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遠詩會二
詩會是在平遠侯府的後花園進行的,吳畏略一打量,這來參加詩會的,居然有七八十人,有男有女,具是年紀輕輕,不得不暗自驚訝這熊家小姐的號召力。
此時,熊艾旎正坐在花園中間,桌椅早已備起,一條不知從何處引來的水源,緩緩地流入木質的環形軌道中,就好似是前世遊樂園裡的激流勇進一般,但水裡放的可不是船,而是一隻只特質的酒杯,杯中酒雖滿,卻依然漂浮於水面,順着水流在環形的軌道中不停地運動着。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流觴了吧?前世吳畏也聽聞過此物大名,不少風雅之士都極好這流觴之美,水流轉動,飲酒高歌,真是一等一的風流景象。
如今一見,吳畏也是頗覺有趣。古人之風,確實與現代人大不相同。他隨意找個地兒坐下,卻覺得似乎有人正在注視着自己,擡頭一看,那目光便又轉到了別處。
吳畏自然能感覺到,那目光中並不帶什麼敵意,難道這場有人認識自己?不可能啊,自己昨日纔剛入金陵,怎麼可能在這平遠侯府遇到熟人?再東張西望時,卻發現坐在主位的熊艾旎也是看了過來,兩人目光一碰,熊家小姐卻是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這位也太害羞了吧?吳畏微微一笑,這詩會,看來還真是來對了。這有趣的事情,確實是一件接着一件。
那邊熊艾旎已經開了場,自有人飲酒作詩,微風拂面,深秋的空氣清爽而趕早,吳畏只覺靈臺清明,昨夜的種種不快,早已煙消雲散。
心情大好之下,吳畏不自覺的隨手一抄,從面前的水流中抄起一隻酒杯,一仰頭,滿杯而盡。這酒清冽醇香,雖然酒勁不足,但卻是難得的好酒。吳畏一擦嘴,剛想要再來一杯,卻看到滿花園的人,哪怕是熊艾旎,都用一種奇怪的神色看着自己。特別是那位正在吟詩的才子,看着自己的目光,實在是太不友善了。
這什麼情況?吳畏有些傻眼。這曲水流觴雖是個喝酒的遊戲,一般來說,酒杯到誰面前,取了喝去是沒什麼問題。關鍵是,這邊正行着酒令,也就是命題作文,當別人還在吟詩的時候,取了酒杯起來喝盡,那可就是挑戰的意思了。這一下,就連主座上的熊艾旎都有些傻眼。
她不是不知道將軍的義子有多囂張,看他昨日在城門下一記黑拳打得金安眼歪鼻斜,就可知道這人實在是個跋扈的個性,頗有乃父之風。可是,這詩會可剛開始啊,這位可是第一個上場的,他居然就出手挑釁,實在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熊艾旎想的是,吳畏雖未來過金陵,但畢竟是大將軍之子,這些富貴人家的玩樂遊戲,想必也應該是清楚的。誰知道這小黑子居然是個愣頭青,根本不懂這些彎彎道道。
熊艾旎震驚之後就是期待了,她很想知道這位一開始就要挑戰金陵才子的小將軍,到底會做出怎樣的詩來?
正在吟詩的那位,剛剛吟了一句,就被吳畏打斷了,這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此人姓羅名沂,正是昨天吳畏打過交道的禮部尚書羅巳之子。如今也有20歲年紀,在金陵也算是一號人物。
他來參加這個詩會,本就是衝着熊艾旎來的,又仗着自己的老父乃是尚書之位,少不了很霸道的想要討個頭彩,誰知道這頭彩沒拿到,卻被人當場剝了面子,就有些不快了。
羅沂皺眉問道:“你是何人?爲何我從未見過?”
