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虞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套一句現代的話來講,他是一名憤青。
現代的憤青不知道從事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貶義詞?要在五胡十六國時期找一個憤青,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別是在已經被胡人統治數十年的中原,出現一個憤青就簡直比鐵樹開花還要稀奇。
也許是歷史性的一刻?劉彥見到了桑虞,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眸裡看到了“有趣”,至於是“有趣”什麼真的不太好講。
那一刻,劉彥內心裡是在想:“真是年輕,有什麼特別的才能沒有?”
桑虞在思考:“看着這麼年輕,卻是能建立一番事業。雖說漢部現在顯得有些風雨飄渺,但就是有難度,輔佐起來纔有成就感吶!”
又是在一剎那間,劉彥與桑虞同時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兩人雖是初見卻有一種互相之間好有默契的感覺。
也許是印象無比好的關係,劉彥親自帶着桑虞溜達了一圈,毫不避諱地在下密本城、衛星城、城寨三處走走看看,還會親自進行一些介紹,至於戰略什麼的則是一字沒提。
“冒昧地說一句?”桑虞一圈逛下來,儘管劉彥沒提佈局,可他就是看出來了:“恐怕想要吸引敵軍來攻的難度頗大啊?”
劉彥一臉的笑眯眯,沒有應話。
“那再問一下。”桑虞用着無比嚴肅的臉色,問道:“劉使君是真的要恢復漢人的榮耀?”
劉彥瞬間就收斂了笑容,同樣用無比嚴肅的神色,簡短兩個字:“是的!”
“這樣啊……”桑虞在劉彥的注視下開始整理衣裳,折騰了有一小會又開始整體頭髮,大概弄好了纔對劉彥露齒一笑,揖禮之後,口呼:“魏郡桑虞,拜見主公!”
“……”劉彥稍微一愣,快步走過去將桑虞扶起來,爽朗道:“還是稱呼君上。”
“也好。”桑虞又開始保持一臉爽朗的笑容,左右四顧,會問劉彥一些情況,最後說道:“不知道君上可有聽到一個消息?東萊書院的山長是慕容燕國在石碣這邊的暗子。”
劉彥現在還略略有些愣神,他還以爲招募桑虞會存在很多麻煩,事實也證明不是那麼順利,派去招募的人空手而回,以爲沒有什麼希望之後桑虞卻出現了。
看到桑虞之後,劉彥又以爲要被一番考驗,畢竟從東漢末年華夏就開始講究什麼“良禽擇木而棲;良將擇主而從;良臣擇君而侍”,沒想到僅是一句話君臣關係就這麼確定下來了?
桑虞進入角色的速度頗快,臣屬身份確定下來,立刻就是一陣關於青州大勢的講解,就是後面呂議來了也僅僅是禮貌地見禮,隨後就是一陣漫長的講述。
“因此,恐怕是很難在下密打一場防禦戰。”桑虞剛發覺自己說得有些口乾舌燥,下一刻劉彥已經遞出水袋,他很自然地接過來一陣暢飲,纔對劉彥致謝,最後又說:“虞發現整個北海郡到處有君上騎兵的活動痕跡,甚至齊郡已經出現了漢部的騎兵,卻不知道君上爲什麼沒有針對都昌動手?”
呂議想說話,卻是被劉彥搶了個先。
劉彥只說了一句:“春季很快要結束了。”
“原來是這樣啊!”桑虞立刻就是露出“我明白了”的表情,之後對呂議行了一禮,說道:“呂長史高才。”
“……”呂議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清楚是什麼個狀況,聞言想謙虛,可再次沒有說話的機會。
“這就說得通了。”桑虞聲線聽上去比較興奮:“強力襲擾是在破壞那些潛在對手的戰爭潛力,那樣不管是短期能勝,或是戰事拖久了,都有後手。”後面卻是壓低了聲音,呢喃:“這樣一來的話?看來漢部不缺糧秣。”
劉彥與呂議對視了一眼,他們有共同想法,那就是:“少年喂,咋那麼興奮,顯得有些跳脫?”
“來時,騎兵已經在大部分迴歸,城內和營寨的步軍也沒有進行操練?”桑虞目光炯炯地看着劉彥,有些興奮、有些期待:“虞來得正是時候?”
現在是春耕時節結束了,雨季估計也馬上要來?劉彥收縮兵力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趁雨季還沒有開始發動一次進攻。
到了這個時候,劉彥纔有機會給兩人互相介紹,那是一種雙方雖然知道了對方,可由君主身份重新介紹顯得隆重和正式的話,會顯得更加有禮貌。
桑虞認認真真地重新與呂議見禮,文質彬彬地交談客套幾句,應該是應付完了才面對劉彥,一臉難受地說:“君上可否差遣幾個人,準備上一桶熱水,虞可是好些日子沒好好梳洗,難受死了。”
“……”劉彥能說什麼?
