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山路難行,全靠了陳家帶的幾個火把,一行人才一路有驚無險的回到小柳村,此時,已是酉時末。
還沒靠近村口,便看到村口有亮光,看到他們也匆匆的迎了上來。
“大哥,大夫……請到大夫了!”來的是楊從木,他們進鎮一天到天黑了還沒回來,家裡人又是擔心又是忐忑,他便主動過來候在了村口,反正坐在家裡也做不了什麼,楊從木見天漸漸黑下,對他們此行的結果已有些失望,可話沒出口就看到了他們中間那幾個人,頓時驚呼出聲,轉身就往回跑,“我先去告訴他們大夫真的來了!”
說罷,很快就跑得沒影。
喜清歡心裡不由又酸又澀,看來家裡人對這次能不能請到大夫的事都抱着消極的態度,不過,今天要不是運氣好,遇到了邵館主這樣的好大夫,他們這一趟還真的要失望而回了。
“前面就到了。”楊從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在前面引路,心裡暗暗盤算着這次需要多少診金,他身上揣着一貫今天的收入,可是,他也聽說了鎮上大夫的診金特別貴,而且,這烏漆摸黑的夜裡走了兩個時辰多的路過來,診金會不會翻倍?怎麼辦呢?妹子家的處境他最清楚不過,只怕她家所有的家當都在他懷裡了,唉,沒辦法,一會兒把大夫送到了家再找爹好好商量商量湊湊吧。
邵泓之倒是淡然,這一路上也沒多說什麼也沒表現出什麼不快,只是不徐不急的趕路,這會兒,也只是氣息微亂而已,便是那少年和兩個小夥子也是面不紅氣不喘的樣子。
看來,他們也不簡單啊。喜清歡有些好奇的瞄了他們一眼。
這大晚上的十幾個人匆匆進村,動靜難免有些大,一時間,狗吠聲此起彼伏,直到他們拐到了山腳,才漸漸的平息下來。
到了家,一家人能迎的都迎了出來。
喜家簡陋,所有屋子都住得滿滿當當的,傍晚時,柳秀才見他們還沒回來,就由柳玉龍陪着先回了家,留下柳銀粟在這兒照料,楊家就在本村倒是都還陪着,這時看到大夫自然喜出望外,直呼“有救了”“有救了”。
尹氏只瞅了一眼,便招呼喜玉歡匆匆回了廚房,他們趕了這麼遠的路,必是沒有吃飯,還有熱水熱茶都得準備好,家裡雖窮,拿出不出好東西招待貴客,可禮數總是要做到。
喜潔歡抱着乏困的喜婉悅站在她們自己的屋門前,看到他們時眼眶中竟有了些淚意。
“先瞧輕的。”邵泓之在路上已聽喜清歡介紹了兩人的情況,一進院也不休息便朝喜清歡說道。
“哦……”喜清歡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了,忙趕在前面引路,楊氏也是一愣,等她反應過來時,喜清歡已帶着邵泓之進了屋。
邵泓之也不嫌棄屋裡怎麼簡陋,放下醫箱就順勢坐在了牀邊,從醫箱裡拿出墊枕放在牀邊,便拉過喜世廉的手把起了脈。
同來的兩個小夥子候在了門口,那個少年卻跟着進來站在了邵泓之身邊。
喜慶靖站在門口,等待診斷結果的同時也在打量着邵泓之,只是衆人都在關注大夫把脈,沒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中流露的驚喜和猶豫。
邵泓之把過了脈,又把喜世廉身上的傷解開檢查了一遍,便起身站到一邊:“然兒,給他重新上藥。”
少年鄭重的點頭,接遞了他的位置坐下,俐索的開始解喜世廉身上的布條,側頭沖喜清歡看了一眼:“準備熱水。”
喜清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邵泓之居然讓他來處理,難道他的醫術也很高明?可現在不是質疑的時候,這一路上,邵泓之的言談舉止讓她直覺得相信他是好人,所以,她沒有說話就走了出去,不過,門口的楊氏早已聽到,不用喜清歡說她便跑出準備去了。
邵泓之已在院中吩咐兩個小夥子準備什麼藥草,那邊,柳玉塵和柳銀粟已將堂屋裡的一張桌子搬了出來,油燈不夠亮便找了柴火臨時紮了幾個火把點燃,一時間,滿院明亮。
兩個小夥子把他們的竹簍拿了下來,裡面果然帶着各種草藥,還有切藥搗藥的小物件居然也帶了過來。
“另外一個呢?”邵泓之和兩個小夥子低聲交待完,便又看向喜清歡。
“在這屋呢。”喜清歡忙引路,這時,喜慶靖也走了過來,喜守業一直由他親自照料的,他最清楚不過,“邵大夫,這是我爺爺,我爹的傷都是爺爺處理的。”
邵泓之擡頭看向喜慶靖,想問幾句病情,可一擡眼,他不由愣了一下。
“大夫請。”喜慶靖客氣的伸手延請。
邵泓之忙收斂心神進去看診,喜慶靖跟在後面。
