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是北邊出現問題嗎?”劉慎一邊收拾個人物品,一邊問自己的親兵:“按理說北邊的西高車根本不敢動彈,便是有異動也不會在這個季節選擇走那一片沼澤,不會是北邊吧?”
武隆臉上滿滿都是無奈,他認爲劉慎這位帝國的皇長子都不知情,自己這麼個侍衛又怎麼會知道呢。
峻稷山校尉部的主要作用是防禦西高車,不過上一次深入進軍,發現峻稷山的西北部只有在夏季的時候有那麼幾條路能行軍,其餘季節壓根就是一個遍佈沼澤的地方,意識到大自然就是最好的緩衝區。
這個地方對於當地的遊牧政權來說纔會有軍事價值,同時周邊也有多出肥美的牧場,按照遊牧民族的觀點,完全可以養活七八萬人規模的部落。
對於農耕民族來說,峻稷山的地形就不是那麼好了,多個草場挖地不用一米就是沙質的土地,用於農耕不用兩年就會出現荒漠化。
不但是土質的問題,其實水源方面也存在很大的困難,反正是絕對不夠農田灌水所需。
峻稷山校尉部不用太在乎西高車的威脅,編制非但沒有被縮小反而是被增加,由原本的一個師擴張到六個師,其中的一個師是漢帝國的第一支火器部隊。
擴編的行動並沒有進行太久的時間,從元朔十六年四月到元朔十七年的三月也才一年不到,人員只是達到將近三分之二,大批的裝備更是沒有影子。
關於火器部隊的編制只是在中樞成型,並沒有正式形成番號。
等待第一支火器部隊正式有番號,一個火器師就將達到三萬人以上的編制,頂得上“老舊”的兩個常備軍。
當前的峻稷山校尉部是一個半成型的火器師建制,以傳統的編制來講,是擁有了兩個師攏共一萬步槍兵,另有一個曲共六十四門各型口徑青銅炮的炮兵部隊。
劉慎離開長安已經有一年又四個月的時間,編制到峻稷山校尉部先是成爲鬥阿的親兵,三個月之後成爲一個隊的隊率,半年後成爲一個屯的屯長,到目前依然是作爲屯長。
他們這一支部隊得到命令,除了留下必要的防禦部隊之外,其餘部隊歸於安西都護府建制之下,日後聽從李匡的指揮。
作爲峻稷山校尉部的最高指揮官鬥阿,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就臭着一張臉。
峻稷山校尉部本來是要改編成爲一支擁有三萬人以上編制的火器師,要是改編完成等於鬥阿成了第一支火器師的指揮官。這個不但是榮耀,必然也會變得前途無量,結果是改編的進程被打斷,他不開罵已經算是理智了。
“一萬五千人,除了四個曲沒有列裝火器之外,剩下的全是火器部隊。”鬥阿沒有掩飾自己的不痛快,對即將率領部隊前往安西都護府的楊銳說:“你這個傢伙簡直好運氣,能率軍參戰。”
楊銳內心裡當然是美滋滋,不過知道鬥阿心情極度不好,可不敢將喜悅表現在臉上,只能是面無表情做傾聽狀。
“你們還是隸屬峻稷山校尉部,只是臨時被抽調進入安西都護府作戰編制。”鬥阿也只能用這個說法來安慰自己,說道:“要是讓我知道你們爲峻稷山校尉部丟臉了,你知道有什麼後果!”
楊銳自然是滿口子的保證,絕對不會給峻稷山校尉部丟臉,更不會給鬥阿丟臉。
“皇長子也隨軍出戰。”鬥阿該交代的還是必須講清楚:“陛下將皇長子送到峻稷山校尉部歷練,是信賴和看重我等。若是殿下掉了一根毛……”
“這……”楊銳當然不敢派劉慎去執行危險的任務,可是上了戰場誰又能保證絕對的安全,一臉蛋疼地說:“職着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要不殿下那個屯就不要出戰了吧?”