呂議要不是聽了那麼多,真懷疑桑虞這個小年輕能不能幫上什麼忙。他見劉彥怪異地看着桑虞離去的背影,以同僚該有的操守,說道:“應該是還沒有行冠禮,性格跳脫了一些,但真的具有實才。”
劉彥只是點頭,換了個話題:“軍隊集結得怎麼樣了?”
“明日便是最後期限。”呂議見劉彥開始走動,慢慢地邁步跟隨,一邊說道:“都昌那邊經過一次內訌,城池守軍數量下降到不足三萬。現在也正是都昌守軍人心浮躁的時刻,恰是適合進攻。”
也不知道是誰散佈的消息,說宮陶先生是慕容燕國的棋子,那可是一件異常勁爆的消息。偏偏宮陶先生無從解釋,再有北海郡郡守劉焱死得不明不白,結果是造成了“反劉彥聯盟”的內訌。
無法對自己身份進行解釋的宮陶先生,他帶着自己那一派的人在內訌後撤出了都昌城,跟着一個叫斐燕的人撤往了高密郡,留下了劉騫帶着剩餘的不足三萬守軍留在了都昌城。
期間劉騫有派人過來劉彥這邊,將這一次戰爭的責任完全推給了傳說中慕容燕國棋子的宮陶先生,希望化干戈爲玉帛什麼的,停止交鋒一起針對逃往了高密郡的罪魁禍首宮陶先生。
要是劉彥沒有太大的野心,劉焱都願意將下密“雙手奉上”,既是承認漢部對下密的佔有權。那麼,漢部的確是該見好就收,將矛頭轉向這一次戰爭爆發的罪魁禍首宮陶先生集團。
“但我們不是簡單地爲了報復,不是嗎?”劉彥停在了騎軍營盤的轅門處,轉身看着步步跟隨的呂議,含笑道:“宮陶先生身份暴不暴露,對我們沒有任何意義,且不管是不是慕容燕國的棋子,與我們何干?”
也許就真的是那麼回事,慕容燕國的南下是受到了石碣趙國的邀請,背景是冉閔糾集了一個陣營清算羯人的殘暴,不止得到了晉人的響應,實際上其餘各族也是某種程度上的響應。
可能會有相當多人不相信或者覺得詫異,所謂冉閔發佈“殺胡令”爲什麼會有胡人響應,那麼就需要解析一點,例如是不是真的有“殺胡令”的存在,或許是“殺羯令”?
暫且不談“殺胡令”之類的,但“殺漢令(或稱殺漢檄、滅漢檄)”卻是真實存在,發佈人則不是石碣一族,是苻堅他爹苻洪(氐人)和姚弋仲(羌人)聯合發佈。
苻洪與姚弋仲聯合發佈“殺漢令”是因爲冉閔對石碣形成了全面壓制,中原各地的晉人蠢蠢欲動,內心無比害怕中原再度爲漢人掌控,搶先發布了“殺漢令”,這也是冉閔後面針對性發佈“殺胡令”的報復性措施。
劉彥想了半天思緒依然是有些亂,五胡十六國這一段時期確實存在太多的疑問,很多事情亦是充滿了前後矛盾。
太多錯綜複雜的信息合在了一起,劉彥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慕容鮮卑南下之後可以輕易攻佔青州,肯定是與慕容鮮卑在戰爭爆發前有佈局相關。
“我們需要在第三方勢力插足之前,獲得更多的利益。”劉彥說的是共同商議出來的現實,必定是有青州之外(或之內)的第三方勢力在暗中窺覷,他邁步走進了騎軍營盤,一邊說道:“造成更多的佔領事實。”
不管內心裡是作何想法,呂議是在不斷點頭。
要是再攻取北海郡,等於是漢部掌握了四個郡,那麼在青州就等於是成了最強大的一股的力量,接下來不論是誰插足青州都繞不開漢部。
到時候,且不管時局該是往什麼方向發展,呂議認爲只要手中的籌碼足夠,強硬或是妥協纔有更多的操作空間,就是他真的不是那麼同意在佔領北海郡之後繼續進軍高密郡。
長廣郡、東牟郡、東萊郡、北海郡,四個郡再加上齊郡和高密郡,那就等於是整個青州。(每個時代青州下轄多少個郡一直在變)
呂議自然是不清楚劉彥渴望成爲青州牧或青州刺史,更不知道劉彥需要控制青州來完成對系統的升級,他只知道一旦佔領整個青州,必定是要事情大條。
兩人巡視着騎軍營盤,劉彥卻是在內心裡不斷苦笑,他是到了揮軍西顧之後才搞明白一件事情,既是整個青州沒有八個郡那麼多,也就是說一開始系統就留下了一個陷阱,青州只有六個郡,要是想完成系統升級條件,在佔領青州之後依然需要向外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