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伯爺這三個字在林夕落的耳朵裡出現的格外諷刺。
自從上次錢莊一事的對峙以來,她再沒有聽聞過錢十道的半句傳言。
哪怕是尋常百姓、各府婆子們閒暇之餘閒聊起的八卦趣聞都沒有錢十道的名字出現。
今兒豁然上門,他這是打的什麼主意?
無事不登三寶殿,林夕落可不信他能有什麼好心腸。
可人既已登門,她是見還是不見?這卻是個問題。
林夕落打心眼兒裡是不想見,但今非昔比,如若這是一根隱形的刺,她還不如此時相見,先有個準備爲好,若如以往那般硬性的拒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不利於她、不利於魏青巖的事,何況她硬攆走,說不定第二百三十章 糾纏會留話柄………………
“請錢小伯爺進門吧,讓春桃先去應酬片刻,我稍後就到。”林夕落讓春桃先去試探兩句,她也要先帶着林天詡和魏仲恆去見林豎賢爲侍衛前去傳話,林夕落則去叫林天詡二人往湖心島北側的院邸而林豎賢早已在此地等候片刻,看到林夕落帶着兩個孩子前來,不免先上前行禮道:“五夫人。”
“先生。”林夕落仍回了師生禮,林豎賢的臉上多分鬆弛之色。
林天詡上前先行拜過,隨即林夕落才帶着魏仲恆上前,“………侯府大爺的次子,也勞煩先生教習了。”
對魏仲恆,林豎賢自當有過耳聞,此次初見這個孩子,他依舊如當初拷問林夕落那般先問話,隨即再答收與不收。
“可習學過何文?”
“《論語》、《大學》。”
“《增廣賢文》、《名賢集》、《三言雜字》、《五言雜字》、《七言雜字》可都有讀過?”林豎賢豁然問起這些書本,倒是讓林夕落忍不住笑了,想起當初她初見林豎賢,就是爲了這些書籍與他針鋒相對,卻不料如今他先問第二百三十章 糾纏了起來。
魏仲恆怔愣一刻…不免看向了林夕落,隨即才轉頭回答道:“《增廣賢文》與《名賢集》粗略知曉,其餘書本沒讀過。”
林豎賢的眉頭蹙緊,可見林夕落給他使了眼色…這纔將後續斥責的話憋回肚子裡。
“先去行字一篇由我看一看再說。”林豎賢換了考校的法子,魏仲恆則當即去一旁鋪開紙張,磨墨潤筆,行字開來。
林天詡跑去一旁幫忙,而此時則只剩下林夕落與林豎賢二人在旁低聲敘話。
“怎麼將此子帶來教習?你還有如此大度之時?憐憫救不了他,他應自力纔可,九歲的年齡已不小了…連雜文雜字都沒讀過,這…………這豈不是要教出個白癡來!”林豎賢在一旁牢騷抱怨,林夕落嘆了氣:“這倒是要讓先生頭疼了,別說雜字,就是《增廣賢文》也是他到我院子裡纔開始讓他習讀,若是之前,恐怕只會讀個‘學而時習之,,卻連‘君子不仁,是何意都不懂。”
林夕落這般說完…林豎賢則立即瞪了眼,可看林夕落這副模樣,他卻頭皮發顫:“魏大人已經吩咐過…這學生我自當會收,可要如何教,就是聽你的了。”
說及“聽你的”這三個字,林豎賢心中不免酸溜溜,可他一直低着頭,這股子澀意並未被林夕落察覺看到。
“自當要往好了教,難不成還教出個白癡來?那還豈用得着先生?”林夕落的話就像一根針,狠狠的刺了林豎賢一下,“………………在朝堂久了,心思都跟着陰沉了…看來不單是要教人,也要由人教我了!”
林豎賢苦澀自嘲,林夕落在一旁道:“誰能教得了你?還是指望自悟吧。”
林夕落說罷,不免提及錢十道,“他今兒豁然前來,已經在前堂等候…我先去將他應酬完攆走再說。”
“你還肯見他?”林豎賢聽她這麼說,不免神色驚詫,“看來,你也變了,自悟,共勉!”
林夕落白他一眼,這人就是不肯吃一句口虧………………
起身既走,林豎賢目送她離去便轉回身與二個孩童一起讀書,行字,他需要的便是這片刻的寧靜,心中的思緒飄遠開來………………
林夕落從林豎賢這方往前堂走,心中想的自然是如何對待錢十道。
想起此人那一雙陰損的三角眼,林夕落便胃腹翻滾,着實厭惡……
但他來此地能爲何事呢?
