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正是又一年的春暖花開日,桃花和崔殷功一同出外踏春,就看到了從前她碰到過的道姑,那道姑一看到桃花就笑着對她點了點頭,桃花緊張地不得了,難道那道姑知道她眼前的這個絳娘不是絳娘嗎?桃花正暗自思索着,就見崔殷功上前和那道姑打起了招呼,原來當時他們崔家與那道姑的師姐有些交情,所以那道姑自然也就和崔殷功認識了。崔殷功拉着桃花給道姑介紹說那是他的妻子叫絳娘,又對絳娘說這位是清逸道人,從前來他家做過客,道行挺高的。清逸道人對絳娘笑笑點點頭,桃花只能也對她笑笑,可是心裡卻七上八下的。不過好像那清逸道人並沒有發現她是桃花精附身,和他們打了招呼之後就離開了。桃花暗自長吁了一口氣,以爲災難就這樣過去了,只是沒想到,第二天,待崔殷功出門後,清逸道人就找上了門,桃花無處可逃,只能求她放過她,可是清逸道人並沒有答應,只說道:
“難道你不知道你再留在他的身邊,只能對他造成傷害。”
桃花哭得很厲害,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捨不得,一想到要和崔殷功分開,她就不捨不忍不願,一直就這麼拖着不肯離去。桃花懇求清逸道人讓她見崔殷功最後一面再離開,可是清逸道人卻說道:
“你覺得你再見他一面就捨得離開了嗎?”
桃花啞然,她不知道,或許她再見他一面之後,會想再見他第二面,見了他第二面就會再想見他第三面,就這樣會一直見下去。清逸道人沒有讓桃花見崔殷功最後一面,當下就施了法術,將桃花從絳孃的身體裡逼了出來,而絳娘一失去了桃花的附身,便立刻開始腐爛衰敗,最後化爲了一堆白骨。桃花見狀,急了,質問清逸道人這樣做不是讓崔殷功害怕嗎?清逸道人沒說話,只是用那拂塵輕輕地在那堆白骨上一掃,桃花就看到那堆白骨上又重新長了肉,於是在別人眼中絳娘是剛死不久的,桃花嘆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趁清逸道人一個不注意便要逃走,可是太晚了,清逸道人早就在桃花的本體——那株桃花樹上畫下了一道符,桃花沒走幾步就被吸進了桃樹中。清逸道人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那桃樹上又畫了道符,原本桃花還能掙扎着出那桃樹,可是清逸道人這樣一做,她就再也出不來了,只能在桃樹中尖叫,她不想離開絳孃的身體,她不想離開崔殷功,爲什麼,爲什麼她不能和他在一起?清逸道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既然註定是沒有結果的,又何必執着呢?清逸道人將那桃樹縮成巴掌大小往懷裡一揣,一揮拂塵,便消失了。桃花就這樣被帶回了仙雲觀,一晃好多年過去了,她求清逸道人讓她回去看看,可是清逸道人一直沒有答應,她又更加努力的修煉,爭取有一天能夠衝破清逸道人佈下的結界,再繼續去看一眼崔殷功。只是一天天過去了,桃花的修爲雖然比之前更精進了,可是仍然沒辦法脫離清逸道人的結界,而清逸道人會時不時的告訴她關於崔殷功的事情。從發現絳孃的屍體開始,過了多年他又娶妻生子,又過了多年他步步高昇,官至京兆尹,同年爲節度使。
後來終於有一天,桃花衝破了清逸道人設的結界,逃了出去。桃花飛奔着去見崔殷功,可是哪兒都不見他的蹤影,桃花突然發現人世間已然沒有了他的氣息,怎麼會?待清逸道人找到桃花的時候,發現她又回到了都城南莊。桃花淚眼婆娑的望着清逸道人,哭泣着說道:
“爲什麼?爲什麼我哪裡都找不到他?爲什麼?”
清逸道人嘆了口氣,將桃花帶到了崔殷功的墓前,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久到他都已經變成了一鉢黃土。桃花呆呆地看着崔殷功的墓,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終於過了良久之後,桃花深深地嘆息了一下,便消失不見了。清逸道人知道她又回到了桃樹中。從那之後桃花就不再怎麼說話了,她開始覺得絳娘說的話有道理,無緣的話又何必強求?只是她開始明白無論最後怎樣,還是難免一死,而死後喝完了孟婆湯又都會什麼都不記得了,再去找崔殷功的轉世?可那是他就不再會是他了,唉,若當初不深陷,此刻也不會如此哀傷了。
“其實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崔殷功死了,我才故意讓桃花出來的,我只是想讓她知道,這情愛對於她來說都只是過眼雲煙,美好是美好,可是終究會消失不見了的。”
清逸道人輕輕嘆了口氣,人類的壽命很短,所以愛情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可是花精的壽命很長,遺失了愛情會是多麼一件令人傷感的事情啊。凡花聽了這麼多,卻仍舊一知半解,眨巴眨巴雙眼對清逸道人說道:
“可是師父,這段愛情沒了,可以找下一段愛情的啊,反正花精的壽命很長不是嗎?那就繼續找個人來愛不好嗎?”
清逸道人笑了:
“是啊,錯過這個還可以有下一個,可是下一個愛情仍舊是如此短暫,就如煙花般稍縱即逝,一個人的心怎麼能承受這麼的離別呢?”
凡花嘟了嘟嘴,並不瞭解,只是清逸道人不再說什麼了,凡花也只好不再問什麼了,或許是因爲這樣,所以桃花纔會下那樣的一個咒術在她的身上吧。既然清逸道人不讓桃花和崔殷功在一起,桃花就讓凡花也註定一輩子沒有愛情,只是沒有了愛情又會怎樣呢?凡花雖然不明白,但隱約覺得那會是一件很令人悲傷的事情。