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惜最喜看阿芷這般樣子,自信得整個人彷彿都在發光,讓他覺得事情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了,哪怕他知道是真的難。
“其二爲何?”
“大頭當然還是得讓國家出力。”花芷邊說邊順思緒,“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其中最重要的不外乎米、鹽和茶,先說茶,茶價向來居高不下,且還有離不開茶的遊牧民族,在陰山關黑市茶磚價比黃金,每年有多少茶磚運往草原你當知道,要是我們能把這個口子堵死了,由我們自己來抓這條線,能換來的銀錢就不是小數目,這是一條銷路,再則,我的茶你喝過,當知道定會有市場,且這是一樁只做富戶的買賣,進出的銀錢不會小。”
喝了口茶,花芷繼續往下說,“再來是鹽,鹽其實是個成本並不高的買賣,可官鹽賣價一斤爲八十文,最高時還曾賣到一百二十文,私鹽則在五十文左右,百姓自然會買相對便宜的私鹽,我不曾打聽過朝堂一年能收多少鹽稅,想也知道不會太多,管鹽政這一塊的官員你隨便去查一個都富得流油,因爲私鹽就是他們的,公鹽私賣是常態。”
顧晏惜沉默着點頭,七宿司曾親自出手管制,可這事根本禁不了,最多也就是在他們抓的那段時間好一些而已,可七宿司總不能時時守着這一樁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阿芷有辦法?”
“我有製鹽的法子,遠比眼下煮鹽的法子有效率,出產量高了問題就解決了一半,價錢也就下來了,至於另外一半……”花芷屈指敲了敲桌子,“當然是禁私鹽。”
“如何禁?”
“如果朝堂新開一處鹽場,出產量比所有私鹽加起來還要多,且價格低廉,暫定十文吧,私鹽還有什麼存活的空間?”
顧晏惜皺眉,“十文會不會太低?”
“不低,百姓做一天的工也就能得十文左右,一斤鹽就是他們一天的收入,還待如何?鹽是消耗品,每天都必須要吃,如果能把這些收入都歸朝堂所得,這就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若是有人學了你製鹽的法子也低價賣又該如何?”
花芷笑了,“殺雞儆猴!這法子他們是新學,爲了搶市場他們也不會互相通氣,只要他們有先有後就好,讓他們看到朝廷的決心他們自然知道是腦袋重要還是銀子重要。”
顧晏惜已經完全跟上了阿芷的思路,在腦中將這事從頭至尾想了一遍,緩緩點頭,“可行。”
“辦鹽場的人得選好。”
“七宿司接手。”
花芷揚眉,“七宿司這事也可接手?”
“想來皇上也會同意。”
這倒是,只要能攢到修運河的銀子,他當然會大開方便之門,花芷嗤笑一聲,老而不死謂之賊,說的就是皇帝這種人。
“再則是糧食,不論是大慶還是朝麗族又或者別的小國家無一不糧食緊缺,唯有一個炎國能拿着糧食出來換取對他們有用的東西,全因他們有地利之便能種三季。”
“是,只有他們能,先皇曾試圖學習,專門在京中的莊子上試過,可不要說三季,兩季都沒有成功。”
“地方不對,不應該在京城,應該去南方,交州荊州方可,揚州也可嘗試,那邊冷得遲,土地凍得沒那麼厲害,春天化凍得也早。”花芷屈指輕敲桌面,“想辦法從炎國哄騙些百姓過去,他們經驗足,自是知道該如何做。”
“善。”顧晏惜神情終於不像之前那般緊繃着了,“只要有了足夠的糧食,我們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是,能讓邊關的將士吃飽飯,有力氣操練提得起刀對敵,也能讓修運河的百姓不餓肚子。”花芷看向屋外,“可惜今年已經來不及了。”
“剛剛好。”顧晏惜沉聲道:“我覺得剛剛好。”
花芷一想,可不就是剛剛好,他們也需要時間去弄來人手,翻過年就可以用起來了。
“然後是水運和陸運,前陣兒我一船海鮮從湞陽運到京城,層層關卡下來花費近八十兩銀子,正常一趟下來不會超過十兩銀子,也就是說其中有七十兩是不會上交的,便是那十兩銀,晏惜不如去戶部問問真正交上來的有幾何,陸運更不用說,關卡只會更多,所以大家纔會捏着鼻子走水路,雖說同樣要交錢,可一次運的貨多了到底是划算些。”
顧晏惜對這事有所耳聞卻不知有這麼嚴重,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若是一船貨物本身就只值百兩銀,也需上交七十兩?”
“倒也不是,他們是看貨收錢,價值越高的收得越高,若是一船柑橘,從揚州到京城也就十兩左右。”花芷想到了後世的公路收費,一年就能收上來幾百億,放到古代不是同樣的道理?只是這裡更容易從中搞鬼罷了,若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約束住他們,這銀子便會落入戶部的口袋,國庫不就豐了?
頭隱隱做疼,花芷歇了話頭低頭喝茶,不是沒有其他來錢的路子了,有很多,如果是以官方的身份去做更是便捷,比如物流這一塊,可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她也不能一下子把底牌交出去,讓皇帝以爲這事很容易,不記他的功勞不說再給她找事。
一樁樁一件件,顧晏惜已經想好了要從哪裡入手,可他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難題,“財力有希望解決了,人力呢?銀子能掙來,人卻就那麼多,變不出多的來。”
“我暫時還只想到用銀錢招攬他們幹活。”這個問題也是花芷目前最犯難的,銀子她能變出來,人卻真不能,“不然讓各地衙門把犯人全往那裡趕?”
“可行,不過仍差了太多。”顧晏惜把自己的茶推到阿芷面前,拿起空杯遞給芍藥,芍藥乖乖兒的起身去讓劉香沏茶。
“如果動用黑火藥就能填補人數不足的缺。”
花芷一怔,下意識就想否決,可是眼下這好像真的是唯一的辦法。
顧晏惜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素來不太想用這個東西,可是阿芷你知道不可能不用的,如今陰山關就已經用上了,我們需要用它來自保。”
“我就怕有一天我們的後代子孫會被這個我們自己製造出來的東西打得屁滾尿流。”
可,還是得用,花芷滿心無奈,她現在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能去考慮後代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