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前腳走顧晏惜後腳就進來了,花芷打趣,“我這書房今兒可真熱鬧。”
顧晏惜徑直走到她身邊,“又苦又甜的糖?”
花芷幾乎想翻白眼,越相處越覺得這就是個大醋缸,拉開抽屜示意他自己拿,沒想那人根本不動,花芷對這個越來越愛撒嬌的男人無奈,只得拿了一塊喂進他嘴裡。
確實有點苦,中和了糖的甜膩,讓一向不愛吃糖果的顧晏惜也覺得挺能接受。
“小六……”
“我都聽到了。”顧晏惜拉住她的手稍微用了點力氣給她按揉,“你做得對,皇子和旁人本就不同,享了富貴,有些東西卻是天生就得不到的。”
比如親情,比如友情,再比如愛情,對他們而言這些不過一場熱鬧罷了。
摸着她指腹的薄繭,顧晏惜想到了阿芷那句‘因爲有些時候我們誰都不能依靠,也沒有誰可以依靠’,可不就是如此嗎?母親去得那般慘烈,他滿身絕望,可就算事到如今他那個父親也還逍遙的活着,花家倒臺時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大家都只能袖手旁觀,阿芷不得不扛起這一切,他們除了靠自己,還能靠誰?
所以阿芷看得透徹,即便和他已是如斯親近,即便身邊有個皇子對她孺慕甚深,她也沒想過要靠着他們如何,最多也就是會把他們當成一個因素考慮進去罷了。
“我會派兩個人暗中護着,你不用擔心他們的安全。”
“你不說我也想和你借人。”花芷彎了眉眼,這種事她還是開得了口的。
顧晏惜輕撫她臉頰,拉着她起身,“該去用膳了。”
次日去另一個莊子上時顧晏惜陪着一起了,看着那一叢叢的蘑菇茂盛的生長着,在味道不是很好聞的地窖裡顧晏惜也覺得很是神奇,他倒是聽說過冬天的時候有人會弄個暖室種點菜,用這種方法培植蘑菇卻是頭一回。
花芷沒有介紹顧晏惜的身份,管事唐永只以爲他是來收菇的買家,殷勤的介紹道:“這是平菇,長得最是快,味道也好,咱們這還有好幾個品種,就在旁邊,不如移步去瞧瞧?”
花芷轉頭忍笑,也不說破。
顧晏惜縱容的看她一眼,真就去了旁邊地窖。
地窖是相通的,一間連着一間,就如同地底下的房間一般,一通看下來顧晏惜就懂了阿芷之前說過的這樁買賣來錢快的原因。
蘑菇的價錢在食材上不算便宜的,且只在一個特定的季節纔有,要是在別人都沒有的時候往外賣,價錢自然更是番倍長,這樣獨一份的買賣利潤可想而知。
回到堂屋坐下,花芷揮退唐永:“前陣兒食齋一直在推蘑菇宴,反應非常好,自然,要賣食齋那般的高價是不可能的,但是比平時賣得貴些卻是沒問題的,你打算往哪裡鋪貨?”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家,還有食肆也是個好去處,這樁買賣我打算以世子的身份分一杯羹,到時自有世子府的管事前往接洽此事。”
花芷考慮了下花家和世子有牽扯的利弊,“若被皇上知曉會不會不妥?”
“你擅做買賣的事皇上早晚有一天會知曉,這不是壞事,無需遮着掩着。”顧晏惜摸着茶盞,“若非他如今精力不濟許多事放手於我,你的存在他早已知曉,到現在也該透點音給他知道了,他發落的是花家男丁,你以女子之身即便出色也讓他挑不出什麼來。”
“你比我清楚其中厲害,你做主便是。”
顧晏惜就喜歡她這爽利性子,當爲之時放手爲之,便有後果承擔就是。
“蘑菇的培植會一直增加,我打算把莊子儘可能的擴建,不需要院子疊院子,就建成一間連一間的屋子。”花芷低頭喝了口茶,“我現在考慮的是以何種方式擴張,其實最好是能去當地培植當地賣,既省成本又保證了貨源的新鮮,可這麼做人手和風險都有,不如直接從京城供貨來得省事。”
顧晏惜稍作考量就替她做了決定,“當地培植當地賣更方便,你出人我來辦,由世子府出面作妖的人也能少些。”
花芷自然沒有異議,“適當的讓利與當地豪強也可。”
這樣確實是最好的,顧晏惜點頭應下。
事情說起來不過三言兩語做起來卻難,首先就是人選上的抉擇,想要把培植的法子捂在手裡,每個地方就至少得派五人過去,再從當地找人做些不重要的活,而人手卻是如今花家最緊缺的,花芷鋪的攤子太大了,花家時時處於需要人手的當口。
往外派的人得抽調對花家有歸屬感且忠心的家生子,剛買進府的不成,不知旁支還能抽調出多少人,若實在不行就把罐頭作坊的人抽調出來,作坊那裡再派些後來買入的人去就是。
而這些事她是不能求助於晏惜的,她認可的愛情不是依附,而是並肩。
好在也不急於一時,往外擴張之前總得先滿足了京城所需。
兩人沒有多做停留,顧晏惜將阿芷送回家便回了宮。
案頭上堆滿了奏摺,顧晏惜飛快處理完,拿着幾封還算重要的去往皓心殿。
皇上一身便服拿了卷不知道什麼卷宗在看,頭髮半白,臉上乾癟得像脫了水的果子,越顯老相。
陰沉的臉色在見到顧晏惜後緩和下來,“都說了你批閱了便是,無需再來請示,朕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你不成。”
顧晏惜根本不接他的話,打開奏摺自顧自的念起來,而且念得極盡精簡,“幷州兩月無雨,土地乾裂,恐要絕收……”
皇帝漫不經心的聽他念完一封又一封,間或回幾個字,顧晏惜會根據他的回答定下交給哪位大臣處理,若皇帝沒意見就此敲定,連日來都是如此,兩人處理得很是熟練。
見他手裡終於沒了奏摺,皇帝抱怨道:“何必非得拿到朕跟前來,到頭來不還是你處理嗎?”
“那不一樣。”
皇帝就喜歡他這般作派,在所有人都在變的時候有這麼個人一直不變,殊爲難得,於是越加想對他好,盼着這麼個人能一直都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