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他纔有機會。”顧晏惜低頭看向那匹因爲少了腦袋而殘缺不全的狼,“陸將軍應該知曉,朝麗族不會將這樣一個人放在我們手裡。”
“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回去準備。”
“本官已經派人回京調人,接應的人最快也需兩天才能到,可袁世方不能留在城裡,我會派人將他送去軍營,還得請陸將軍將人看住了。”
陸佩瑜久聞七宿司威名,這還是頭一回和七宿司打交道,心裡沒鬼也就沒那些個顧忌,想到什麼就問了,“袁世方的去向是否得捂着?”
顧晏惜透過面具看向陸佩瑜,陸家人用兵法書啓蒙,他並不擔心陸佩瑜是草包,他擔心的是豫州的軍隊,多年無戰事,不知還有幾分戰力。
“外人只會知曉袁世方還是豫州總管,不過是因身體不適告病兩天。”
“是,下官知道該怎麼做了。”
“不要讓任何人接觸他。”
“是。”
目送陸佩瑜離開,顧晏惜喚人,“來人。”
“屬下在。”
“轉告三宿衛,天亮前我要得到有用的消息。”
“是。”
屋子裡終於平靜,顧晏惜將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才分出心去想皓月的事。
一個連姓氏都沒有的人,就算她真是天仙下凡他也無法給出半分信任,不用看到人,只是聽着語氣也能聽出她的滔天野心。
他見過最沒野心的人是阿芷,就算到如今他都沒有探到她的底,就好像她什麼都會,這世間任何事情到了她手裡都難不倒她,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能無消無息的安於內宅大院多年,這纔是真正的沒野心,那個拿着出世入世說事的人圖謀不會小。
姻緣嗎?是指下一任君主,又或者……是他?
她既然敢拿這事來投誠定是有把握,無論如何,荊州襄陽需得有備無患。
想到荊州,顧晏惜柔了眼神,也不知道阿芷到了哪,應該準備返程了吧,幸好她有主見,沒有真等他一起南下,牽扯上朝麗族的事短時間內他怕是哪裡都去不了。
想到阿芷南下之後要北上,顧晏惜垂下視線,不論如何他都定是要跟着北上的。
對阿芷來說,放眼天下也只有兩個地方能讓她掛懷,一個是京城,一個便是陰山關,他不敢想自己在阿芷心裡有多少份量,但他可以肯定份量再重也比不過親人對她的重要性,南下和北上,根本沒有可比性。
他可以因公不陪着阿芷去荊州,可如果北上,除非朝麗族已經突破邊境入侵了,不然他都會跟着。
袁世方意料之中的硬骨頭,一直等到丑時過半,陳情才終於捧着剛剛出爐的熱乎乎的卷宗敲開了門。
顧晏惜仔細看着每一個字,嘴脣緊抿,四十五年,竟然在四十五年前就埋下了引子,朝麗族賊心不死,竟然在當年就抓了大慶朝的女人生下孩子,再將孩子調換到袁家,並且伴在他身邊成長,讓他從小就知曉自己的身份從而對大慶朝生不出歸屬感,真是好謀略。
“主子,袁家那邊……”
“先不聲張。”顧晏惜冷眼冷聲,袁世方不愧是朝麗族人,即便不是同族人,可袁家養大他,養父線對他寵愛多年,最後卻爲了以防萬一將兩人都滅了口,可見其心有多狠。
“繼續審,既然朝麗族人想到了這個法子,那定不會只有袁世方一個人,等回京後你再帶人來豫州,從袁世方這邊順藤摸瓜,看能不能再摸出幾個人來。”
一想到大慶朝不知道潛伏着多少朝麗族人陳情就倒抽一口冷氣,如袁世方這種長相和大慶人已經沒有區別,他們要怎麼去辯別?
“這事除七宿司外任何人不得參與進來。”
“可是主子,這事一旦公開三司六部恐怕都會……”
“不允。”顧晏惜沉了聲,“如果他們插手,此事只會淪爲他們互相陷害的手段,我不想最後找出來的全是無辜之人。”
“是,屬下明白了。”
“三司只有一個時辰。”顧晏惜拿出地圖,手指在地圖上輕劃,“秘道如今已經稱不上秘道了,不能再走,一個時辰後你領一隊人馬帶着袁世方從這裡出城,把人親手交到陸將軍手裡,安全起見,喂他吃不醒丸。”
不醒丸這麼敷衍的名字一聽就是芍藥起的,藥效和名字一樣,吃下去後就是給他放血他也醒不過來。
此時外邊嘀嘀噠噠的聲音漸歇,雨已經停了,然而豫州卻大風將起,再落下時必是傾盆暴雨。
***
太陽從海平面緩緩升起,破開雲層,光芒四射,瞬間整個天空都明朗起來。
花芷上輩子去過許多地方,吃過許多美食,可就這樣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的坐在海邊看日出卻也是頭一回,和其他人一樣心中滿滿都是震撼,不同的大概就是她裝得好一點,沒有嘴巴都忘了合上。
此時一行人坐在船上,而船停在當地人敢去的最遠的地方,前後左右四顧皆是望不到邊的海面,這樣的寬廣,這樣的讓人心生敬畏,這種感覺是惟河完全無法比的,抱夏臉色慘白一片,天邊的紅霞照射在她臉上彷彿給她上了成色最好的胭脂。
“真美。”芍藥託着腮,滿臉都是着迷的模樣。
花芷笑着摸摸她的頭,最乾淨的心才能發現最美的事物,所以小六會震撼,她會欣賞,只有芍藥才能發出這般純粹的感慨。
看了眼抿着嘴的小孩,花芷重又看向漸漸升高的太陽,這次出來她應該也算不負所托了,這樣寬闊的大海,這樣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日出,希望能讓他的眼界更寬廣,心胸更能海納百川。
“回吧。”
徐英正要去通知船長,就聽得六皇子說了句等等,這次出來他才知道住在花家的竟然是位皇子,他對大姑娘的崇拜上升到了一個不能再高的地步,他們家大姑娘果然無所不能!
“花姐姐,我還想再看看。”六皇子看着此時比起任何時候都要更溫柔的花姐姐,他都知道的,知道這就是花姐姐想讓他看的,不論是小地方的爭鬥還是這寬得看不到邊的大海,花姐姐都想讓他看看,以此告訴他世界之大,天地之雄偉。
他都知道。
正因爲知道纔想看得更仔細一些,體會得更深刻一些,不負花姐姐的苦心。
花芷看着這個聰明但又不會聰明過了頭的孩子眼裡漸漸浮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