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只要瞭解長廣郡就會深切的知道,被劉彥佔領過的長廣郡除了擁有一個郡的行政等級,它就真的幾乎沒有太值得佔領的地方。
“劉彥將能夠遷徙的人口全部遷走,那裡現在就是一個幾乎荒無人煙的地方。”斐燕出身大族,家族在石碣趙國混得還算可以,無論是身在何處何地都講究派頭:“如果這是劉彥想要的,那麼只能說他幹得真是不錯,令人哪怕是佔領長廣郡也只能是得到一塊近乎於沒有價值的荒蕪,難以即時得到什麼有益的東西。”
世家大族講派頭到了什麼地步呢?就是任何時候都要表現得雍容華貴,動輒就是有人伺候,能不自己動手就絕不輕易動手。這個在後世被認爲是晉魏風度的一部分,亦是權貴和某些讀書人無比追求的生活質量。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在晉人貴族裡面只能說是比較低的檔次,他們要求任何一樣都精益求精,可追求的是在享受上面,要是將追求美好生活質量的心思有一半花在治國上,估計也不至於狼狽丟下所有能丟的東西,只帶着血管裡那所謂高貴的血搞什麼衣冠南渡。
對了,還是有不少沒能逃竄到長江以南,成爲衣冠南渡向南方野蠻人傳遞文明火花的先行者,像是斐家不是就留在了中原,但他們爲胡人服務也算是傳遞華夏文明吧?是了,究竟算不算?肯定是算的,可不要說做胡人的狗那麼難聽,是不是?
斐燕知道包括自己在內,斐家就是胡人的養的狗,不止是斐家,能在中原、北地、西北、遼東、關中……反正只要是胡人政權之下生活得滋潤,誰又不是胡人的乖狗?
有些狗只能“汪汪”的犬吠,有些狗能“嗚嗚嗚”一小會再撲上去咬人,這就是晉奸中文士和武將的分工。
當然,司馬皇室來了個官職免費大放送,有些胡人政權可是“漂白”了身份,例如給慕容鮮卑當狗的那些晉奸,在慕容皝成爲東晉小朝廷的燕王和大將軍之後,慕容燕國的那些晉奸倍兒爽了,他們等於是有了“合法”的身份,給慕容皝效力也不算是出賣祖宗,畢竟慕容皝是東晉小朝廷承認的燕王和大將軍。
石碣趙國一直與東晉小朝廷過不去,那可真的是一個不幸的事情,導致石碣趙國沒有得到東晉小朝廷的“加持”,那麼爲石碣趙國效力的晉奸可沒有辦法“漂白”身份,只能委屈自己繼續出賣祖宗,暫時接受是胡人麾下一條狗的事實。
斐燕有一點值得高興,那就是他們斐家其實是半人半狗的身份,只因爲明面上是小衆石碣趙國,實際上則是暗地裡投靠了慕容燕國,每每想到這個斐燕就有一絲絲的爽感從腳底板升到天靈蓋,只差喊兩嗓子:身爲人的那半個部分的主人在召喚,總算是離成爲人又近了一步。
想要瀟瀟灑灑地出征,乘坐馬車會是一個好選擇,斐燕不是那麼喜歡馬車的軲轆發出那種牙酸的聲音,可比起騎跨戰馬磨屁股好上太多了。尤其是,他更加喜歡馬車上有美姬的按摩,張張嘴還能抿上葡萄釀。
宮陶先生也是乘坐馬車,但與斐燕不是同一乘。他這一輛馬車上是子弟在伺候,唔……是女弟子,只能享受賞心悅目,卻是無法像斐燕如果想就能伸手在美姬的什麼部位捏一下或摸一下。
“可惜啊,主人明確交代,就是要和劉彥過不去。”斐燕在吃什麼?不知道該稱呼蜜餞還是果脯,反正就是類似的東西。他內心裡實際上是帶着不爽,天曉得劉彥是怎麼得罪了慕容燕國的權貴,竟然會有主子專門傳遞消息過來,要找劉彥的不痛快。
這一次宮陶先生的身份敗露是個意外,若不然應該是繼續暗地裡經營,或許能夠繼續借曹家的那層“殼”混下去。
現在肯定是沒辦法繼續待在暗地裡,只能是不承認不接受將水攪混,就是他們有一種難以明言的危機感,總感覺有一支龐大的勢力在暗地裡盯着。
“是可惜,但不是不能利用。”宮陶先生最近一直都在懷疑自己的智商,他可是辛辛苦苦經營了將近十五年,結果就換來現在這模樣的狼狽?他蹙眉的次數比得上過去的三年總量,說道:“引發整個青州的動亂,牽扯石碣的注意力,這是我們的主要目標。”
經營十五年就是爲了換來狼狽?宮陶先生纔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他並不是多麼在意身上那層慕容燕國的身份敗露,甚至是慶幸只敗露了這一層,另一層更深的身份沒有被察覺。
宮陶先生的另一層身份是什麼?是一顆純潔效忠東晉小朝廷的心,時刻準備着王師北上中原日,就是他披甲再戰時。
好複雜的樣子不是嗎?然而斐家可以明面效忠石碣趙國,爲什麼宮陶先生就不能有多層身份!