“小四,讓你奶奶去和親家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讓年哥兒他們去他家擠擠。”喜慶靖站在門口時突然回頭跟正要進屋的喜清歡說了一句。
“啊?哦哦,我知道了。”自出事後,喜清歡一直沒看到喜守業,心裡也極着急,本來還想跟着進去看看,沒想到被爺爺給堵在這兒了,聽完後也覺得晚上的住宿是個問題,便點點頭折身往堂屋走。
李氏和楊父等人都在堂屋坐着,喜翎歡和喜冰歡都在廚房幫忙,柳氏知道大夫一會兒肯定要給喜守業換藥,便也去準備去了,喜延年和江洛幫着兩個小夥子在院子裡忙活。
“楊伯伯,剛剛我爺爺說想讓年哥兒他們去您那兒擠擠,您看方便嗎?”喜清歡見他們都在場,打過招呼後就直接當着楊父的面說了喜慶靖的意思。
“你奶奶正和我們在說呢,大夫們大老遠的來了,這麼晚也回不去,當然不能讓他們沒地方住,我家倒是還兩間空餘,一會兒讓年哥兒、洛哥兒去和我孫子擠擠,他姑夫一家一間,兩位柳先生一間。”
“我們倆就不了,一會兒等大夫出來有了結果,我們便回家去,我爹等不到消息怕也睡不着。”柳玉塵和柳銀粟也是知道妹夫家的情況的,哪裡肯留下添麻煩,忙拒絕了,說好明天一早再過來。
“那就……讓那兩個小夥子去?”楊父見狀也不勉強,現在也不是勉強的時候。
“麻煩親家了。”李氏感激的連連道謝。
喜清歡見他們都商量過了,也不再說話,拉了一條小板凳坐到門邊休息,今天這一天,比平時晨煉還要累,這一坐坐下去就不想再動彈。
楊氏端了熱水進去又出來,過來和楊父等人說了幾句話。
喜延年捧着搗好的草藥送進去,沒一會兒也出來了,又去幫忙拾掇藥草。
其中一個小夥子跟着送了紗布之類的東西進去,隔了很久,他便和那個少年一起出來了,江洛見他們半舉着手,猶豫了一會兒便跑去打了半盆熱水領他們到一邊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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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見他們出來又重新回到屋中守在喜世廉身邊。
這邊進進出出的,可喜守業這邊,卻一直沒有動靜。
少年洗過手問明瞭另一位病人在哪便匆匆走了出去。
沒想到他居然是學醫的。喜清歡看着他走進去,心裡有些恍然,她還以爲他和那些小夥子一樣也只是百草醫館的藥童呢,不過,想想倒也沒什麼奇怪,他爺爺是館主,他爹是大夫,他估計也是子承父業……
尹氏等人也準備好了晚飯,這一餐,幾乎將家裡所有能吃的東西都端了出來,卻也……只勉強湊齊了兩桌。
只是邵泓之還沒有出來,誰也不好先上桌,尹氏等人只好去找了碗盆將兩桌菜都扣上。
這邊才扣上一會兒,那邊便傳出了動靜。
少年走了出來,跟兩個搗藥的小夥子嘀咕了幾句,倆小夥子便將手中的藥草放到一邊,另外取了幾種先拾掇了起來,少年等的不耐,親手抓了幾種藥放到了小鍘刀下細細的切着。
喜延年和江洛兩人也沒閒着,跑進跑出的準備了幾個碗給他們裝搗好的藥。
一番忙碌,少年才示意喜延年跟着他把藥端進屋裡。
堂屋這邊,尹氏一直注意着他們的動靜,看到院子裡的兩個小夥子開始收拾東西,心知他們快好了,可此時,桌上的菜已涼了,便又和喜翎歡幾人忙着端去廚房熱。
等他們熱好,喜慶靖剛好陪着邵泓之他們出來了。
喜延年又領着邵泓之等人去洗手,喜慶靖則過來和衆人說情況。
喜世廉的傷確實不重,他現在還昏睡着,就像喜清歡說的他是累極脫力,加上失血才如此,只要傷口照顧的好,今夜不發燒,等他醒了就沒事了。
而喜守業身上傷不多,可都是重傷,他的左胸處被撕去了一塊肉,幾乎見骨,膝蓋處被咬,雖然不深,但若調理不當,很有可能留下後遺症,還有,他左手骨折,雙腿也都傷到了骨頭……
喜清歡知道喜守業傷的很重,可是,她沒想到居然傷得這麼重,在這個得個感冒都可能喪命的古代,沒有抗生素沒有消毒措施,沒有……喜守業這樣的傷,無疑是九死一生……
聽着爺爺低沉的聲音,喜清歡不由自主的顫抖着。
柳氏已回屋守着喜守業,李氏捂着嘴泣不成聲,楊父等人也默默的坐着。
通往廚房的布簾後,尹氏和喜翎歡無聲的掉淚,喜玉歡靠着牆緩緩的癱坐了下去,喜冰歡抱着膝蓋坐在竈臺後將臉埋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