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珹的語氣平淡的不像話,但聽在房清妍耳朵裡,卻如驚濤駭浪。
這廝果然並不甘願娶一個罪臣之女,還盯着她呢!
當即,房清妍請來大夫給塗橘看診開藥。
緊接着,招呼下人將小院裡該添置的盡數添置齊整,連架子牀都換成了拔步牀,還細細地修理一番門窗。
除此之外,房清妍還從小庫房找來幾件新衣,送給塗橘。
特別抽調了五個小丫頭,又安排母親身邊的銀杏和粉桃過來伺候。
塗橘見到這些變化後,沒忍住翹起了嘴角。
她褪去半舊的襖裙換上錦衣華服,連發簪也都成了銀質的,攬鏡自照,似乎真的成了富貴人家的千金。
不過,她那皴裂的臉頰與手腳的凍瘡,卻在無聲的提醒着自己,她還是那個她。
喝了藥湯後,藥勁上來了,實在架不住愈發沉重的眼皮,拉進嶄新的棉被,將眼眸閉上了。
嵇珹撂下似是而非的話後,便再也未曾登門,仿若是真的對於娶哪個都混不在意。
只不過,房府的前後門皆都多了幾個小乞丐。
房清妍一開始並未察覺出什麼,可後來靜靜地想了想,總覺得嵇珹是在保護塗橘。
於是,她在暗中關注了塗橘小院這邊好些日子,見相安無事便也放鬆了一些。
大概是她重生一世,疑心過重了。
不知不覺離着婚期僅有三日,但鎮上的父老鄉親一談起房家,仍舊是聊的樂此不疲。
寒氣凜凜的冷風從閨閣的窗縫,鑽入拔步牀的錦幔。
今年是個倒春寒,連下了數日大雪,今日更是呵氣成冰。
少女生生地被凍醒,巴掌大的小臉,眉如青黛,面如脂玉蒼白孱弱,本是透着嬌病之感,杏眸卻靈動非常。
“阿嚏!”
噴嚏間,頗有靈氣的杏眸如星湖般水霧盈盈,本就極美的五官,呈現出一種精緻到極致的麗色,惹人憐愛。
沒錯這個絕美少女便是塗橘,這個月來房清妍不僅未曾使喚她幹粗活,每日還給塗橘泡牛奶浴,擦香膏,從頭髮絲到腳趾頭的細細護理,總算將樣貌養出來了。
原本,房清妍生怕嵇珹又想起來什麼,從而開始嫌棄塗橘,鬧着要換娶自己。
可這般下來,愣是將塗橘的糙相,給養的脫胎換骨,水靈靈的不行。
房秦氏見了如此的好樣貌,順勢心裡又生出了很多旁的打算。
這樣的絕色美人用來打發嵇珹,真是白白糟蹋,浪費了好顏色。
應有更好的去處,爲房府謀利,爲清妍鋪路纔是。
眼看着婚期近在眼前,房秦氏立刻就寫了幾封書信,差使下人送了出去……
然而此刻,塗橘不知那頭又在謀劃什麼,但右眼皮卻一直跳。
屋裡的下人們奴大欺主,鬧得她這頭凍得連四肢都伸不直了。
“耳房聊天的,將窗縫關嚴實,再把炭盆給燒上!”吹了那麼久的冷風,她已經凍得渾身打顫,艱難的從喉嚨裡吐出一句柔柔的話語。
聞言,耳房裡偷懶的下人,微微一頓。
然後,假裝聽不到,繼續談笑風生,婢子討論首飾,婆子們談論兒女。
塗橘聽到門扉外她們說笑不停,神色萎靡下來。
果然,還是奢求了。
前幾日,她昏昏沉沉間瞧見下人將好不容易填滿雕花大櫃裡的物件,又陸陸續續地都給搬空了,只留些明面上的擺設,以防萬一嵇珹又帶人來突擊檢查。
“哎!”她嘆息一聲,披着錦被,自行下榻。
婢子爲了省事,牀邊連雙繡鞋都未曾擺置。
她扶着拔步牀的淺廊,踮着白嫩的玉足往窗櫺走去。
地面冰冷,每一步都宛若踏在冰面上。
她從門縫看到那個磕着瓜子的銀杏,輕蔑的眼神。
冷得來不及呵斥什麼,她就匆忙的眯回被窩裡,蜷縮成一團,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感覺慢慢活過來了。
這半月間,她初始喝藥的確有效果,但隨着離婚期越近則越發渾渾噩噩,連用膳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被人生硬地喂些粥水續命。
直到昨日她拼盡全力禁食,這會兒才清醒過來。
甚至,還能支撐着起身了……
無論橫看豎看,都透着蹊蹺。
塗橘心思轉了轉,就發現耳房的婢子們突然勤快起來。
掃院子的掃院子,擦桌子的擦桌子,甚至連地龍都燒起來了。
不一會,銀杏撩開簾子,進來給塗橘傳話,道“夫人免了表姑孃的晨昏定省,可姑娘也不能太邋遢了,趕緊起身盥洗吧!”
說着,銀杏就生硬地要撩開塗橘好不容易纔焐熱的暖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