認真而言,兩面或者多面在亂世真的就不算什麼,石碣趙國在統治者難以掌控地方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會出現複雜多面化得到格局。
姚弋仲是石碣趙國的重臣,但是要真的有一個排序,他得先是姚家家主,第二個排序是羌人總領袖,第三個排序才輪到石碣趙國臣子。這樣的排序只註定一點,被逼急了或是有了機會,姚家隨時都能搖身一變,從臣子的身份變成一方霸主,還是自己當家作主的,可不是誰的狗腿子。
東晉小朝廷是華夏曆史上難得的一朵奇葩,石碣趙國作爲第二個佔領中原並實施統治的胡人政權(匈奴劉漢算第一個),那就是東晉小朝廷這朵奇葩邊上的喇叭花。
“羌族加入進來,要是能將氐人或是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再拉進來,就美妙了。”斐燕這一段時間就不斷暗示或者說催眠自己,例如不是石碣的狗,是慕容燕國的“人”,思維上就偏向了慕容燕國:“例如將與劉彥牽扯頗深的冉閔拉進來?”
“這不是什麼好主意。”宮陶先生說道:“別忘記還有一股我們沒有察覺到的勢力,有姚家的加入已經足夠了。”
青州可不是什麼大舞臺,容不得太多的演員,要是演員過多,青州這座戲臺子塌了可怎麼辦?
斐燕想了想頷首贊同,又說:“我們是不是走慢一點,等待姚家後續的兵馬到了,再加快速度?”
他們從高密郡出發,慢慢騰騰地行軍都過去十來天,因爲情報傳遞速度的原因還不清楚都昌城的戰事已經結束。他們倒是因爲事先就清楚姚靖在召集部隊,該是有個四萬左右的部隊正在向青州開拔?
繼續慢騰騰的行軍,夜間紮營的時候宮陶先生等來了自己想等的人,那人叫曹巖。
曹巖是曾經格局過青州的曹嶷之孫,很難說清楚是什麼時候就與宮陶先生勾搭上,該是在東萊書院建立之初?
想要建立一個書院真沒有那麼簡單,需要龐大數量的書籍,哪怕是東漢時期蔡倫就將前人的經驗整理好造出了紙,但承載文字可沒有那麼容易,大部分的書籍其實依然是竹簡的狀態,那就更加讓書籍普及變得困難。
曹家好歹是曾經格局過青州,雖說土霸王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就被石碣給終結,但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土霸王的搜刮能力,東萊書院的藏書有十分之四是曹家提供,另外的那些則是宮陶先生從東晉小朝廷那邊得到的一些抄寫版本。
“劉彥被慕容皝冊封遼東刺史。”曹巖看着是一個長得鷹視狼顧模樣的人,可能是因爲家族經歷的關係,氣質顯得有些陰戾。他明明是心情不錯的笑,可看着就是個冷笑:“劉彥的使節被殺,在遼東報復慕容燕國,宰了鄭林,砍了近千顆腦袋,將一些屍體掛在樹杈上進行報復。”
宮陶先生已經知道劉彥去了遼東,甚至連漢部去朝鮮半島征戰的事情都知道,就是不清楚劉彥成了慕容燕國的遼東刺史,更不知道劉彥和慕容燕國已經打了兩次,似乎兩次都還沒有吃虧?
“最後劉彥妥協了,答應了慕容皝的一些條件。”曹巖再次笑了,這一次就真的是冷笑:“慕容皝耍了一些心思,冊封劉彥爲遼東刺史,可聽聞給的是一枚前漢的遼東刺史印綬,不是燕國的印綬。”
宮陶先生沉默了很久,重新說話的第一句就是說:“劉彥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管他幹什麼。”曹巖好像是一直在四顧觀察,肢體動作上能看出不是一個有安全感的人?他緩緩地站起來:“你想知道的,我已經查出來。”他在整理自己的斗篷,一邊邁步走向軍帳出入口,一邊說:“現在我們兩不相欠。而我要去都昌城親眼看看劉彥,或許再次見面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劉彥想要幹什麼這個答案。”
宮陶先生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曹巖想要去見劉彥?他站起來無聲地行了個禮,保持彎腰行禮的姿勢目送曹巖撩開帳簾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