鬥阿總算是有值得高興的地方。他知道楊銳的說法根本行不通,沒可能說其餘的火器部隊都抽調走,只是留下劉慎那個屯,不但是劉慎無法理解,連帶事後知道的劉彥也會態度不明。
“你要處理好。”鬥阿纔不會幸災樂禍,是極度嚴肅地說:“那是我的機遇,何嘗不是你的機遇。處理好了,你老楊家三代無憂。”
漢帝國並不是明確的長子繼承製度,尤其是關乎到帝國繼承人的選擇,以前的先漢是選賢,後面也沒有出現嫡皇長子就一定是皇位繼承人的規則。
哪怕劉慎不會成爲太子,可僅是皇子的那層身份就足夠特殊,話說是被送來歷練,可難道就真的無視身份?真要是無視身份,肯定是腦子有問題。
“一個屯,五十來人是皇城侍衛,近一百二十人來自崔氏,等下的全是勳貴子弟……”楊銳都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崔氏就是皇后所在的家族,有崔氏血統的劉慎可以說是事關他們的未來,確定劉慎被送到峻稷山校尉部,崔氏壓根就是不管不顧死命地塞人過來,又對鬥阿進行各種許諾和死纏爛打,大有不顧一切要保證劉慎安全的架勢。
一些知道劉慎到軍中歷練的勳貴,他們當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合情合理合法或是不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都幹了,爲的就是在劉慎的麾下塞進去家族子弟。他們哪怕是沒辦法與劉慎建立友情,混個臉熟也是極好的事情,要是能夠有友情,未來可就……
鬥阿一直都很頭大,被崔氏開了一個口子之後就完全麻爪了。反正在劉慎的事情上他是多做多錯,只要天子那邊沒有什麼反應,他就不去進行干涉。
“殿下也沒有反感嘛。”楊銳樂呵呵地說:“那樣對大家都好。”
鬥阿對此不發表什麼意見,不過劉慎那個屯裡卻有一個叫鬥惠的小兵兵,鬥惠是鬥阿的嫡長子來着。
在不違反軍法以及漢律的前提下,手上有權的人才不會真的大公無私。不過封建社會利用職權幹一些便利的事情是常態,真不去那麼幹不但會被視爲傻子,沒落個衆叛親離就算是好下場。
說白了,大傢伙拼死拼活是爲了什麼,是有爲國家爲民族做貢獻的情操,但總要有獲得回報,只有奉獻而沒有回報只會出現在極爲個別的時候,大多數人努力就是爲了權益和權力。
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裡,大軍絲毫不拖沓地開拔了。
劉慎其實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經在一定範圍內暴露,對於自己所領導的屯裡面沒有半個“普通人”基本沒什麼想法。
所謂的一定範圍內暴露,是夠身份知道人已經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會大嘴巴滿世界嚷嚷,導致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並不知情。
劉慎出生之前,劉彥就已經打下“半壁江山”並借稱王,導致劉慎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成爲一名王子,並沒有太過平凡的生長環境。
人從什麼樣的環境成長起來,接觸到的一切就註定了他的起點。
事實上劉慎從小到大接觸的人,要麼就是宮女、女官,要麼就是高官或勳貴子弟,只有在外出玩耍的時候才偶爾能接觸到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
鑑於劉慎的身份使然,便是有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與他接觸,不知道劉慎身份之前和知道了身份之後,必然會是兩種態度,導致劉慎的接觸面真不是那麼廣,甚至可以說是生長在一個被呵護和討好的環境之中。
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劉慎肯定不懂什麼叫民間疾苦,能夠有一個謙和的性格,知曉不能作踐百姓,其實已經算是皇室的教育成功了。
更多生長在那種環境的人,性格乖張或是太過以自我爲中心纔會是主流,先秦的趙氏贏姓早就發現這一點,後面的先漢老劉家也察覺到了,纔會有先秦動輒放逐公室繼承者,先漢老劉家的天子不斷鼓勵太子考覈人選外出遊玩和找人懟,那樣的教育方式。
如果說劉彥不知道劉慎這一邊發生了什麼,那是屬於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劉彥就算是知道劉慎的情況,大多時候也只能是搖搖頭苦笑,事事幹涉不但不附合爲父之道,更不是一名天子該有的氣度,只有讓劉慎自己去選擇和改變。
“屯長。”徐光滿臉樂呵地說:“這一次咱們肯定是能參加大戰的吧?”