林夕落心中猜度着他會如何開口,腳步也緩緩的往那方前行,可行至此地,本想聽一聽春桃與他的對話,孰料前堂鴉雀無聲,只有輕輕的杯碗相碰的聲音……
林夕落給一旁的侍衛擺下手,侍衛則立即通稟:“五夫人到!”當即便聽到簇簇腳步之聲,林夕落進門就看到錢十道正滿臉笑意的看她,拱手道:“給五夫人請安了。”
林夕落福身道:“小伯爺這是折殺了我,理當由我給你見禮,您卻先福了身,這豈不是要讓五爺怪罪於我?”
“五夫人哪裡的話,許久不見這也是好心好意,還談什麼禮。”錢十道依舊手持摺扇,故作瀟灑翩翩,林夕落側身請他坐下,而她也在一旁的位子上就坐,春桃上了茶,對林夕落微微搖頭,示意她錢十道一句都沒多說……
這倒是讓林夕落格外的驚訝,抿茶的功夫則將心更沉穩幾分,纔開口道:“錢小伯爺可許久都沒露面了,不知近日可好?今兒前來可是尋五爺?可真是不巧,他今兒卻不在此地。”
不是來尋魏青巖的最好立即滾蛋……
錢十道自當明白林夕落心中之語,可他來到此怎能就被一兩句話攆走?
“今兒前來的確是尋魏大人的,當初我鬼迷心竅,爲了幾兩銀子,險些與五夫人反目成仇,此事袁妃娘娘可是將我好一通臭罵,在家更被拘禁了多月,如今跳出這個圈子纔想明白,好歹也是掛了個伯爺的名號,爲幾兩銀子丟了顏面,實乃我的錯,在此還給五夫人賠罪了!”
錢十道說着,不免起身來給林夕落行禮,林夕落當即側身不接,嘴上道:“小伯爺這話說的沒道理,人以食爲天,想有吃食不也得有銀子,雖說都是侯伯的後裔,但銀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都是要靠雙手、靠腦子去賺的。”
錢十道苦笑搖頭,“五夫人這是不肯原諒了?”
“哪裡的話,根本無錯,何談諒解一詞?”林夕落說完,則又端了茶,錢十道只當她是口渴,睜着眼睛故作看不見………………
“聽說五夫人在此要開個雕木鋪子?我對此倒格外的有興趣,當然,我絕沒有心思來插手這事兒,只是愛好這玩意兒,也樂意花銀子購買一兩件。”錢十道話語說的慷慨,林夕落本有心拒絕,卻將話收住,反問道:“不知小伯爺都有何喜好?”
“我倒是新得了一個宅子,想要一塊木雕的牌匾,可單純是木雕又覺得古板,不夠大氣,五夫人有何意?”錢十道說完,那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盯着林夕落,說是雕木牌匾,其實無外乎是兩個字“雕字”。
林夕落臉上沒有反應,心裡頭卻格外謹慎,“這事兒我倒不知該出什麼主意了,不放請兩位雕匠來爲小伯爺出出主意?”
“不急不急,五夫人的人都在忙着,哪裡有閒空來管我的事。”錢十道聽她將此事推給旁人,不免又將話往回收,林夕落只淡笑一刻,便不再開口。
錢十道覺得有些冷場,不免又提議要看此地雕匠的物件,“不知何時正式開張?可否讓在下率先一飽眼福?”
“都在弄着,說是十日後交來給我瞧一瞧,如今還早着,小伯爺倒是個細緻的人,門口一塊雕木牌匾都要先看過衆位雕匠師傅的手藝才肯選人。”林夕落話中有諷刺,錢十道臉皮也厚,只無奈一笑:“只喜好個玩樂,倒是讓五夫人笑話了,但我其實最期望五夫人能親手賞一雕匾,這纔是我最嚮往的。”
錢十道的三角眼閃爍出來的目光格外精銳,林夕落看他,目光中有些冷,“您如若想稱我一聲匠女,我卻不覺得丟人的!”
讓她的手藝來雕?林夕落絕不認爲這是錢十道真心喜好,他心裡揣着什麼賊心,林夕落暫且搞不清楚,可她必須要以“匠女”二字堵上他的嘴, 否則他執意如此,林夕落可不好推脫!
錢十道沒想到林夕落會豁然跟“匠女”聯繫起來,當即不知該如何說辭,他只想親自看一看這女人雕字,管個狗屁的匠女不匠女!
林夕落見他沒動聲色,便要離去:“小伯爺可是要等着五爺?那不妨在此先候着,後方還有事,我先去處置一二。”
“五夫人別惱,我逾越了,都是我的不是。”錢十道當即賠禮,“我是真的喜好您的雕藝,絕沒有諷刺之意。”
“我從未往那方去想,小伯爺您多慮了。”林夕落又端了茶,錢十道卻仍舊不肯走。
林夕落心中涌起了不耐,可把他當面趕走,實在會讓錢十道多心而此時,門外晃晃悠悠進來一人,看到錢十道當即罵道:“你小子來這裡作何?本王之地也是你能邁步進來的?”!!!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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