在布匹或是皮革的款式,是魚鱗相疊的款式,部分結構上是一層皮革,胸前是兩片護心鏡。
魚鱗甲在防禦箭矢和劈、砍、刺其實無比優秀,然而就是製造工序太多和複雜,但勝在比板甲靈活,就是隻做扭身和彎腰等動作時不會有太大影響。不得不講的是,魚鱗甲因爲編扎疊壓面積不一樣,倒是比板甲要重一些。
劉彥有親自稱重,龍騰衛士的板甲重量是六十斤,虎賁軍的明光鎧則是七十斤。他甚至特地穿了一下龍騰衛士的板甲,可以發現一旦穿上去很難進行彎腰,就是左右扭動身軀都會有很強的束縛感。
魚鱗甲恰是由鱗片組成,有一種收縮和擠壓空間,活動起來不會顯得太過僵硬,就是工序上很是值得詬病。
本來劉彥是考慮研究板甲,就是那種胸甲騎兵,但是泰山郡初戰的結果傳回,顯然是應該繼續研製重型魚鱗甲。
確實是的,每個時代都有屬於它的特性,適合某個時代的產物不一定能在下個適應得過來,因此也就出現了“時效”這個名詞。
泰山郡初戰給劉彥不止是一場勝利,根據每殲滅一萬獎勵兩百系統重騎的規則,他又擁有了兩百新的系統重騎兵。
系統的重騎兵是人和馬皆是身穿魚鱗甲的體系,劉彥特地查了一下文獻,發現系統重騎與曹魏的虎豹騎很相似,但也只是相似。
曹魏的虎豹騎就是一種人和馬都是身穿重型扎甲的騎兵,配置一杆長度約有一丈八的斬馬刀,杆長一丈四,剩餘爲後背刀刃。除了丈八的斬馬刀,背後的背匣還有兩柄一米二的短戟,腰間再有一柄環首刀。
系統重騎的兵器與曹魏的虎豹騎配置一致,僅是在甲冑上存在差別,要認真辨認的話,會發現與兩宋時期西夏的鐵浮屠(或稱鐵鷂子)還更像一些。
劉彥還在研究重騎,思考本部重騎的發展之路,蔡優過來稟告,說是東晉小朝廷那邊有新的特使到了。
東晉小朝廷的特使叫宮澤,就是忽悠斐燕進攻兗州的那個傢伙。
“職以爲,是君上亮起漢旗的事情。”蔡優有些憂慮地說:“小朝廷竭盡所能想要破壞石碣南下,我們亮出漢旗……”
是啊,劉彥下令亮出漢旗,是起到了鼓舞的作用,但副作用其實也是現成的,比如本來需要巴結一下漢部的東晉小朝廷可以傲嬌了。
劉彥不打算親自去見宮澤,什麼都沒有興趣知道宮澤是不是假名,或者是其它的什麼。他倒是對蔡優問道:“哦?德才認爲現在亮出旗號不合適嗎?”
怎麼說呢?那是要看有什麼需要,或者說有沒有那個實力。
毫無疑問,對於時局來講,說合適也合適,可說不合適也是不合適。
石虎不管是否要南下,怎麼都繞不開佔據了青州的漢部,那麼無論有沒有亮出旗號,戰爭總是會爆發。就是,劉彥亮出了漢旗,會致使石虎對漢部的重視程度飆升。
沒有亮出漢旗,石碣趙國的第一征討目標會是東晉小朝廷,可劉彥亮出漢旗,漢部就會“接棒”成爲石碣趙國的頭等征討對象。不但是石碣趙國會傾盡全力征討漢部,東晉小朝廷也會轉向敵視,甚至可以說其餘胡人也會是如此態度。
“大戰必然爆發,我們需要凝聚力。”劉彥笑着說:“不會有任何勢力不經過考驗就能變強,任何集團都是在一次考驗之後徹底站穩腳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
蔡優沉默着。
漢部有什麼實力?要是算起來,生產力上面絕對處於頂端階層,精銳部隊的數量其實與幾個強大種族也相距不是太大,就是次一級的可用戰力嚴重不足。
“石虎鐵了心要清洗晉人……”劉彥唏噓地說:“黑暗中應該有一盞明燈,我們就是那盞明燈。”
蔡優點頭,就是因爲這個理由,他們纔會覺得危險依然贊同亮出漢旗。
過去,整個中原只有極少部分的晉人過得還行,其餘那些基本是屬於被欺凌的環境。
自去年開始,石虎突然發瘋了,已經不止是欺凌那麼簡單,只差公開喊出來,但行動上已經是要滅絕晉人這一個羣體。
目前石虎正在變着花樣玩耍,導致石碣趙國多的是活不下去的晉人。而這些晉人竟然不是選擇爆發,是找棵樹吊死?
“人口是我們的短板。”劉彥肅聲道:“我們需要人口,大量的人口!”
蔡優臉上有了笑容:“僅是十七天,我們已經收容三千餘前來投奔之人,僅有少數老弱,其餘皆爲青壯。”他揮了揮手臂,繼續說:“那些青壯的參軍熱情極高,是一批不錯的兵源!”
會發生比較殘酷的事情,能夠逃進漢部控制區的只會是青壯爲主的一批人,那是身體健康程度決定了的前提。
但這個歷史版本至少是有一個可以爲晉人提供庇護的漢部,沒有劉彥的歷史裡,晉人需要到冉閔在絕望中發出那聲吶喊。
劉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嘆息了一聲,慢悠悠地說:“從來都是危機與機遇並存,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