吳畏只是一愣,大概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忌諱,心中不免有些歉意,但羅公子說話如此不客氣,吳畏心裡的歉意也就煙消雲散,反而是怒火騰騰地燃燒了起來。
吳畏是個個性很強的人,骨子裡依然是個在草原上廝殺的大頭兵,他從不認爲自己比任何人要了不起,但,也不從不認爲任何人有資格騎在自己頭上。
如果有人打他的左臉,那麼吳畏必定會打爛他兩邊的臉。他就好像是草原上那些暗藏的陷坑一樣,看起來綠草茵茵人蓄無害,可你一旦對他用力,那麼你就等着被掩埋吧。
聽到羅沂一問,吳畏也是皺着眉頭站了起來,很不客氣地回道:“我是誰你自沒資格知道,我在這園子裡也不是你邀我而來,若想知道我的名號,抱歉,我沒興趣讓你知道。”
吳畏倒是無所謂,可他這話卻是刺得羅沂滿臉漲紅,幾乎可以去cos關公了。
“你……你……”羅沂本來就不是有急智之人,被吳畏這麼一刺,倒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什麼你。”吳畏無聊地撇了撇嘴:“若做不得詩,又何必做那結結巴巴坑坑窪窪的小鸚鵡?”
“欺人太甚!”羅沂哪還忍得住,一把將手裡的酒杯給扔了過去,吳畏倒是大大咧咧地將酒杯接住,笑吟吟地看着這位貌似斯文的羅才子,淡淡地問道:“這麼說,你是想和我動手了?莫說你不是我對手,單說這詩會可是熊家小姐親自主持,莫非,你真有這麼大的膽子?”
“你……”羅沂無言,他一時激憤扔個酒杯,已是大大的失態,還要讓他擼袖子和吳畏來一場?他丟不起那人,也打不過那架。可若就此示弱,未免也太過丟臉了一些。
他倒是沒想到,這三言兩語就被人激得扔了酒杯,實在是已經丟人到了極處。這羅沂交友廣泛,在做不乏他的密友親朋,少不得有人開始幫腔。
“有些人就是牙尖嘴利,可就不知道有多少真才實學,也配在這熊家花園飲酒。”
說這話的人名叫郭健,卻是個待任用的舉人老爺,年紀輕輕便中舉,實在是前途無量,平常也是經常和羅沂等人混在一處,此時見自己好友被人奚落,忍不住便出聲指責起來。
“我配不配,是你們這幫混人說得的?”吳畏好生鬱悶,自己不過是一時興起喝了杯酒,居然遇到了在場衆人的圍攻,不過他擡頭一看,熊艾旎正滿臉好奇地盯着他,按說這主人此時就該出來打個圓場,可熊艾旎這表情,似乎是想看看自己的表現?
吳畏雖是穿越而來,但畢竟也是個人,也是個正常男人,自是起了在熊家小姐面前表現一番的心思。
“我便喝了一口酒,你們就如此小氣,金陵風骨,不過如此。”
郭健面色古怪地和羅沂對視了一眼,這兩人此時才明白,敢情面前這位,居然不懂這規則。花園衆人有的甚至忍不住低聲嗤笑了起來。對於這些常年在一起廝混的才子佳人來說,這種感覺都不懂,那必是剛來金陵的外鄉人了,俗稱恩。。。土包子。
“吳公子,別人吟詩時你取酒而飲,那是挑戰的意思的,你得上去和他鬥詩。”原來是這麼回事,吳畏感激地看了一眼身邊提醒自己的女子,似乎是熊家小姐的朋友,剛剛帶他來花園的,裡面也有這位。
那女子卻似乎頗爲害羞,低下頭去,卻是臉紅到了脖子跟。
“原來不過是鬥詩,這個我可不太擅長,也沒什麼意思,我只管喝酒,這風雅的東西,還是你們玩吧。”
說完了,吳畏倒是挺光棍的想坐下來,可受了刺激的羅家公子又豈是如此好打發的?
“還以爲是哪家自命不凡的公子,卻不過是個膽小怕事不學無術的人罷了,安平,不必理他,我們繼續作詩》”
“膽小怕事?”本來吳畏想着是自己的過錯,又是在熊艾旎的詩會上,少不得想給她幾分面子,示了弱也就想坐回去,誰知這羅沂居然不知好歹,又找上門來,吳畏那可就真的怒了。
好傢伙,給臉不要,非得少爺教訓你》?
吳畏又站起身來,心中已有了定計,淡淡說道:“我姓吳的活了21年,還從來沒怕過誰?不過是鬥詩而已,今日就陪你玩完。”
“不過……”吳畏邪邪地一笑:“本少爺寫詩,價錢可不非,這位公子若是有興趣,咱們添點彩頭,來賭上一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