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身之禍
(上)
“軍爺,順着這條山路,翻過眼前的這座山嶺,便可以直達邊城腳下。爹爹與我在這附近打獵多年,這才發現這條隱蔽的小道兒。”
月明星稀,一對兒少男少女正疾步穿行在密林之中。
少女伶俐,在前引路,少年英武,緊緊跟隨。
“嗯,再次感謝羽兒姑娘和老爹的幫助。把這緊要的情報儘快告知盧將軍人,就能在對抗紅巾軍的戰鬥中多一分勝算!”
聽得少女的話語,少年軍官誠懇地應道。
“羽兒姑娘,直接叫我小滿就好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卻對我還用尊稱,在下擔不起的。”
“嘻嘻!那小滿也叫我羽兒就好的!”
羽兒扭過頭,微微一笑。
皎潔的月光裡,是少女清爽的臉孔和明亮的眼睛,看得少年心裡一陣猛跳。
“小滿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邊軍的軍官,真的好厲害呢!”
羽兒面對英俊的少年,也是癡癡的神情,有的沒的問起來。
“羽兒,你有所不知。我的家族,本是輔佐先帝的重臣,可因爲政見不一,便被奸黨陷害,栽了一個謀逆的罪名,落了一個滿門抄斬的結局。只有我一個人有幸從逃了出來,隱姓埋名參加邊軍,謀生以外,想得還是可以爲國家與皇朝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至少,可以讓羽兒這樣善良的人安居樂業,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值得了!”
說起來自己的經歷,小滿的眼神暗淡下來,不禁感慨萬千。
“小滿,謝謝你的努力,我會一直支持你!”
少女柔軟的心顯然是被少年的一片赤誠感動,羽兒眼圈兒泛紅,激動地說着。
“不說這個了……羽兒,我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哎?小滿,你是男子漢呢,還這麼扭扭捏捏的啊!”
爲了緩和突然沉重的氣氛,小滿轉移了話題,可欲言又止的樣子,惹得直爽的少女又催問了起來。
“羽兒,我在山上與紅巾軍惡戰受傷昏迷,醒來以後,就在羽兒家的牀榻之上,身上的傷口也包紮完好……這是……”
“嗯,是我做的啊!我把小滿從山上背下來,再擦洗了身子處理好傷口。平時爹爹打獵受傷,也都是我在一邊照顧。放心的啊,小滿不用擔心傷情的,我用了家傳的金瘡藥,三天以後就可以恢復正常了的!”
羽兒插起腰,自信滿滿地回覆着少年軍官的“疑問”。
不過,少女似乎沒有理解小滿字裡行間的含義,又把少年帶入了尷尬的境地。
“羽兒,我的意思是……羽兒是未嫁的黃花姑娘,和我如此……如此‘親近’,怕是會毀了羽兒的清譽……”
“羽兒我就是一個平民家的姑娘,哪裡走那麼多講究啊。小滿,別多心了……不過……”
羽兒對着一臉糾結的少年,原本想是安撫,可說着說着,自己的心口卻又是一緊,不禁猶豫了起來。
“……你真的會對我如此上心嗎?”
“羽兒,如果你不嫌棄,我一定不辜負你,對你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看到少女希冀的眼神,小滿毫不遲疑,趕忙上前一步,緊緊握住羽兒的雙手,對少女坦白了自己的心意。
“嗯……好!”
少年熾熱的目光把少女的臉頰烤得泛紅,羽兒忍不住低下頭來,卻“鬼迷心竅”一般撲在了小滿的懷裡,只是一聲低語,應承了少年真心。
“嗯……恐怕現在還不能馬上與羽兒成婚。一來紅巾軍作亂,時局動盪,二來我無功無名,還沒法給羽兒安定的生活。所以,羽兒,你給我三年時間,等我二十歲功成名就,就風風光光地迎娶羽兒過門兒!”
“小滿哥哥啊,再過三年,我就是十九歲,那時你要是反悔,估計我只有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了……”
一晃就要是三年,少女心裡難免沒底兒,羽兒擡頭望着少年俊美的臉頰,幽幽地說道。
“不會的,羽兒!我留下信物就給你,如果我背信棄義,你就把它插進我的心臟!”
說着,小滿從懷裡摸出一支短刀,塞在了羽兒手心。
“這是?”
羽兒有些愕然,她下意識地拔出短刀,眼前立刻閃過一道寒光:寶刀一尺長新月形的刀刃真是亮得刺眼,還泛出微紅的血暈。
“這是我家祖傳的寶刀,名叫七星,雖然看起來樸實無華,但相傳爲天外玄鐵打造,鋒利無比,吹毛斷髮,削鐵如泥。我把它送給羽兒作爲信物,來表明我對羽兒的心意如刀鋒一般堅決果斷!”
“我信!小滿,我等你!”
少女再也忍不住情緒,滾燙的熱淚撲倏倏地滑了下來,點點滴滴散落在七星寶刀的刀鋒之上。
(下)
“小滿哥哥……”
午夜之前,就到了北都邊城。一對兒“新鮮”的小情人又依依不捨纏綿了片刻,少女這才目送少年離去。
回家的路上,似乎是被突然發生美麗的愛情衝昏了頭腦,羽兒恍恍惚惚,眼前總是小滿英俊帥氣的模樣。
還好,這條隱蔽的山路少女走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處急彎兒坡路都印在了心裡,所以就算是心不在焉,也不至於出現了什麼危險。
“啪啦啦!”
突然腳下一軟,一根粗大的藤條拔地而起,死死纏住了羽兒的腳腕兒,把少女頭朝下吊在了半空之中。
“這是?”
羽兒心裡暗暗叫苦:自己也是在山林裡摸爬滾打四五個年頭的“老”獵人了,居然一分心中了別人捕獸的圈套,這可是太丟人了。看來這“相思病”還真是要命!
