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的江洛是一塊冰,那現在的江洛便是一捧雪,雖是一樣的冷,卻比冰多了一份柔軟。
喜清歡盯着他看,江洛也不像之前那樣沉默,而是淺笑的回視她,悄然說道:“晚些再告訴你。”
這樣的江洛,讓喜清歡意外之極,不過,現在的他比起之前越發的順眼了,她也不爲難他,現在院子裡還有這麼多人看着,也不好細說,尤其是那個叫江瑞的老頭,一雙眼睛老往她和江洛身上瞟,讓人生不出好感。
“把這些紙錢燒了,菜都端堂屋裡去吧,再去收拾一桌出來招待貴客。”李氏看了看自己那屋緊閉的門,回頭淡淡的吩咐道。
“是。”尹氏行禮受命,便和柳氏等人自覺的忙碌起來。
喜清歡注意到,就在江翰林踏進院子的那一刻,這個家裡除了楊氏、柳氏以外的大人們的氣勢都變了,喜慶靖那種自然而然的威儀、李氏淡然卻帶着高高在上的雍容、尹氏端莊中帶着淡漠的客氣,還有喜守業和喜世廉兩人暗暗的警惕,都證明了喜家與江家不一般的關係。
那決不是善意的關係……喜清歡瞥地江洛一眼,心道:可千萬別讓他們倆演繹什麼羅密歐和朱麗葉的狗血劇,姐可不是演那種劇的料啊。
“小四。”喜冰歡拉了她一把,在角落找了個破鐵鍋放在桌子正前面,兩人一起擡了事先準備好的紙錢去燒,喜玉歡拿起桌上的酒盅,一盅一盅的撒在鐵鍋前面,又取下香爐裡的香扔在燃燒的紙錢上。
其餘的人才開始將桌上的東西都移到了堂屋。
廚房再次熱鬧了起來,擇菜洗菜涮鍋點火炒菜,一如既往的忙着,沒有一個人提及今天這兩個不請自來的貴客,也沒有一個人埋怨江洛把那兩人帶來,一切,彷彿再自然不過。
夜幕落下,堂屋和廚房都點上了燈,一家人都進了堂屋,只有江洛和江瑞等在院子裡。
飯菜熱了兩遍,喜慶靖和江翰林才走了出來,江瑞忙迎上:“老爺。”
兩人不知談了什麼,江翰林臉上掛着欣慰的笑,喜慶靖也對他客氣多了:“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個年夜飯吧。”
“四爺還是如此仁義。”江翰林笑着讚了一句,能與喜慶靖修復關係,這樣的好話算什麼。
喜慶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是不是客人,自己先進了堂屋,江翰林絲毫不在意,就像自己家似的跟了進來,進來後,笑着朝李氏拱了拱手:“嫂夫人,江某今夜要叨擾了。”
李氏看了喜慶靖一眼,見他已徑自坐在了平常的位置上,他們幾十年的夫妻了,她哪能看出他的意思,便笑着請江翰林入座:“江老爺客氣了,快請坐。”
江翰林也不客氣,在喜慶靖左手邊坐下:“不客氣不客氣,你們也坐。”
他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多了他這個外人,今晚的坐席自然也要變一變,喜守業幾個男的都坐在那桌相陪,李氏等人挪到了這邊自成一桌。
喜清歡幾人今晚可辛苦了,來來回回的熱了幾遍飯菜,這時又負責上菜。
“咦?她們四個居然中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不知哪一個是小四姑娘?”江翰林看到她們姐妹四個,驚訝的捋了捋鬍子。
“哼,你管哪個是小四?反正,我喜家的孫女不是你們家能打主意的。”喜慶靖卻冷哼一聲接了話。
“四爺,洛兒已把此事告訴我了,如今我既已知道了,哪能會讓人如此委屈了小四姑娘呢?”江翰林嘆氣,說到這個,他的笑臉也黯了黯,“如今,我也不過是人家砧板上的魚肉,我江家如今也只有二兒還有些出息,可偏他的後院……洛兒是他唯一的嫡子了,能遇到四爺,是洛兒的福氣,洛兒以後還得勞你們多費心了,你放心,經了此番中毒事件,那賤人必不敢再興風浪,小四的事,自有我去作主。”
中毒?喜清歡驚的說不出話來,難道陶管家是得了什麼風聲才提醒她的嗎?那女人是朝誰下手了?