“軍中已經傳開了,那些王八蛋竟然敢組建……什麼來着?”紀海苦惱地想了想終於記起來:“反漢軸心。他們是活膩歪了!”
徐光是徐正的嫡長子,今年二十四歲,原先是在虎賁軍當一名軍侯,現在卻是劉慎麾下的一名隊率。
按照冉閔知道後的評價,原話是:肅孝平時看着是一個很正經的人,沒想要不要臉起來沒半點下限。
好好的一個軍侯不當,跑去降格成爲一名隊率,一切只因爲屯長是帝國的皇長子。而這名皇長子幾乎沒跑,會是帝國的太子。
徐正那麼幹其實就是在下注,明確向所有人表態看好劉慎。
紀海是紀昌最小的兒子,今年十七歲。他之前並不是在軍隊,是考覈成爲地方文職,被紀昌合情合理合法地丟到北海(貝加爾湖)去當一地的戶曹,去年卻是接到命令專職爲軍人,並且被安排到了劉慎麾下成了士卒。
要是看一衆人,真的能夠找到與漢帝國那些顯赫高官或是顯爵長相相似的人,一個個的老子不是什麼將軍,就是尚書,最差的長輩也有着不低於大上造的爵位。
這羣“二代”們雖然會講話,卻是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正騎跨在馬背上老老實實地行軍。
劉慎平時就沒少和其中的一些人接觸,便是沒有經常接觸的人也都能叫得出名字,互相之間都不是那麼陌生。
另外那些來自崔氏的人,劉慎就知道其中有十六個屬於自己血緣親近的表哥,剩下的也都是沾親帶故就是血緣關係遠了一些。
皇城侍衛就更不用說了,其中的十個人就是從小護衛劉慎到現在,剩下的四十來個人則是從數萬禁衛軍中精挑細選。
對於自己麾下沒半個“普通人”,劉慎並不是沒有一點意見,但他卻是說不上有什麼排斥心理。
很小的時候,崔婉就一再重複告訴劉慎,他身爲劉彥的嫡長子註定會是一個不平凡的人,身上擔負着的責任比帝國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大。
崔婉除了向劉慎灌輸那樣的思想之外,少不了是會教導劉慎應該去團結什麼樣的人,無疑高官顯爵就屬於劉慎應該去團結的那一部分。
所以了,劉慎對自己的麾下是那麼一羣人,哪怕是覺得不妥,可是絕對該籠絡的籠絡,不會因爲內心的那一點意見而有什麼排斥或是厭惡的表現。
劉慎會覺得不妥,是源於劉彥的教導。
劉彥對劉慎強調的是他們的一切雖然建立在強橫的武力之上,可是絕對不能忽視百姓這麼一個羣體,甚至說過只要能夠得到百姓的愛戴,皇室不管遭遇什麼樣的挑戰都將穩固的話。
源於劉彥將話對劉慎講得那麼直接和明白,劉慎很多時候是希望多接觸一下百姓,能有施恩的機會當然最好,哪怕沒有施恩的機會,多瞭解百姓的真實想法也是好的。
現在嘛,劉慎能夠猜到一定是違反了老爹送自己歷練的初衷,可是他真沒有什麼好辦法改變當前的現狀,唯一想到的就是升官,等麾下編制增加了,就能真正的接納一批“普通人”。
“那批王八犢子。”紀海很是不忿地說:“平時五六五七的跪舔,從大漢拿回去那麼多好東西,說反就反了。”
大多數勳貴子弟是用無語的表情看向紀海,他們的印象中紀昌是一名溫文儒雅的人,沒搞懂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粗獷”的兒子。
桓濟是桓溫的二兒子,很是羨慕地看着隨意張嘴就噴的紀海,認爲實在是太牛逼了。
“你瞅瞅,那是親近的表現啊!”桓濟對王坦之說道:“殿下還樂呵呵地聽着,要是咱們也能那樣多好。”
王坦之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