破解這樣的圈套,也並不是特別困難。只要翻身而起,用手脫開繩釦或者砍斷藤條,自然就可以安全落地。
少女雙腿加力,上身藉着腰腹的力量如折刀一般翻折起來,一手拉住藤條,一手從腰間取出骨刀,刷啦一下砍斷藤條,自己空中一個轉體,穩穩落在地上。
可腳剛落地,就覺得脖子上一涼,一柄黑鐵大環刀從身後貼在了少女的脖頸上。
緊接着,樹叢間又跳出兩條身穿皮甲頭戴紅巾的大漢,氣勢洶洶地向少女衝了過來。
“你是什麼人?”
羽兒身後的那名紅巾軍的軍士閃到了少女的身前,託着手裡的大環刀繞着羽兒細細的脖子轉了一圈兒。
看來,情勢比羽兒想象的更糟,這處陷阱不是獵戶用來捕捉野獸的,而是這幾個紅巾軍的軍士用來埋伏官軍的。
“軍爺大人,我只是附近村子裡獵戶,晚上出來查看一下自家白天設下的套子有沒有抓到獵物呢。”
羽兒的反應還算機靈,立刻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向三個大漢求饒道。
“好,那跟我們回村子!看看村民認識不認識你!”
架刀的大漢顯然還是有所戒心,這戰場上化裝成平民百姓搞突然襲擊,也是敵對雙方慣用的伎倆。
就這樣,羽兒被三個大漢連扯帶拽,從半山腰的樹林押送到了自家的村子裡。
已經是深更半夜,按理說農戶家都應該是安睡入眠的時間。
可今晚卻是不一樣。
村中的空地上,燃着一團篝火,一邊是幾十個身強體壯的紅巾軍軍士,而村裡幾十戶一百多男女老少擁擠在另一邊,各個噤若寒蟬,沉默不語。
“各位鄉親,我紅巾軍反抗皇權,爲的也是給你們這些受苦的平常人家爭取權益。現在大戰在即,是不是應該把你們家裡的糧食全部捐出來,支持紅巾軍的勇士呢!”
一名紅巾軍的頭領跳在空地的石臺上,對着村民就是一頓“豪言壯語”。說完,他用自己的三角眼冷冷掃視着眼前的衆人。
“頭領大人,請聽小民一言!”
衆人正在面面相覷,卻有一名中年男子走出人羣,他個子不高,身材卻很厚實。
“爹爹!”
看着鑽出人羣的男子,被三名紅巾軍大漢押在一邊的羽兒心裡暗暗驚叫。
羽兒爹爹估計也是這村裡唯一見過大風大浪之人。只見他走上前來,對着石臺上的紅巾軍頭領施禮道。
“頭領大人,我們這村裡是窮鄉僻壤,這要是把口糧全部拿出來貢獻給大人,恐怕我們這一百多口人就活不到明年開春了。要不您看這樣,糧食我們捐出來一半,剩下的打個欠條,等麥收後一併給頭領大人補上,可好?”
羽兒爹爹看出這些紅巾軍對於糧草是勢在必得,不可能空手而歸,所以才提出這折中的辦法。
“呦?好主意!呵呵呵!”
那紅巾軍頭領跳下石臺,走到羽兒爹爹近前,陰陰地笑起來。
“謝頭領大……”
老男人正要再躬身施禮表達謝意,卻覺得胸口上捱了重重一擊。原來是那紅巾軍頭領一把匕首扎進了羽兒爹爹的心窩兒裡。
羽兒爹爹踉蹌地退了幾步,便翻倒在地,血水汩汩地流了一地。
“爹爹!”
看到父親慘死,羽兒好像五雷轟頂一般,使勁兒掙脫了紅巾軍大漢的手臂,撲倒在老男人的屍體之上,嚎啕大哭起來。
“你們這些賤民,哪裡有資格討價還價!來啊,傳我的令,男女老幼全給我殺光,用這些賤民的血肉給我們紅巾軍做‘糧食’!”
紅巾軍頭領自然是顧不得理會悲痛欲絕的羽兒,只是下達了屠村的指令。
而周遭一圈兒手持各色兵刃的大漢,就好像惡鬼一般,衝進了人羣,對着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大開殺戒。
一時間,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破碎的肢體和臟器纏在了一起,散了滿地。
“喝呀!”
羽兒的全身都被村民的鮮血浸透,發狂一般嚎叫起來,撲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紅巾軍的軍士。
那大漢正在砍殺一家三口,丈夫和妻子都已經身首異處,只剩下三歲的孩子還抱着媽媽無頭的屍體拼命哭喊。
羽兒從背後襲來,這大漢毫無察覺。
可是自己的弓箭骨刀都已經被紅巾軍收走,失去理智的少女沒有兵器可用,直接跳上這大漢的背上,張開嘴狠狠撕咬在他的脖子根兒上。
少女這一口,是使出了全身的氣力。
尖銳的牙齒撕開了大漢脖子上筋脈,鮮血好像噴泉一般涌了出來,羽兒躲閃不及,嗆了好大一口。
被這又腥又鹹熱乎乎的液體頂在腦門兒上灌進了喉嚨裡,少女突然覺得渾身發熱,一股烈火一般的熱氣從心**開,迅速在身體裡蔓延開去。
“好熱啊!”
羽兒大叫着,用力撕開了自己的衣服,卻還是全身發燒,少女原本順滑柔嫩的肌膚全染成了血紅色,每一個毛孔似乎都要噴出火來。
突然,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在半空中裂成一團橙紅色的耀眼火球,重重砸向這個已經被鮮血與瘋狂包圍的小山村。
(第二章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