“哼,你能作主最好,否則,休怪我不留情面。”喜慶靖居然放起了狠話。
“四爺,您放心,我家老爺如今雖然致仕,可那秦家到底還是有幾分忌憚的,小四小姐的事,有我家老爺作主,二夫人翻不了浪。”江瑞站在後面幫着自家主人說起了好話。
“最好如此。”喜慶靖睨了他一眼,他似乎對江瑞有些好感,臉上表情鬆了些,“你也坐下吧,我們這兒窮家寒舍的,身邊忤着你這麼大一個人,可吃不下飯。”
“四爺說笑了。”江瑞陪着笑臉,看了看江翰林,見江翰林微微點頭,便坐在了末位,與喜延年相鄰。
“小四,去給江老爺準備熱水、茶水。”喜守業見他們如此,已知他們之間已達成了某種協議,便朝邊上的喜清歡吩咐道,“還有乾淨的帕子也要備着。”
“哦。”喜清歡看了看江翰林,很快明白過來了,大戶人家吃飯的講究,熱水帕子怕是淨手用的,茶水用來漱口。
“還是老奴去吧。”江瑞忙站了起來。
“行了,你知道我家東西在哪麼?”喜慶靖揮了揮手,看向江翰林,似笑非笑的說道,“要是吃不慣趁早回去。”
“怎會吃不慣?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縱然榮華富貴了這麼些年,根,卻是一直沒忘的。”江翰林搖頭反駁。
喜慶靖又是一聲冷笑,沒說話。
江翰林也似想起了什麼,老臉竟有些燙,心裡暗歎不已,悔只悔,當初迷了心竅,竟做下了對不起喜家對不起百姓的錯事,如今,還能彌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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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清歡很快回來了,從角落找了個木盤子,上面放了一小盆溫水,邊上還放了一個穿的陶缸,還有一盞茶,茶葉是從鎮上買來孝敬爺爺奶奶的,這回便宜這姓江的了,她手上還搭了兩條幹淨的布帕。
江瑞見她出來,哪敢讓她伺候?雖然她如今只是個布衣百姓家的孩子,可她是四爺的孫女啊,要是換了以前……他不由偷偷看了看喜慶靖,急忙站起來接過東西,伺候江翰林洗了水漱了口,推卻了喜清歡接回去的好意,自己端進了廚房,洗了手,在喜清歡的指點下倒了手,這纔回到席間。
喜清歡這纔回到自己的位置,經過江洛身邊時,接收到他歉意的目光,不知爲什麼,自從那天的零距離接觸後,她竟不自覺的關注起江洛來,他些微的變化,她居然能看得懂,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就這樣,除夕夜的年夜飯就在一改往常的沉默中結束,那一桌是因爲江翰林的加入,喜慶靖懶得搭理他,喜守業等小輩們也是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偶爾的勸勸菜勸勸酒,當然,酒也只是村裡貨棧打來的低劣酒,也虧得江翰林和江瑞面不改色照吃照喝不誤。
而女席這邊,自然也不會多話,有外人在呢,吃飯時隨意說話豈不是讓人笑話咱喜家沒素養?一個個不用人提醒就不自覺的維護起自家的形象來。
“小四,一會兒你不用收拾這兒了,去泡幾杯清茶上來。”快散席時,李氏輕聲吩咐了一句。
“哦。”喜清歡壓根兒都沒想爲什麼又是讓她去的問題,她只是在回想以前看過的古裝劇裡的片段,大戶人家,好像是有飯後飲茶的習慣,可剛吃了飯就喝茶對胃好嗎?
注意到那邊大部分都擱了筷子,喜清歡便進了廚房,茶葉都放在放碗的木架上,茶杯麼,一家人除了她們小一輩的,好像也都挺喜歡喝茶,所以,杯具不會少,咳咳,此杯具不是彼悲劇。
喜清歡一邊泡茶,一邊天馬行空的亂想,江洛這次回來大不同了,也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一會兒逮個機會抓他好好問問。
她對泡茶這技術活兒沒研究,胡亂的衝了一道倒掉,注入第二道熱水才端了出去。
喜慶靖和江翰林自然少不了,江瑞雖然是江家下人,可到了這兒就是客,也有一杯,喜守業和喜世廉還陪坐着,也各端了一杯,還有李氏的,她也喜歡茶,自然也不能缺了她的,尹氏、柳氏、楊氏三人是長輩,也有份。
至於其他人卻已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喜清歡也沒有替他們準備,端完茶就加入收拾的行列。
另一邊,喜玉歡幾人已準備了瓜果糕點送了上去。
收拾好廚房再出來的時候,尹氏三人卻已經不在了,喜延年和江洛回了竹屋,過來吃了這麼久的飯,那邊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溜進去,喜清歡四姐妹還有喜婉悅是小輩當然也不會在堂屋參與大人們說話,也都行了禮退了出來。
唉,除夕夜都沒有發壓歲錢的嗎?喜清歡暗自嘆息,還是前世好啊,每年除夕,她都能收到好多“毛爺爺”。
喜延年原來那間屋子門開着,裡面亮着燈,尹氏三人卻是在收拾房間,想來晚上江翰林兩人是不走了。
喜清歡想想也覺得如此,這麼晚了,讓兩個老人怎麼回去?真不知道江洛是怎麼想的,居然把他們給帶來了,不知道今晚是除夕嗎?哪有除夕跑別人家裡過的?
喜玉歡和喜潔歡兩人見這兒沒什麼可幫忙的,便回屋點燈,今晚要守歲,先回屋做點兒活計再出來吧。
而喜冰歡將喜婉悅打發進去與喜玉歡她們一起,暗暗朝喜清歡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的溜出了院門,兩人都存了一樣的心思,就是好好問一問江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